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在那户人家洗了个澡清清爽爽。第二日与那猴子一起帮他们做些小事,第三天又与他们全家一起过了个欢乐的小年。
这小年门道可不少呢。那朱老汉将好菜摆了一桌子却不吃,在桌子前六尺的地方烧了纸放了爆竹,再招呼一家老小在纸后方蒲上磕了头。
磕完头还不让吃,说是请祖宗们先吃,等他们吃好了才能开饭。对了,他还抱着可爱的小孙子,不让其调皮碰了碗筷桌椅。
我只看到了一个滑稽的老头子边流着泪边吃酒吃菜,好不冷清。估计其他祖宗都投胎去了吧。
一只鬼孤孤单单的好不可怜。
廿五这天吃过早饭,师傅在巳时初刻才动了身。大概他真的想在前面某个村子里与大家一起过年吧,路上行得还是慢慢悠悠。
说一件令我特别开心的事。
今天早上那猴子整理包裹时才发现,师傅换下来的僧衣,他们两都忘洗了!
那么为什么我开心呢?
因为那猴子出去一转又买了个包袱,真的是拿钱买的,他跟师傅解释说是自己攒的。怎么可能?
那猴子把脏衣服打包起来,像上次串着我们一样把新来的吊在大棍子上扛起来。师傅倒是司空见惯般,大概早已见过了,所以对那根两头镀金时大时小的棍子一直不曾发问。
除去那套孤独的僧衣,我等依然在那猴子胸前口袋里。只不过不经意间发现,我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了。
好奇怪。
他们顺着小路,走上了一处塘埂大坝,那塘里有一只健壮的大水牛,整个背都是漆黑的,静静地卧在浅水里晒太阳,目光炯炯,仿佛无声的勾引。
我真怕师傅身下的马受些什么刺激跳到塘里面去,毕竟他,说到底终究是水里的。
幸好没有,师傅安稳地行过了这塘埂。
我回头看向那段走过的地方,到处铺满了不知名的枯果,约莫他们就是两旁那些大树的种子?
过了塘梗就是山岗,有几户人家。
我们路过了稻草堆积成的小山包踏过了杂乱摆放的青石板,远处传来狗吠声,听得我怕怕的。
再往上走是大片的菜地,零星几块菜地里还种了绿油油的菜,我不会分辨菜的种类,就叫绿菜吧。
过了菜地路就平坦多了,土地上点点新绿。马蹄声嗒嗒,我真是太喜欢这时光了,要是永远这样该多好。
不久师傅就到了大路上,白龙马跑了起来,我也飞着(在那猴子口袋里)。
不得不说,这种齐心协力的感觉真不错。我们有同一个目标,也同样为之前进,真幸福。
“悟空。”
“哦?师傅。”那猴子飞得近了些。
“我们还有多少路才到下一个村子?”师傅边问边指着前方。
“哦(ó)……我们半个时辰,已经行了一半,想必定午时定能抵达……师傅可要在李庄也歇上几天?”
“且看看再说。”
“好好好。”那猴子连连点头。
“悟空,你这般高高飞起,若是让寻常百姓看见了,岂不要当你是妖精?”……唔?
“师傅,你总不会想自己骑马跑得欢,却让俺老孙用脚跟着跑吧!”可怜的猴子,生气了。
师傅脸面一红:“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那猴子飞得远了些将头一扭:“……”
“是为师的错,没考虑你的感受。可为师,可我只是想问问你可有解决的法子,不是想让你在地上跑。悟空……悟空?你莫要再怪为师可好?”师傅急得脸都不红了。
“哼!”
“悟空!”师傅声音强硬了些。
那猴子眼珠咕噜一转:“俺老孙今日,偏要让百姓看个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本事!若是得个巧给俺也盖座庙宇……俺就学学天上那些个神仙,受人供奉不也是痛快!”
“悟空!”师傅生气了。但也不是真的生气。
“诶(ěi)~师傅!你若是生气,可就真不懂俺老孙的品行了!”那猴子飞着飞着踏着轻步落地上,果真大步大步地跟着马跑起来……不至于吧。来真的?
“师傅!”猴子一蹦老高:“我们之前一番路走来,遇到不少行人,可有谁受到过惊吓的?”
“……不曾。”
“咳(hài)!俺老孙早就使了个障眼法,过路行人皆以为你是一个人呐!”
“……”
“你此番与我说话,嘿嘿!却只怕别人,当你遇到什么不干不净之物呢。”
“不必管他人眼光。”师傅停下马,“悟空,此次,是师傅错了。你且还是飞着罢。”
唔,师傅好奇怪啊,不在乎别人看自己的眼光,却在乎别人见到别人(某妖)的反应。
后面那段路猴子是飞着的,只不过师徒二人没有再说话,一路静默地到了李庄。
果然如那朱老汉所说,那猴子显身跑了几家才化来一碗斋饭,菜倒还算多。
师傅就在路边用了饭,吃完后又上了马,由那猴子牵着出发了。
下面这段路大小掺半。大路上他们都有默契,不与对方说话;小路上师傅偶尔下马走走,与那猴子说几句赞美景色的话,或叹或慨。
又是一条小路。
此时晚霞千里,与天色交织,橙蓝辉映,反衬出大地的广阔。一人两妖一马,完全溶于这幅浑然天成的自然画卷中。
前面有座石桥,师傅也看见了。我正琢磨那是不是七桥之一,师傅就加快脚步向其靠近。那猴子落在后面,没有立即跟上去。
“啪嗒!”一坨什么东西砸在了师傅的身上,师傅连忙底下头去看。
“啪!”又是一声。我看清楚了,那东西黑黑的,看起来黏黏的……你问我怎看出来的,那东西现在还黏在师傅毗卢帽那五佛冠上,要掉不掉的,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狗屎吧?
“啊——?!”师傅看到衣服上残留的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根本没有勇气去摘自己的帽子,连摸都不敢摸。
“这!这是谁干的!”师傅早已急红了眼,大声地喊了出来,“是谁!竟然敢诋辱佛祖?”
猴子迅速跳到师傅身边,用随手揪来的树叶擦拭僧衣上的黑色印记,可惜擦不干净。
“悟空……为师的帽子……”师傅说话都发颤了,是气的吧?
“哈哈哈哈!”嗯?哪儿来的如此夸张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