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比我想象中要早好些。
按师傅的解释,一年春夏秋冬,以夏至冬至各为之最,夏至白昼最长,冬至黑夜最长,其余时日则为过度。如今腊月四九,即是寒极又为短极,天黑得早。只怕我们到不了山下了。
听了师傅这番话我只有长叹一声,虽然没有听懂,但也知道今天真是空欢喜一场了。
那猴子也是面色微僵,虽然只有瞬间也被我捕捉到了(感觉自己超棒哒)。他又趁着微弱的光线纵身跃到空中眺望了一番。
我悬在他臂弯里,也认真地打量所行的羊肠小道。
唔,大概十来里路见到第一户人家,然后再过近二十里才能到小镇子……如果师傅愿意,到那一户人家还差不多,不过反正今天是到不了镇子的了。
那猴子回去后也原话告诉了师傅,还说请师傅定夺。师傅思虑很久,没直接给出意思,只换了话题。
“悟空,你今夜若去陛下梦中……”
“师傅放心,到时候俺老孙快刀斩乱麻,去去片刻就回。师傅不用担心人家发现。依我之见,还是行到那户人家再歇罢,如此俺也能放心地离开。”
那猴子立刻反应过来师傅的意思。我都不行的,师傅说话太委婉了……
师傅听完安心了,赞许地看了看那猴子:“那便不要停了。”
这下好了,白龙马第一天上任就吃一大苦,从早晨一路行至天黑还未歇,要是他爹看到了,还不得心疼死。对了他还没有吃饭,一天都没吃呢,也怪可怜的。
白龙马还挺任劳任怨的,一直默默地驮着师傅跑。只是本来马的视线就不好,再加上天黑光线弱,他更是好几次差点摔跤,弄得师傅也一惊一乍,差点没放弃继续行路的念头。
索性我们最终成功地抵达了目的地。师傅敲开了那人家的门,出来了一个身穿皮衣的大汉,个子老高强壮无比,一身充满压人的气势(强调一下我是妖),见到来人是僧人他表面上客气了些。
“阿弥陀佛,不知长老有何需要?”
“施主有礼了。贫僧是从唐王国土而来,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宝庄想来借宿一宿,万望施主行个方便。”
“原来如此。”那大汉说着就动手打开了栅栏做出请的姿势:“长老请。只是你后面那个?”
“啊——”师傅回头介绍那猴子,“这是我的徒弟,保我平安之人。”
“哈哈好说,便叫你那徒弟将马也牵进来吧!”这人一身粗汉口气让我好生不耐,也就师傅忍得住。那猴子竟也只是跟着师傅牵着马进去了,为什么不反驳呢?
“长老啊,你今日来的不赶巧。前些日子我倒是猎到了不少山野美味,碰巧今天吃完了,残羹剩余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碍长老的眼,只地窖里还有些萝卜白菜,长老若不嫌……”呔!好生心机的男人,大身材小气量!谁稀罕你的美味,吃了像你一样满身荤腥吗?!
师傅又是一番感谢还说自己做饭,那小气鬼倒直接,只说一个“好”,指了厨房和房间的方位后就回了房。
哼!
那猴子这时候进来了。先前忘了说,他刚刚将我等送进师傅手中(感觉师傅手好冰啊),主动跑去放马了………还是妖精理解妖精啊。
“师傅,你怎么,自己做起饭来了?那开门的人呢?”那猴子急得抓耳挠腮。
“悟空。人家收留我们还给米给菜,已经是仁至义尽,莫要生事才是。”师傅打开米缸,“对了,那马可吃饱了?”
“吃饱了吃饱了,就是不知他刚换口味能否适应得了。”
“此话怎讲?”
“师傅。他昨日还是条水里的龙,今日却成了陆上的马,昨日还吃各种海味,今日只能吃些‘山珍’了。”猴子边说边舀了一大把米加到铁锅里。
他还待动作,师傅忙将他拦住:“你这猴子,又起什么点子了?”
“诶(ěi)~师傅,那人叫你自己做饭,你便多用他些又有何妨?”猴子说着又要去抓米。
“悟空!是为师自己要做的,不干那位施主的事。你若要帮忙就安分些,不愿自可出去照看那马。”师傅他老人家好像有点不满意了……猴子你还是出去玩吧,最好把我也带出去啊喂!
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跳过来打开了包袱,我还没准备好怎么办?
“师傅莫恼,莫恼,不闹了便是。俺是不会烧饭做菜的,嗯就在此看着罢。”他说完又将钵盂和白天化斋附赠的南边碗拿出来,轻巧地放在桌上。
“今日俺老孙有幸能尝到师傅做的饭菜,妙哉,妙哉!”他好聪明啊,竟知道怎么哄师傅,果然师傅又眉开眼笑了。
“当初金山寺法明长老收容我,教我修行。挑水劈柴,生火做饭皆是修行,有何委屈?你不要放在心上。”
师傅说起自己的过去还很开心。原来他也知道那猴子是为自己而愤愤不平,我还以为师傅真那么不近人情呢……
师傅没去取菜蔬,猴子也默默地在一旁玩着钵盂小兄弟,他将其用食指顶起打着转转,左摸右摸把里里外外都看了个仔细。后来又踮着脚用钵盂舀了水晃了晃出了屋子倒去。
这让我想到一句话:自己弄脏的钵盂,哭着也要洗干净!
不行了,简直笑死妖。
师傅饭做好了。猴子立马拿着两个容器跳过去递给师傅,见师傅手不够又偷偷收回那只碗。
“师傅,你先盛。”唔,是个孝顺的徒弟。
辛亏有猴子之前那一舀,师傅将两个器具都装的满满的。两人香香地用了饭,锅里还剩下好多。师傅说留起来明日早晨再吃,猴子也乐得收拾,将锅铲了个干净。
我倒是想想觉得奇怪,依佛家的理念,不应该留着给那位“仁义”的施主以作感谢吗?真不理解师傅的仁慈观。
吃好饭师傅又急起那件事来,那猴子表示等到夜深人静时,自是水到渠成。
我竟有种他俩要做坏事的错觉……不就是入个梦吗?
那猴子到外面看了看白龙马,又回到屋中盯着师傅睡下,这才自己坐着小眯一下。
那大汉的房中传开奇怪的声音,久久未歇。
至亥时末那声音才逐渐消停下去。那猴子又等了两刻,这才无声出了门,离开之前还对门吹了口气,大概这样旁人就进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