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厉衍之和郁茉回到宅子时,蒙蒙的细雨已经越来越大。
冬日里,还难得见到这么大的雨。
厉衍之护着郁茉路过天井时,就见沈宛站在天井旁,望着那细密的雨滴落下,屋檐下一道道水流不住地流下,哗哗的声音响着,莫名的令人分外地安然。
“冬日里已经很久不见这么大的雨了。秋闻知道你们回来,也是开心的呢!”幽幽的,沈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厉衍之的臂弯里,郁茉听得亦是轻颤着。
转而,她抬头看着满天的雨,眸光也有些飘忽。
是这样吗?
忽而,厉衍之的手覆在了她的肩头,按了按,给了她一些安慰。
暖意从他掌心传来,郁茉有些发凉的心才得以安慰。
随着大雨的来袭,宛城的夜也跟着来得特别早。
傍晚时,落雨减小,随着空气渐渐冷却,半空中慢慢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如轻曼的薄纱一般,萦绕在半空的薄雾顿生出几分缥缈之感。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阴冷的天令郁茉不免开始生出睡意来。
原本是打算和沈宛聊聊,可刚坐下没一会儿,郁茉叼着点心就昏昏欲睡起来。
睨了眼郁茉,沈宛眼底含了笑,故而轻声咳嗽了几声,说道:“今天你们也累了,早些去睡吧!囡囡,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赶快回去歇着,客房也已经整理好,一会儿我让家里的阿姨带厉先生过去。”
沈宛这一发话,自然就知道,怕是从今晚开始,郁茉和厉衍之在宛城晚上都得分开。
听着沈宛的安排,郁茉却是没有任何异议,原本男女未婚,就该避避嫌。
掩嘴,打了个哈欠,郁茉先站了起来:“那奶奶你也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说着,望了眼厉衍之,郁半眯着眼,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间走去。
可是,她却是没有留意到,厉衍之回视她时,眼里的不满。
从早上从虞城出发,到晚上,郁茉亦是没有一刻能好好休息,此刻是早已经困得不行。
洗漱好,郁茉的房间里便早早的熄了灯。
在熟悉的宅子里,温暖的床上,郁茉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熏香味道,很快地就睡得很沉。
睡沉的她,也是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突然的,郁茉还在睡梦中,就只得有身后有人贴了过来,且手还紧紧地拥住了自己的腰。
这感觉,郁茉并不陌生,已经极其习惯这种感觉的她,半梦半醒间挣扎了几下,然后转了身,往那温暖的怀里钻。
“得亏现在这么听话,要不然……”黑暗里,厉衍之拥着郁茉纤瘦的身子,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要和郁茉分开睡,厉衍之也觉得回到郁宅,避避嫌是应该的,但是直到后半夜,他躺在客房里如何也不能入睡。
脑海里总是闪过郁茉睡熟时,俏皮娇憨的模样。
最后,他也终是忍不住,趁着夜深人静,来到了郁茉的房间。
幸而,郁茉并没有锁门的习惯,他能顺利地进来。
拥着怀里的人儿,厉衍之之前稍有失落的心,瞬时就得了安慰,随即,睡意亦是侵袭而来……
一连三天,当郁茉或厉衍之想跟沈宛商量婚事时,沈宛皆是置之不理。
随着回虞城的时间越来越近,郁茉也跟着愈加的着急。
沈宛如此做法,郁茉看不懂。
最后,却是第三天的晚上,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得返回虞城,可什么都没能谈妥。
不免,郁茉有些泄气,手撑着头,气馁地坐在一旁。
可到底还是厉衍之沉得住气,到而今也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晚餐后,一边饮着茶,一边小口地吃着水果。
厅里很是安静,沈宛也就静静地观察着二人。
突然,她开口道:“这次你们着急着回来,是为了什么事?”
起先,还一直耷拉着头的郁茉瞬时打了个激灵,睁了睁眼,转头看向沈宛,眼神尽是不敢相信。
闻言,厉衍之则是笑笑,放下茶盏,语气里满是恭敬:“老太太,这次我过来,是想谈我和郁茉的婚事。”
“婚事?”沈宛却是明知故问地装作诧异。
郁茉看着,心头不住的嘀咕,什么时候奶奶的演技这么好了?
