开元反败为胜的消息传回京城时,还有人觉得不可置信。不是说战寻等将领生死未卜吗?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大功臣了?皇上拿着奏折的脸很不好看,他一脸阴沉地将奏折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他倒是命大!”
其实他倒不是不在乎打败仗,只是为了除掉一个战寻,失败一次又何妨?开元朝有的是带兵的将领,战寻败了,死了,他会派其他的主帅过去,再派更多的大军增援。只是不曾想,这个小子比他想象的厉害。
一旁的大太监松贤将头压得低低的,装作没有听到皇上的话。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思更是难猜,难道是希望战将军打败仗不成?哎呀,要死人了,他怎么能妄自猜测主子的心思!
良久,皇上平复了心绪,抬头看了底下的松贤一眼,沉声问道:“你刚刚听见什么了?”
松贤吓得立即跪倒在地,颤声道:“回皇上,奴才什么都没听到!”他知道皇上的性情古怪,一个不好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起来吧,对了,安逸侯府的凤姑娘最近可曾进宫?”皇上突然问道。他倒是很久没见她了,若是知道那小子凯旋而归,定然是开心的吧?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又像是淬了毒似的。
松贤哪里能不知道主子的心思,便含蓄道:“淑妃娘娘最近身子不好,想来凤姑娘是会进宫探望的。”前些日子淑妃被关了起来,听说病得厉害,凤姑娘与淑妃也算是投缘,应该会进宫探视吧。
皇上听了脸色缓和了些,沉声道:“既如此,那便让淑妃身边的婢女去请吧。”
“是”松贤即使知道皇上惦记着自己侄子的未婚妻不妥,却也不敢出言劝阻。
是以,当凤娴月听到游伯说淑妃的婢女求见时,执杯的手顿了一下。她带着青儿去见了那婢女,却见她哭着求她去看看她家娘娘,说是病得很严重。
凤娴月想了想便答应了。
“小姐,会不会有诈?”青儿见她答应了,担忧地问道。每次小姐进宫都有阴谋等着她,久而久之,她一听进宫便觉得没好事发生。
凤娴月反而答非所问道:“听说大军在回京的路上?”
“对啊,京里传得可热闹了!战公子这次立了大功,京中人人都道他是大英雄呢!”青儿提起这个一脸高兴,毕竟战公子是她家小姐的未婚夫呐,这叫与有荣嫣。
凤娴月倒是并没有多大的欢喜,皇上摆明是不喜战寻,这次他立了大功,朝臣进言当封侯,却被皇上压了下来,说是年纪尚轻。说什么年纪尚轻,无非是不想给这个封赏罢了。
如此,便决定第二日一早进宫探望淑妃,哪知午时便听游伯禀报孙太医求见。凤娴月挑了挑眉,自是明白他来的目的,想了想便让游伯将他请到前厅。
再次见到孙庭显时,他竟然是一副消瘦憔悴的模样,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见到凤娴月时陡然一亮,他三两步跨过来急道:“凤姑娘——”
凤娴月自知他有话要说,便让伺候的小厮退下去了,才问道:“孙太医有事吗?”
孙庭显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只是一介太医,人微言轻,根本就帮不了姜若离,他苦苦哀求他的父亲,却被他训“冥顽不灵”。眼下,他只能来找凤娴月了,他哀求道:“请凤姑娘救救若离!”
“孙太医,你可知你口中的若离是当朝的妃子淑妃?你就不怕孙家满门倾覆吗?”凤娴月声音凉薄地问道。她前世在感情上犯过错,害得满门惨死,而今见了这等只顾儿女私情的人,难免心生怒气。
孙庭显嗫嚅着没有开口。他当然知道,可是,要她眼见若离死在冷宫里,他更是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凤娴月随坐在上座,接过青儿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才道:“好,我帮你最后一次,若是她愿意假死出宫,我便帮你们一次。”
青儿动了动嘴,到底没有阻止。她知道小姐说得容易,真要是做起来必是凶险万分,若是被人发现了,小姐可就有大麻烦了。
“真的吗?多谢凤姑娘!”孙庭显听了激动不已。如果若离能够出宫,他便带着她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第二日,凤娴月进宫去探望淑妃。
这宫里一人得势,有无数的人来吹捧奉承你,一旦失势了,落井下石的也不会少。此刻的冷宫里,姜若离正麻木地坐在贵妃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宫人禀报凤娴月来了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又黯了下去。
凤娴月见到淑妃时,不可谓不诧异,原本她在宫里温柔娴静,此刻却变得憔悴不堪,面上还带有忧色。见到凤娴月,她淡淡一笑,问道:“是我的婢女去请你来的?”
