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赵季自与王允分别后,每每思念,想起王允在时的好处,时常嗟叹不已,久而久之,竟忧思成疾,大病一场,幸得张更之辈无什么大动作,所以能够调养将息。那种地农人,向来结实,只是风吹日晒,难免有些个小症状,此劫之后,竟留下病根,赵季尚不知觉,以为痊愈,便又下地耕作,一如从前。
一日众人正在地里忙碌,忽见村外有十几骑飞奔而来,那眼力好的远远望见,以为张更率贼又至,大叫不好,众人急忙舍了农耕器具,往山上去躲。忽远远听得马上之人大叫道:“权且慢走,有话要说!”
众人回头看时,原来是一彪人马打着官军旗号,村众亦觉惶惶,互相围拢聚来,将幼小孩童包在中央,那官军中为首的一身劲装,英气逼人,当下滚鞍下马,向前施礼道:“下官来此处办事,惊扰众人,敢问众乡亲,此处便是赵家村么?”众人噤声不言,只是点头。
那人再施礼,便道:“小人姓何,排行第四,从京师来打听一事,此间地形诡异,想是平日里来往生人极少,不知诸位三月之前可曾看见有三四人结伴从此路过?”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又道:“此四人乃是担着朝廷干系,自青州而来,回京面圣,来时四人,至京城时只有三人,余下三人道是黑夜之中至此,被一人用锄掀翻,不知众乡亲可晓得详细?”
赵季在人从中听着,便出首道:“我等乡民,深居荒野,只知男耕女织,那晓得什么朝廷之事,况深夜之时,正是我等酣睡之际,若打此路过,村中之人,何人知晓?那杀人越货的事情,倒不如去问张更更宜。”何四道:“莫不是号称神仙军的张更?”赵季道:“正是,此等事情,常山郡方圆,恐是只有这等人做得出来。”那何四道了声相扰,便率人往常山上去了。
话休絮闲,那日何四来过之后,除了每月纳贡至张更处外,并无特等要紧之事,那张更得了贡赋,倒也心满意足,不再下山,常山脚下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周边村民亦不问世事,与外界隔绝,不通消息,自给自足,俨然一处避世好场所。不觉光阴如梭,一时之间,竟过了十余年光景。
那赵季已至中年,往年病根,渐渐复发,至冬季之时,寒冷异常,季家中贫苦,村中又无良医,眼见活不得多久,便唤其妻及长子赵俊,次子赵云至榻前,先对妻子道:“季为一耕夫,本家徒四壁,赖有贤妻相助,方才饱暖,又蒙汝生二子,使赵家有后,季虽死无憾矣。只恐孤儿寡母,遭人欺凌。”
言毕,便唤长子赵俊上前,嘱咐道:“汝生性平庸,淳朴待人,且听为父一言,为父死后,汝等将我尸体葬于常山脚下,汝为长子,当照顾好母亲、子龙。若是有人欺惹,不要姑息。常山之外,正逢乱世多事之秋,切勿出常山地界,勿至生事。”赵季话至一半,赵俊便大哭,直扑到季身上。赵季无奈,只得抚其首,劝慰几句。
叹息之间,赵季眼神又扫至赵云身上,瞧赵云目若朗星,朱唇皓齿,面如白玉,自思此子将来定不是等闲人物,便唤赵云道:“尔娘亲十月怀胎,即遭山贼之乱,尔出世之时,天空赤云龙形,惊走山贼,吾料尔定不是等闲之辈,若是将来富贵出息,勿忘此处便是。”
赵云俯首答道:“父亲之言,儿当铭记,只是儿常听西村夏侯兰道,常山频有神仙现于山中,若是上的常山访仙求得仙药,父亲若是服下,其病疾岂不痊愈?”
赵季干咳了几声,怒道:“常言道:‘不听父母言,吃亏在眼前’,汝自小虽孝顺,然父母之言,听之如儿戏。你兄长亦曾说你顽固不冥,他教你知书达理,你也不好好习之,西村夏侯兰才长你几岁,他说山中有仙你便相信,这却是何道理?”
赵云急忙抚慰道:“父母、兄长所授之术,儿自当铭记,但此乃皮毛肤浅之识,儿学之只可为人处世,待人接物而已。那山中神仙之术,却与凡人不同,初则腾云驾雾,变幻无穷,中则云游天下,普济济世,后则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岂不自在?”