“是的,我与郁茉已经交往许久,都真心认定彼此是可以携手一生的伴侣。这一次,特地回来,就是请老太太应允了我和郁茉的婚事。”
说着,厉衍之竟也是站了起来,随之站在沈宛的面前,躬了躬身。
“这三天你也看到了,我家这个丫头可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离贤妻良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你的家族真的不介意?”沈宛也就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并不因厉衍之的诚恳流露一丝赞赏。
厉衍之还未做出反应,郁茉却是一惊。
原来,这三天沈宛对她尤为严厉,就是为了这个?
不由的,郁茉脸颊微微发烫。
的确,在许多事情上,她并不合格,要成为厉衍之的妻子,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心头没了底气,郁茉的头也渐渐地垂了下去。
不过,倒是厉衍之仍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样:“为人丈夫,我也是第一次,有许多地方郁茉都对我颇多包容。所以,即便是结婚后,我们二人也是彼此互相扶持着,一起学习着如何做一个好丈夫,好妻子。并没有什么道理说,在郁茉还未成婚时,就能有一个足够的心性和能力做好为人妻子的本分。再则,老太太您谈到我的家族,这点您大可放心,家父早已经见过郁茉,亦是对郁茉赞誉有加。”
听着厉衍之的侃侃而谈,郁茉倒是有些愣神。
瞧瞧他这话,说得多有水平,一边听着,郁茉都恨不得站起来给他鼓鼓掌。
厉衍之说完这番话,沈宛却是沉默了起来。
郁茉看着奶奶,不禁有些焦急,每一秒郁茉都觉得过得很是艰难。
沈宛不松口,那她和厉衍之,接下来也都会心里有个疙瘩。
隔了许久,沈宛却突然抬手碰了碰桌上茶盏,随即说道:“囡囡,去给我换杯茶来,茶又凉了。”
哪里会看不出沈宛是故意支开她?
可郁茉仍是赶忙站起来,继而走到沈宛身旁,端着茶水就走。
不过在离开时,背对着沈宛,郁茉还是不安地看了看厉衍之。
而厉衍之则是望着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看着厉衍之这般,郁茉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端着茶盏走出去时,脚步也不由轻盈了许多。
待郁茉离开,片刻后沈宛终是又说道:“厉先生,如今郁家已经不复当年情状,何等凄凉,你也是非常清楚。我并非一直还端着架子,而是非常担忧你和囡囡的未来。”
“这些,我都明白的。”厉衍之看着她,沉吟道。
忧虑地长叹了口气,沈宛又道:“郁茉父亲的事,任是放在哪个家庭,都是不光彩的事儿。更别说,厉先生的家族。现在没人知道倒还好,可一旦被人发现,又传扬了出去,那可就……”
沈宛越说,脸上就越是忧愁:“其实,我并不觉得你们两个的结合是好事。如今,她更适合嫁入一个平凡的家庭里,而你……”
“老太太,我一定不会让那天发生。既然我已经认定了郁茉,此后我就会跟她好好地走下去。也请您相信我,这一生,我一定会照顾好郁茉。”……
担心着厉衍之和沈宛两人谈话的情况,郁茉端着托盘,脚步走得飞快,却是连热茶水洒了出来,都没有察觉。
可不料,当她端着茶回来时,厉衍之却是和沈宛两人有说有笑,一派和睦的模样。
怎么了?
她这会儿却是如何也看不懂了。
见她回来,沈宛轻轻瞥了她一眼,随即跟着缓缓地站了起来。
“天儿也不早了,我也乏了,再则你们明天一早也要回虞城,就早些歇息吧!”说着,沈宛作势就要走,可没等她迈两步,又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看郁茉和厉衍之,道:“婚礼重在温馨,不必铺张浪费,接下来的事儿,你们两个商量着办。”
说完,也就没再理他俩,沈宛就迈着小步子,缓缓里从一侧的小门走了。
而厉衍之却是站了起来,大声说了声:“奶奶,晚安。”
就见得郁茉端着茶,竟只得呆愣在原地。
这两人,什么时候就把婚事给商量好了?
“走吧!回房睡觉。”
“就这么就好了?”郁茉不可置信地问道。
厉衍之接过她手里的托盘,牵着她的手就往卧房走:“已经谈好了,不然你还想要怎么谈?”
