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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生路难寻

按照苏倾漠的计划,一旦宫内发现青鸾逃狱,必然会联想到她和北疆冰寂门的关系,追捕的重点必然偏向北方。阮麒风虽然站在他们这一边,但心意最难揣测的阮麒修在筹备夺位的紧要关头必然不会偏袒一个弑君的钦犯,即便青鸾与卞夜蓁交好,与阮麒修联盟的西魅已是不可踏入的雷区。种种思量之下,唯有与东齐关系常年微妙的南楚是当下的最佳选择。苏倾漠与青鸾在南楚均没有可靠的亲眷,这样的弱势反而不会引起追兵的注意。

经此一劫,对自己愈发不自信的青鸾全心全意地信任苏倾漠。凡是他和廖先生作出的决定,青鸾一律无条件拥护和配合。苏倾漠告诉青鸾,罗晏月现已被困宫中,但行动还算自由,青鸾被囚禁在大内监狱时多亏了他和阮麒风相互配合打探,苏倾漠才能如此迅速地将她营救出来。现在他正试图避开宫中的眼线,与冰寂门取得联系。待他们到达南楚,彻底摆脱了东齐的追捕后,冰寂门在南楚的人脉对于他们日后的发展将起到重要的作用。

青鸾疑惑,以苏家的家风,怎会允许苏倾漠与皇律对抗,又与她这样身世离奇、又沾染了一身麻烦的女孩厮混在一起。苏倾漠只是淡淡一笑,只道庶出身份为自己免去了太多麻烦,加上大哥苏倾原力排众议,苏国公这才默许了他这一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青鸾在庆幸和愧疚的同时,又对简单明媚的未来多了分向往。

她生在南楚,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为无忧幸福的七年。如今和她珍爱的人一起又要回到充满阳光雨露的南方,卸下以往的重担和心防,这样简单的生活怎能让她不憧憬?父亲的纠葛就暂时交给紫凤吧,这个无赖姐姐也是时候承担一点责任了……青鸾一路甜甜地想着,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到达齐楚交接的边境雁归镇。

青鸾的故乡归雁崖地属楚国,与齐国的雁归镇相距不过十里。两地名称相仿,对青鸾和苏倾漠来说却有着本质的区别。这就意味着再过不到半日的时间,他们就能跨越最后一道防线,彻底摆脱东齐的控制了。

一路上他们不曾遇到任何追兵或搜捕,风平浪静得令人不免有些心慌。为了隐去踪迹,他们选择了最为艰难的山路,穿越了大片人迹罕至的荒原,夜晚只敢在破旧的山庙中稍作停留。青鸾后来知道了那日营救她的年轻男子名叫云岭,与苏倾漠身边的书僮云泽是表兄弟,这些年一直隐匿在廖先生身边担任暗卫。云岭武艺深不可测,廖先生为留底牌,多年不曾让他公开露面,这次派出身边最信任的帮手一路护卫,算是廖先生对苏倾漠的补偿。

一行人在雁归镇外的一间废弃的草屋中作最后短暂的停留。青鸾偷偷打量了高大沉稳的云岭多次,怎么也没法将他和油嘴滑舌的云泽联系起来。

苏倾漠捕捉到青鸾时不时投向云岭的好奇目光,有些吃味地将她拽回自己身边:“非礼勿视啊姑娘,你的夫君还在这里呢。”

青鸾吐吐舌头,赶紧岔开话题:“廖先生还真是有本事,云岭这号高深莫测的人物都能揽至麾下。待我们到南楚安定下来,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青鸾理直气壮“妻债夫还”的口吻,苏倾漠倒很是受用。一旁的小侍女听到二人毫不避嫌的对话,吃吃笑出声来。廖先生则是一脸无可奈何:“青鸾姑娘,我家少爷的身手也不比云岭差。当日若不是与藏星公主约好的时间撞上,少爷必然会亲自潜入大内。”

“藏星……公主?”青鸾心中咯噔一下,她几乎都要忘了西魅公主这号重要人物的存在,“这……为何扯上她?”

恋爱中的女孩何等敏感。见廖先生一脸说错话的慌张,青鸾捕捉着苏倾漠躲闪的眼神:“你们有事瞒着我!”

“我就说姑娘迟早要知道,少爷考虑太多,其实姑娘知道也无妨。”廖先生索性一股脑儿交待了,“圣上不仅赐婚仁王和紫凤姑娘,而且……”

“皇帝让你娶藏星,所以你不得已跑出来?”青鸾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干涩涩的。苏倾漠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稻草,久久不曾搭话。

“肯定是藏星自己要搭上来。”青鸾却不管不顾地自问自答,“冕帝要平衡势力,让她嫁给哪个皇子都不好,索性让她自己选。结果这只小狐媚子就看中你。”青鸾一番醋意浓浓的分析,连守在不远处观察屋外动向的云岭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苏倾漠这才放心地斟酌回答:“算是……差不多吧……虽然你的用词……”

“我的用词不准嘛?逃婚的苏二少?”苏倾漠抬头便撞见一双似弯月般动人的笑眼,先前心中的忐忑不安顷刻一扫而光。他的青鸾怎么会不明事理,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小气。苏倾漠眉头舒展开,嘴角上扬正要开口回应。全程几乎没有出声的云岭却在此时出声:“快,有大队人马往这边来了!”