这其中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进宫之事根本就不是她吩咐的。不过,凤娴月还是点了点头。她朝四周看了一下,姜若离会意,便让这两名宫女退了下去。
“你可愿意出宫?”凤娴月直接说道。
姜若离闻言,微微一僵,随即笑道:“我之所以进了冷宫,无非是受了不白之冤,眼下真相大白,皇上之所以还未放我出去,不过是想请凤姑娘求到他跟前罢了。可笑,我与凤姑娘非亲非故,皇上真是自作聪明。”
姜若离既然能想到这一层,说明她心智确实过于常人。只是眼下她用这种冷漠而厌恶的语气说出来,竟让凤娴月觉得十分怪异,似乎她对什么都不在乎了似的。她想了想,便提起了孙庭显,将她进府求她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最后才说道:“姜小姐,如果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我会帮你出宫,若是愿意,便当我没有说。”
出宫?!姜若离抬头看向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当然想,作梦都想!想起曾经跪在祖父面前那句“绝不后悔”,只觉得可笑无比。她怎么不后悔?自从进了这宫里,她****都在后悔,只是不敢去想。如今凤娴月竟然问她愿不愿意出宫,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不受控制了。她舔了舔嘴唇,颤声道:“真的有办法吗?”
“有,但是,你不能告诉你祖父,而孙庭显也要抛弃整个孙家,这世上也没有你们俩人,你们要换一个名字重新生活,也许日子还会过得不好,这样,你还愿意吗?”凤娴月认真地问道。
姜太傅为人古板,很重迂腐之风,若是让她知道已经成为后妃的孙女要私奔出宫,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是以务必要瞞住他。
姜若离想了想问道:“这个世上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真的不能告诉他吗?”她明白凤娴月的意思,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只是,她真的不忍她老人家蒙在骨里。待看到凤娴月明确地点头后,她抿了抿嘴唇,便同意了。
凤娴月人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给她,并道“待两日后,吃下这颗药便会有死亡的症状,这两天我会安排好一切,让你顺利出宫。”她在宫里的眼线并不多,但是战寻给她的人却用得上。
姜若离接过药丸,用力点了点头。
待出了冷宫后,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松贤便迎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凤姑娘,皇上知道您进宫了,特意请您去御花园走一趟呢。”
凤娴月面上没有半分诧异之色,温声道:“那有劳公公带路了。”说完轻轻垂了垂睫毛,掩住了眼底的讥讽。
待行到御花园,便见一身明黄色袍子的皇上正焦急地等着她。焦急,对,她竟然从他眼中看出了焦急,真是可笑至极。
“臣女参见皇上。”凤娴月走近,轻轻行了一礼。因脸上有红疹,故而出府一直戴着面纱,这会儿在皇上面前也不例外。
“免礼免礼。”皇上立即伸手吩咐道,一边还向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凤娴月不知道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开口,一直面容不变地站在原地,却是皇上开口了:“你刚刚见过淑妃了?她怎么样?”
这话问得好生荒唐,自己将受了怨的妃子关进冷宫,竟然要向一个外人打听她的情况。不过这也是腹诽之语,凤娴月自是不会说出口的,她平静道:“娘娘身体不是很好。”
皇上看着她,以为她会向淑妃求情,哪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提。他关淑妃,原是想掩盖住一桩丑事,后来真相大白,也不想理会她,再后来听说她与凤娴月关系较好,还想着凤娴月想自己求求情,他便放她出来。想到这里,皇上叹了一口气,算了,回头还是将她放出来,毕竟自己宠了那么久的妃子,也算是有感情的。
凤娴月可不想理会皇上复杂的心情,眼见大皇子晏澈从不远处走来,她行了一礼道:“皇上无事的话,臣女便出宫了。”
皇上虽有不舍,却也不好阻拦,只好点了点头。反正来日方长,他得先找神医治好她的脸才行。
待凤娴月转身离开后,皇上便听到大儿子的行礼声,他回过头摆了摆手,道:“怎么了?”
晏澈早就发现了凤娴月的身影,只是她如今避着自己,也是为自己好。他敛了情绪,回道:“儿臣听闻大军不日就回返京,特来恭贺父皇!”
岂料皇上听了他的话,脸上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