“……会不会太快了?你和奶奶两人决定得也太仓促了,一点儿也不慎重。”郁茉不由的皱眉。
她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事,他们两人瞒着一般。
“速战速决不好吗?快别多想,明早的飞机,早些休息。”
不容郁茉还在这儿疑惑,厉衍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就已经出了厅。
第二天,雨过天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早早的,沈宛就穿戴好,等待着郁茉和厉衍之起床。
三日时间,稍纵即逝,沈宛对郁茉自然是千万个舍不得,可就像她小时候,家里长辈所说的,孩子长大了,就犹如已经羽毛齐整的鹰,不论如何也挡不住他们展翅翱翔的一天。
离别时,郁茉亦是难舍,哭红了双眼的她抱着沈宛就不撒手。
而沈宛却也是眼里泛着泪花,可表现得甚为庄重。
轻轻拍着郁茉的背,沈宛满是慈爱地说:“都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哭鼻子?以后你可就是为人妻子的人了,万万不能再跟从前一般。可还记得,奶奶一直教你的?”
咬着唇,郁茉点点头。
泪瞬时又落下,郁茉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慎独,慎微,慎初。”
“对,就是这六个字,一定切记。而今奶奶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且还需得你们晚辈时时照拂,早就是无用的人,接下来的路,得你们自己走了。”
说完,沈宛松开抱着郁茉的手,拿起手帕将郁茉脸上的泪一一小心擦拭,沈宛最后又是看了眼厉衍之:“好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走吧!”
再是舍不得,也得放手不是?
就这般,沈宛站在郁家宅子的门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上了车,最后离开。
载着厉衍之和郁茉额车已经消失在巷口良久,但她却仍是站着。
终于,一旁的章伯小声地提醒道:“老夫人,咱们进屋吧!”
闻言,沈宛才轻轻地点点头,方才一直隐忍着没有落下的泪,在看着车驶出巷口那一瞬,就落了下来。
擦擦脸上的泪,沈宛仿佛又是苍老了许多,脸上也亦是疲累。
“走吧!回去吧……”
回到虞城后,厉衍之却是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公司。
而郁茉则回到‘樾上府’,又如同往常最是平常的一天一般。
当晚,郁茉原以为厉衍之又会如同以往一样,加班到很晚,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才过八点,他就已经匆匆地赶了回来。
见了他,有着鲜有的急促,郁茉疑惑着,赶紧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说着,郁茉抬起手擦了擦他额上的热汗。
“又没有跑跳,你哪儿出了这么多汗?”皱了皱眉,郁茉体贴地说:“快去换件衣服吧!小心别一会儿受凉生病。”
可来不及听郁茉的话,厉衍之抓住郁茉的手,顺势往怀里一带。
跌入他的怀里,且被他紧紧拥住,郁茉好似都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厉衍之情绪上的激动,她亦是能感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不免,有些忧心,郁茉问道。
可厉衍之却是紧紧地抱着她,好半晌没有出声,不过呼吸声却是带了急促。
他越是不说话,郁茉就心头越是着急。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过了良久,厉衍之才渐渐地松开了郁茉,在郁茉关切的眼神中,厉衍之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红色烫金信封交给她。
嗓音低沉,可也难掩激动,厉衍之声音发颤地说:“打开看看。”
一瞧着红色,郁茉的心也咯噔一下。
瞬时,她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
有了期待,可郁茉又害怕期待落空。
喉头有些发干,郁茉咽了咽口水,深吸了口气,才接过信封。
拆开,信封里亦是装着一张金粉的红色签纸。
初春三月,农历二月十七,宜:嫁娶,冠笄。
反复看了看红签上的字,郁茉抬头看着厉衍之,却也是不敢相信一般。
“终于,明年三月,我们就结婚了。”厉衍之感慨地说着,抬手,在郁茉的发上揉了揉。
当厉勉派人送来定好的日子时,厉衍之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激动过。
接着,便是再也按耐不住,想要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郁茉。
其实,也无怪他这么激动,算算今年他也是三十有一,终于能娶到心仪之人,他就如初出茅庐的毛小子一般,欢喜难掩。
捏着手里的签纸,郁茉就只觉头有些昏然。
这就,定下日子了?
脚有些发软,怎么就跟做梦一般。
同厉衍之两人能走到一起,郁茉所经受的磨难不少,有了结果,她亦是欣喜。
激动的,郁茉却是眼里泛了泪光。
“咱们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也该‘庆祝庆祝’了。”厉衍之此刻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稳重,他说这话时,眼里带了些深意。
郁茉抬眼看他,却是有些看不懂。
摩挲着她的发,厉衍之温柔一笑:“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囡囡就只管做好准备,成为最美的新娘。剩下的,就由我来解决。”
看着他,已经极为了解他的郁茉,心头已经隐约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了。
不禁,郁茉有些忐忑,她抬手,一把握住厉衍之的手:“那么做,没问题吗?毕竟,还牵扯着厉氏不是吗?”