众人腾地变色。苏倾漠几乎是一跃而起,正要拉上青鸾,距他们不远的那个始终低头抿嘴微笑的小侍女突然一个扫堂腿,将猝不及防的廖先生生生绊倒。待苏倾漠和廖先生回过神来,小侍女手中已变出一把锐利的匕首,冷冰冰地架在青鸾素净的脖颈上。

“都别动,否则我当下要了她的命。”

三个男人皆怔在原处。云岭焦急地前后张望,却在小侍女尖锐的刀锋逼迫下不能挪动分毫。

“铃儿你别冲动,别伤害她。”苏倾漠试图慢慢靠近,稍稍抬腿便被铃儿察觉。

“少爷,铃儿对不住你了。我的父母和弟弟都在仁王手中,除非带着盛青鸾的头颅回去,不然我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离远点!”铃儿前一秒还面露愧色,下一刻立即厉声警告按捺不住的云岭。

“仁王要杀我?”身为人质的青鸾勉强从喉咙中挤出疑问。铃儿的胳膊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可青鸾从她的动作中感受得到她的功夫并不到家,要挣开她的束缚并不是件难事。

“姑娘,对不住了。你若是真的如少爷所说的那样明事理,就理应自尽谢罪。少爷为了你逃婚,整个苏家都要背上抗旨的罪名。你一死,苏、宋两家都好脱身。”铃儿字字发颤,手中的匕首却离青鸾的脖子越来越近,隐隐已见血丝。

“青鸾,你别听她胡扯,铃儿,你……”苏倾漠话音未落,铃儿忽然一声惨叫,云岭暗中射出的暗器正中她勒住青鸾的那只手背。青鸾迅速反应,一个转身将铃儿翻倒在地,刚刚在她脖颈上留下丝丝血痕的那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插入铃儿的左胸。

“青鸾!”“姑娘!”三人从不同的方向向她奔来。青鸾却毫无理会他们的意思。她蹲下仔细查看了铃儿的伤势,确认一刀毙命后才抬头,锐利的目光看得其余三人心中发毛。

“姑娘,追兵已到,我们必须赶快离开。”廖先生慌慌张张地想要上前拽住青鸾,却被她一下甩开。“你们两个!”她指着廖先生和云岭,“带着苏倾漠走!快!”

“青鸾!”苏倾漠发声,“别任性!”

青鸾直直地看向苏倾漠,彼此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绝望:“苏倾漠……你不能为了我弃家族不顾。你现在回去,还会有转机,在他们搜到这里之前,赶快、赶快离开……”

“你到底在说什么!”苏倾漠绝望地发出一声怒吼,“我两次都差点失去你,好不容易看到转机,再走两步就是楚国边境,我们快一点,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青鸾只是摇头:“别说了。仁王不会管我是否真的弑君,他要拿我的命来向朝廷邀功,又要给紫凤正妃的地位表明胸怀。我躲不过去了。只是拜托苏家关键时刻帮一帮紫凤,她人太傻,仁王登位后她必然适应不了后宫的斗争。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没人帮衬着,紫凤最后会被算计得不明不白……”

“青鸾!”苏倾漠不愿再听下去,伸手想要搂过她的肩膀。青鸾一个手刀突然对准他颈后的穴位,苏倾漠来不及发声,立刻软软地倒在青鸾怀里。

“你们赶快带他走。”青鸾将苏倾漠塞给愣生生的廖先生,“云岭,还拜托你确保他们的安全。我将追兵往反方向引开。即便被他们捉住,你们也要矢口否认苏倾漠逃婚的事实,更要否认与我的关系!明白吗!”

“姑娘……”

廖先生面露不忍,云岭却立即领会了青鸾的意图,帮着廖先生将失去知觉的苏倾漠抬入车厢。车帘放下的那一刻,青鸾忍不住最后抚上他的面颊。这样的丰神俊秀,怕只能是她生命中最后的记忆了……

“姑娘,我们先走一步。”马车刚刚从山庙的后门驶出,廖先生一声长喝,马车疾驰行驶,很快便消失在山路的转角中。

青鸾最后一次留恋地回头,脚下却未曾停顿。她走得越远,苏倾漠就越安全。

不远处的山林中窸窣声渐起。追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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