赵季不听却不打紧,这一听,更是义愤填膺,当下咳血不止,便道:“如今这山里尽是张更神仙军人马抢掠民女,哪来的仙道人家在此?若是真有,山下村落还会遭如此欺负?亏得王大人救得你,竟如此忤逆不道。”赵云再要反驳,却被赵俊和母亲劝住,那赵季躺床上喃喃道:“罢罢罢,我观子龙自小如此,异想天开,非常人之举,想来定有不寻常处,将来未可限量,非汝等可及。”言罢,即瞑目而逝,赵季之妻及赵俊哭的呼天抢地,这下惊动了左邻右舍,众人感赵季救命之恩,便齐心协力,安排后事,依照遗嘱将赵季安葬,赵季妻小,自披麻戴孝不提。
原来那张更自山下众村纳贡之后,一连五六年未曾下山,隔半月亦只派人扮作路人下山打探外界消息,暗中却吩咐那些喽啰,若觑的村中窈窕之女,便打探清楚,夜晚伏至村中,先用迷香将女子熏倒,随之蹑手蹑脚的捆上山来,以供张更消受,那心眼坏到家的,于路上便先让自己爽快,再敬献给张更,那周边村众本就惧张更威名,上山女子,大都不敢声张,任凭张更践踏,心情好时,只几日便送下山,若是心情不佳,将那女子一丝不挂,叉开两腿绑在校场中央横着,只教众喽罗来围看,又命禁止****,违者立斩,好叫那女子羞愤不堪,一般受了这等屈辱的,大部都上吊自杀,因此村中妇女,都提心吊胆,叫苦不迭。
一日,有人忽报赵家村赵季身死,只留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张更大喜道:“久闻赵季之妻,颇有姿色,如今丈夫新亡,又当盛年,自是寂寞,若得此妇上山,风流一番,却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便唤几个心腹喽啰,下山办理,务要将那赵夫人弄上山来,自己在房中香薰沐浴,以待佳人。
次日清晨,那几个喽啰一瘸一拐,至张更处回报,更见众人狼狈,料得事情不顺,当下便问缘由,喽啰回禀道:“小人等快步兼程,夜伏于赵家村,原想待赵夫人睡熟,便欲使出迷香熏之,但不知何处射来弹丸,只盯着小人脸打,十分厉害,欲起身寻那人,又恐惊醒村众,所以只得先退至山上回禀,小人猜测恐是有高手在此暗中护着,望大人明察。”
张更一听,怒从心中来,道:“某家久不下山,竟不知赵家村有如此高手,待某家亲去踏平赵家村,将那妇人带上山来。”当下点齐人马,浩浩荡荡杀奔赵家村而来。
原来张更刚上山时,只有几十号人马,缺兵少粮,只能唬唬山野之民,自打破了山上异象及周边村落纳贡之后,六七年间,渐成势力,官军本就不管,如今更是养虎为患,此次下山,真个是势如猛虎,威容甚壮,又命人带自制火器,以备他用。
村中众人打探到消息,忙拖家带口,提前躲入山洞之中,原来那张更虽颇长时日不下山,但山下村民不无准备,暗自凿了许多洞穴,地道,以至村村相通,方便互相告警,此番张更下山的消息,便是邻村人告知。
那张更率着神仙军,一路杀来,至村口时,已是傍晚,见村中灯火,稀稀落落,料想是听得风声,躲至山洞去了,便下令众人先去村中搜刮一番,待集齐物品后准备纵火烧村,自带着几十个亲信,来到山脚下徘徊,大喊烧山,只要引那打弹弓之人出来。
忽听“啪嗒”一声响,张更急躲时,见旁边一人,应声落马,之后又有一石子,打在马上,那马负痛,当即将两蹄扬起,把自己主人,踏在身下,立刻身死。众人大惊,正不知两处石子,来于何处,欲待慌忙退去,被张更一声喝住道:“我等神仙都不怕,还怕几颗石子不成?待把我新制火器拿来,烧平此处,在作商议。”下属人众,尽皆听命,从那马上拿出铜瓶,里面都是硝酸硫磺之类,拉出引线,用火点着后往那山上一扔,但听的霹雳啪啦几声响,山上那些个枯木残枝,苔藓绿草,瞬间火起,好似一条火龙乱窜,烧的山上遍地焦土,寸草不生。
那新挖山洞,多是偏僻一隅,终年见不得阳光,颇为潮湿,适时火势虽不蔓延进入,然众人被烟熏火燎,亦吃不消,那赵云与夏侯兰道:“恰才那两颗石子,倒欲唬退他们一番,没想这伙贼人凶残之至,竟携火器烧山,下令的定是张更那厮,我欲先将村中老小,越洞至后山张家村,暂避锋芒,我先出去,引那张更来追,兄率几个少年乘机伏于僻静处以弹弓击之,贼众虽有火把,毕竟只能照亮一处,那知石子来去何方?定然恐惧退却。”夏侯兰称善,即刻挑了十来个机灵少年,统是十余岁上下,又会使弹弓的,听候夏侯兰安排,都悄悄的出了山洞埋伏,安排妥当。待那老弱妇孺从后山越洞而出后,便等赵云出洞诱敌,正是人小鬼大,常教大人吃心,欲知赵云如何退敌,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