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爱情滋润的逃难之旅开始变得令人期待。青鸾和苏倾漠在襄坞待了三天,总算找到了被迫窝在城西一隅的冰寂门联络点。可惜陵京封锁太严密,即便是消息向来灵通的冰寂门费劲力气也只了解目前东齐大致的军力安排。北防的主力三分之一由重出江湖的老将秦羽带兵进京“护驾”,正是当日阻拦青鸾和苏倾漠出城的那一批;东海的驻军权与右丞相一党息息相关,目前尚不清楚动向;而南方的防线最为复杂,既有卞相和亲近五皇子阮麒灏的齐国公旗下门生助阵,又有冕帝本人一手提拔的大将石参掌控全局。南楚是军事实力雄厚的大国,虎视眈眈不可小觑,在尘埃落定前,想必谁也不敢调动南防军。而石参是出了名的立场坚定,向来忠实于最高掌权者。至于与西魅接壤的驻防军,表面上与石参一样效忠冕帝,实际上高层中早有阮麒修安插的人员,因此西边防线一夜溃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此说来,现在在国内活动的多是灏王和卞相可以调动的各地散军,仁王任凭他们四处行军,目的也只是掩人耳目。若不是你一直防着仁王,怕是谁都想不到这些年他竟一直在韬光养晦。”苏倾漠心有余悸。青鸾了解到当前东齐兵防部属,也不得不佩服阮麒修的神机妙算。冰寂门的情报中竟没有半点将矛头指向阮麒修的迹象,人们只知京中大乱,又见国内四处活动的都是阮麒灏的兵马,自然而然联想到夺位的是五皇子。孰知都城紧闭,阮麒修在京城中掀起滔天巨浪外界都无从知晓。卞相之女逃婚造成的战乱假象又给了民众诸多怨言,民间言论对阮麒灏极为不利。总之,仁王这一步棋精妙至哉。
不过,阮氏皇权将来的走向对于现在的青鸾和苏倾漠来说意义不大。苏倾漠身为苏府庶子一身清闲,在齐宫彻底安宁之前,青鸾的复仇大计暂时也只能按兵不动。两人在彻底认清自己的感情归属后,未来的计划忽然明朗清晰了起来。北疆自然还是要去,不过不仅仅是去那里逃避战乱,苏倾漠要认认真真地拜见青鸾在冰寂门的同门长辈们,好好地感受她过去十年的生活环境。
而青鸾呢,则急着与凌寂面议这几个月来的发现。自从察觉到母亲和仁王过去若有若无的情缘后,直觉告诉她,当年的私逃绝不是两情相悦那样简单。父亲作为阮麒修的贴身护卫,说不定在无意中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谋划。这样的杀身之祸不仅导致了十年前的屠村惨案,甚至还威胁到如今青鸾的安全。
从前有冰寂门保护,而后在陵京又有宋府的庇佑,即便有人瞄准了青鸾,也无法出手。但如今东齐国内乱作一团,青鸾远离一切依靠孤身一人,师父叮嘱自己时刻注意安危的话时时在耳边萦绕。拜托联络点向绵织雪山传信后,青鸾和苏倾漠没有在襄坞作过多的停留,从黑市上购买了两匹军队喂养的战马,继续北上的征程。早一天到达冰寂门,就少一分危险。
陵京早晚要回去,彼时光景如何,一切交由老天做主。
快马加鞭又是几天的赶路,两人到达了北方腹地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川县。青鸾幼时经常听盛云彦提起这个地方,据说凌寂在还未成为冰寂门的掌门前,有段时间厌倦了雪山单调的生活,常带着最信任的弟子到川县小住。因此前几日在襄坞,青鸾吓走同屋的那位老者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川县。
两人本以为皇权更迭的风波还不至于这么快影响到这样隐蔽的内陆小城,没想到踏入城门竟满眼都是严密搜查往来人士的官兵。奔波许久、本想在川县多休息几天的青鸾有些忐忑,投宿客栈时便随口问及此事。没想到小老板四下张望没人,这才悄悄地说:“听说了吗,西魅军都打到陵京城里头了!”
苏倾漠点点头:“我们就是从南边来的。路上听人说,不是北边的秦羽将军在最后一刻赶到,将西魅的军队封死在都城里,现在已经全军剿灭了吗?”
老板一脸神秘:“那你可知道,这西魅为什么要突然杀进咱们的都城?”
两人装傻摇头。
“年前啊,咱们皇帝陛下将卞丞相家的千金许给西魅的新皇做皇后,意在维和。谁知道这姑娘泼辣,不肯嫁到西边,年三十晚上就逃掉了!西魅王一气之下发兵讨公道。卞丞相和五皇子一党立刻慌了,现在满世界地找这个逃婚的姑娘。最近有消息说卞家千金逃到了咱们这一带,这几天查得可紧了,就我这个小店都被查了三四次了。”
卞夜蓁逃到川县来了?青鸾和苏倾漠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疑窦。
“按我说啊,真是红颜祸水。就这么一个姑娘,毁了多少人的家。造孽啊……”门外齐刷刷地走过一队士兵,老板赶紧住嘴。青鸾心情陡然沉重了许多。夜蓁此时生死不明,所谓的搜查怕只是五皇子加强地域控制的借口。苏倾漠已经知晓青鸾和卞夜蓁刚建立不久的情谊,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低落的情绪持续到傍晚仍然未得缓解。苏倾漠找了只可以信鸽,青鸾小心地在鸽腿上拴好向凌寂汇报行踪的密文,说道:“虽然川县情况不稳定,不宜久留,但我们前几天赶路有些急促,好歹让马儿歇息两天吧。说不定正如那老板所说,现下夜蓁就在川县内,如果能在那些官兵之前找到她,想必我们还能救她一次。”
苏倾漠幽幽地看着她:“看来你跟她的确是相见恨晚。可是青鸾你想过没有,如今我们尚属自身难保,若是真的带上卞夜蓁,岂不是将我们直接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青鸾有些心虚地不敢看苏倾漠的眼睛:“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
“可是什么?”
“方才进客栈的时候,我已经将卞夜蓁从前送我的耳坠扔在了路面。那上面的红宝石夜间闪光,城中夜里禁严鲜少有人外出,恐怕也只有她能看见……”
苏倾漠恨铁不成钢地怒视她片刻,二话不说提起刚放下的行李就走。青鸾慌忙上前拦住他:“等等等等,别丢下我……”不想苏倾漠一个反抓,语气中夹杂着怒气和无奈:“不想我丢下你就一起走,越快越好!”
“你这么怕见卞夜蓁,还不是因为她对你情意不浅。”青鸾耍小性子嘟囔了两句,“我都没吃这个醋,你又何必这么小心眼。”
闻言,苏倾漠猛地停住脚步。感受到他满身的煞气,青鸾这才意识到自己触到了他的霉头,正拉着他的胳膊告饶,苏倾漠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青鸾惴惴不安地追问:“怎么怎么,不走了吗?”
苏倾漠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你都开始追究历史遗留问题,我还有这个胆子走吗?”
青鸾没忍住“扑哧”一笑。苏倾漠面冷心善,不过只言片语,她已经说服了他。只是卞夜蓁对苏倾漠的爱慕……想到这里青鸾还是隐隐不安,确定和苏倾漠在一起后她的占有欲理所当然地增强,夜蓁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何况即便没有她,夜蓁也绝无可能得偿所愿。
一码归一码。青鸾抿了抿嘴。但愿卞夜蓁真的人在川县,但愿她早点发现那枚被灰尘掩盖的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