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子不小,出了街市,放眼望去还有大片的村庄。那猴子执念太深,一路上时不时劝师傅慢些走慢些走,若能留下来跟大家一起过年最好……
我看他是被压久了,才会对人间这些风俗节日想念过头。
乡间少见马匹,偶尔经过一个挑担人身边,总是会引起他新奇的目光,我瞧着他向日葵般扭动的头颅,心里满满都是自豪感。嘿嘿,你没有见过吧,羡慕吗?
大概昨天一天的奔波着实让师傅他老人家吃了苦,再加上此刻心里又没了顾念,他也也愿意慢悠悠地与那谁徜徉在小路上。
岁月静好。
我无比享受眼下的时光,哼着小曲赏斜阳。
这次师傅终于在天黑前便抵达了村庄。随意找了户人家化斋,那人家却是好客的,便将师傅挽留了下来过夜。
吃过晚饭,那家户主招呼妻子点了煤油灯,又继续饭桌上的话题。他向师傅打听大唐的人文风情、特产趣事,还很好奇唐王的模样。
果然是百姓呐。对那高高在上的人总是有着不一般的兴趣,纵然那不是自己的君主。
师傅当然乐意于宣扬大唐文化,与他们边说边笑,快意极了。某妖也时不时掺和几句。
这一夜大家聊到很晚。到后来那人家又跟师傅说起本地的风土人情,也同样提起了年,极其热情地邀请师傅留下过年。
看来这“年”在人间还是个不小的节日。
师傅思索片刻,又问起今日是哪日,前方村庄几何。那人家立马就回了。
“师傅竟是不知道吗?今日呐是廿二(二十二)咯,再过去一日啊,就是小年喽。”
那户主又离师傅更近了一点:“老汉姓朱,我们这儿是朱家村,前面再行十八里就是李庄,他们的人可没有我们多,也不如我们喜欢四处结交好友。再前面三十里是七桥村,他们那儿啊有七座石桥,只容孩童,不许大人踏上去。”
“哦?建造石桥不就是为了过河……为何偏偏不让大人过?可是贪官污吏看守,要收银子?啊?!”那猴子凑到户主身边恶狠狠地问。
“悟空!”
“诶(ǎi)~小师傅有所不知,不是人拦着不让过,而是……”那户主凑到师傅与那猴子中间用极小的声音说到:“而是那七座桥都有神仙看守,大人心有杂念不够纯净,所以,才过不去呀。”
那户主做出无奈状。
半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倒也好玩。听我爷爷说,以前那村子里有个脾气极暴躁之人,爱打晚辈。有次他家孙子被打急了逃窜到桥上,嘿你猜怎着,那孩子突然发现自己上得去,老爷子却上不去,于是祖孙两就对着吵开了。
当时啊,可引了不少村民的注意,人们纷纷叫孩子上去一一试过,这才知道,孩子是能上桥的。从此以后,只要哪家打骂孩子……呵呵,那群兔崽子们呐准往桥上钻!要是大人不消气,他们就宁肯饿着也不下来。”
“哦(ó),还有这般典故?”师傅沉浸在那趣事中,分明很感兴趣。
“欸,我老汉可不是编故事骗你!当初那调皮孩子现在,也已经做了爷爷。可如今他与当年呐换了个位置,也只能在桥下眼巴巴望着喽。
哈哈哈哈……师傅您说,这,是不是佛家常说的因果循环呢?”
师傅听了立马做了个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哎?小师傅你可是有话讲?我看你抓耳挠腮,不会是身上有虱子吧?”那户主并不是真怕猴子身上有虱子,只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施主误会了,我那徒弟——”
“嗑(ke)——你这老头好不识相,俺老孙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美猴王,生性就是如此,哪容你取笑!”
“哈哈是我糊涂,是我糊涂呐,小师傅别见怪。”
那猴子跳到高处坐下翘起腿来:“我问你,那七座石桥有何来历?嗯?”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恐怕没有谁会比七桥村的人更清楚了。”那户主又笑着摇摇头。
“……他们村的人也很好客,就是孩子太费了点。
你们要是经过,可要小心被孩子弹弓里的东西砸到。他们腰袋里装的可不一定是石子呢,指不定是田里扣的泥巴团子,更有甚者连干掉的狗屎牛粪都捡。
我老汉可不就是被砸怕了,这后来每次去啊,都要披上自制的‘防弹衣’”
“这——”师傅回头望了望那猴子又转来问那户主:“还请施主指教。”
“师傅不必担心。逢年过节的,谁家都怕出事,早把孩子们的东西收了去,也必然好好教训过一顿了。
……师傅真不就在我这儿过年?要知道,出了七桥村就没有大群的居民了。对了,倒是还有个窑庄,他们那里边有个窑洞,产的是土砖,稍微富足点的人家才买得起呐。
再行五十里往前就是群山峻岭了,到时候恐怕连着几天都遇不上人家。”
“悟空——”
“嗯?”那猴子又跳下地,“师傅,有何吩咐?”。
师傅笑着说:“这位朱施主热情相邀,不如我们过完小年再有罢。”唔,难道还有“大年”吗?
“啊……那就,留下来便是。”他又转过去看向那位户主:“如此,便多谢施主好意!”
“哈哈哈哈不用多谢不用多谢,你们且休息片刻……老婆子,去烧些热水。”那户主说完就要离开,“我去给你们准备房间。”
这天晚上师傅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据我猜,这应该是他十几天甚至一个月以来唯一的澡?……你们可千万不要嫌弃我师傅,这不是逼不得已嘛。
你问我怎么知道师傅洗得舒畅?那猴子一直守在房间外面,我自下午那时就一直被他揣在怀里,我能不知道吗?都洗了半个时辰……
“悟空!”师傅在屋内喊起来。
猴子就在外面应和:“师傅,有何事?”
“你快进来。”
“这……”那猴子犹豫片刻,把我等放在隔间的椅子上就进去了。
我只听师傅用极小的声音很那猴子说些什么,转眼那猴子出来打开包袱,把一套僧衣拿了进去。
……
原来师傅太急迫,忘了拿衣服。噗哈哈哈哈!不行了太搞笑了。
包袱里本来有两套僧衣,现在只剩下一套,一想到以后要跟师傅换下来的衣服共处一包,我就好不安啊。
师傅,可不可以再买一个包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