“无碍,所要承担的后果,对于我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罢了。”厉衍之说着,却是为了安慰郁茉,又将她拥入怀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伤点皮毛没事儿。若是能一招制敌,才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听着厉衍之这话,郁茉就已然笃定了心中所想。
抬起的手,抓着厉衍之的衣襟,郁茉不禁手指愈加用力。
“……为了我,做到这般,值得吗?”郁茉不由得双眼一热,心头五味杂陈。
她在接近厉衍之前,却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轻笑着,厉衍之拍拍她的背,就跟哄家里受委屈的小孩儿一般,厉衍之的语气极为温柔:“你都快嫁给我了,怎么还跟我分得这么清楚?以后,你可就是我厉衍之的妻子了,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依靠在厉衍之怀里,郁茉眸子里泪花闪闪,终是咬着唇,点点头。
从宛城带回了上好的桂花陈酿,郁茉翻找出来,问过厉衍之的意见,最终是定了日子,正式地上厉宅去看望厉勉。
这一次,郁茉拒绝了由厉衍之陪伴前去的提议。
“你再是爱护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地保护我,有些事,也需要我自己来做。而且,你不相信我会做得很好吗?”
厉衍之的不放心,在郁茉说出这句话后,只得默然同意。
的确,成为他的妻子,许也不是那么好,需要面对的太多,而见厉勉,怕也是最为轻松的了。
特地打扮得稍显成熟,庄重,郁茉带着那坛桂花陈酿,独自大了厉宅。
她到厉宅时,厉勉正坐在书房里一边饮茶,一边看着棋谱下棋。
进到厅里,与郁茉正面相对的自然是苏锦词。
带着深深的敌意,苏锦词瞧着她,冷冷的哼了一声。
郁茉的好心情却一点儿没受影响,她亦是不在意,在家里佣人的引路下,往楼上走去。
望着郁茉优雅且从容的上楼,苏锦词眼里的恨意尽显。
“真以为进厉家那么容易吗?我得不到的,你又凭什么得到。”幽幽地低声轻语,苏锦词眸子里的寒意愈加深浓。
站在书房门口,郁茉稍有些紧张,轻轻吁了口气,她这才抬手扣了扣门。
片刻后,就只听门内传出一声:“进来。”
闻声,郁茉这才推门走近。
入眼,一派闲适的厉勉正捏着棋子,盯着棋盘在思考着。
并未抬眸,厉勉一边看着棋盘,一边开口道:“来了?过来坐吧!”
他语气里却是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微微抿了抿唇,郁茉迈步上前,最后在厉勉对方坐下。
举止端庄,仪态合宜,郁茉细节上都做得甚为完美。
虽然一直盯着棋盘,可厉勉仍是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郁茉。
不得不说,郁茉除了她的出声,倒是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听阿衍说,伯父平日里喜欢小酌几杯,最近回宛城时,我特地带了家里自酿的桂花陈酿,还望伯父不要嫌弃。这个季节,将酒烫好,喝起来滋味儿却是不错的。”郁茉说着,却是将那坛用黄泥封存的酒放在了一旁。
厉勉瞥了那坛酒一眼,说道:“对酒你也有研究?”
“家中以往每到合宜季节也是酿酒的,所以小时候不免会偷喝一些。”说着,郁茉脸上有了些羞怯:“说来,小时候我调皮,喝醉过不少次呢!桂花酒的话,我最喜欢在烫酒时加上甜滋滋的梅子,那个滋味儿……”
说完,郁茉还带了些回味地啧啧嘴。
瞧着郁茉这般,倒真是把厉勉肚子里的酒虫给勾了出来。
“……晚上,就在家里用饭吧!”厉勉沉吟道。
闻言,郁茉面上一喜,急忙点点头。
捏着棋子,厉勉看着郁茉有些忐忑却又掩不住欣喜的模样,却也是直觉如郁茉这般玲珑剔透的人儿实在难得。
之前,他看着那温尚容还觉得与郁茉有几分相似,可渐渐接触下来,倒越发觉得郁茉的伶俐劲儿是温尚容如何也比不了的。
“宛城是个好地方啊!”不由,厉勉感叹道。
诚然,真是个好地方,不然怎么能生得出郁茉这般端庄秀雅的人?
“会下棋吗?”突然,厉勉抬头,看着郁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