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天下万事,无非分合二字,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皇五帝至今,各朝兴替,亦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之状,从这战国七雄始,那一个不想一统六国而成王霸之业?后西秦经商鞅变法,日渐强大,逐步吞并六国,六国虽有合纵之策,无奈出了个雄才伟略的秦王嬴政,只十余年间,便一统海内,扫清寰宇,自以为天下太平,便做起那称帝的美梦来,无奈未及三世,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而灭秦,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天下遂归于一统。
汉初时有吕后之乱,其后有文景之治,百姓安居乐业,及武帝时,称雄一方,晚年武帝因巫蛊之祸而于轮台罪己,故有昭宣中兴,直至王莽****,才弄得民不聊生。后来光武中兴,又历明章之治,章帝死后,宦官、外戚相继专权,随意更换帝位,以至后有桓、灵之乱,及献帝时,已历十二帝十九世,后献帝刘协禅让于魏王曹丕,汉中王刘备、吴王孙权先后称帝,遂为三国,又呈纷乱之状,然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正不知多少人物,在此时妄称英雄,真真假假,一时之间难有定论,只得留待后人评之,噫!
且说那东汉桓帝在世时,禁锢善类,崇信宦官。民间已有怨声四起,及桓帝驾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自此宦官愈盛。
一日,灵帝御驾崇德殿,忽然狂风骤起,吹的那沙石尘土如利刃一般直扑面上,百官及灵帝急忙遮袖躲避,匆忙之间,只见一条大白蛇,盘旋梁上,仔细看时,只有一半身体,并无头颅,那血还泊泊留着,似是刚斩断的一般,灵帝大惊,起身待走,忽见龙案之上,横躺着另一段蛇身,嘴中吐信,恰似活着一般,吓得灵帝面如土色,欲往内殿逃去,不料那蛇怪窸窣拱起身来,竟说人语,自称乃赤帝子当年所斩之白帝子,本可修成人形,无奈横遭断命之冤,今已历四百年之轮回修为,此番特来寻赤帝子报仇也。言罢只往灵帝怀里钻去,唬的那灵帝昏厥于龙椅之上,众官救醒时,灵帝已口不择言,只说:“来了,来了,今番来了!”众人急忙将灵帝抬回寝宫,命太医好生照看。
群臣中有些胆大的,回殿再去瞧那白蛇,依旧是半身悬梁,半身卧于案上,或有见白蛇不动,命侍卫上前拔刀砍之者,但听得扑的一声响,殿内白光冲天,炽热无比,在殿之人皆惶恐不已,急忙寻物躲避,待那光芒消尽后再看时,那蛇却已不见踪影,众人异之,啧啧不已。
次日,灵帝神志清醒,龙体已无大碍,乃单命太史进宫卜卦,那太史口中神神叨叨,又烤制甲骨,占至一半时,忽地扑倒在地,口称:“死罪!死罪!”
灵帝道:“汝直说不坊,赦汝无罪罢了。”
太史又匍匐扣了一头,颓然道:“此卦乃大凶之兆,未久便有天灾人祸降临于世,届时天下大乱,汉室将危矣。”
灵帝急问道:“有何法能禳除凶兆?”
太史拱手道:“此乃臣请罪之处,此卦乃是天命,无方可防,无法可破矣。”
灵帝听罢大怒道:“难道让朕眼看汉室将倾覆,汝等却在这新殿之上低头跪拜新朝新君么?若真如此,朕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乎?朕将背万世骂名矣。”
太史见灵帝怒状,忙趋前安抚道:“陛下虽有大灾大难,但按卦象,本朝只有汉室之危,而无汉亡之兆,臣夜观星象,大乱将起于东北,西南有星辰落于东方,怕此后西南亦有灾星移至中原矣,然来日之乱,祸虽不及陛下,犹恐及陛下之子孙也,望陛下善察之,早作准备为上。”
灵帝听罢,这才转危为安,自叹道:“罢,罢,罢,若天意真要亡汉,朕虽为天子,万人之上,贵重隆盛,享人间之福,然终为人形,无力抗天也,况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朕又有何作为?倒不如及时享乐为上。”
太史正欲直言上谏,然虑自己官微言轻,怕圣上不纳,况又有那为乱朝政的几个宦官在侧,自己只得见机行事。
那灵帝正要命太史退下,忽又想起昨日白蛇之事,便问道:“昨日那白蛇突现之事,卦上可曾有说法?”
太史道:“昔高祖曾为泗水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逃亡,按秦法逾期当斩,有逃亡者当斩,高祖自度若至骊山亦是一死,不如逃亡,至丰西泽中,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高祖亦不拒。”
“是夜,高祖饮酒,醉,夜径泽中,令一人前行,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上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二。于是路敞,乃行数里,因醉而卧,后有人来此,闻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老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径,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皆以老妪不诚,欲笞之,老妪忽而不见,后人至而告高祖,高祖独喜,众人愈加服之。”
灵帝见太史讲的头头是道,遂疑道:“由此说来,高祖既是赤帝子,那朕等岂非赤帝子之子孙耶?”
太史应道:“然也,臣以为那白蛇肉身虽死,然其灵尚存,今已历四百年之修为,怕是此番要来祸乱汉室,届时恐天下不得安宁,臣望陛下早下决断,小心提防为上。”
灵帝闻之,喟然叹道:“非朕不愿,乃是朕幼时曾秘闻白蛇二三事,昨日身形忽现,着实令朕大惊失色。”
那太史听罢暗自琢磨着昨日灵帝昏厥时所道之语,又不敢明问,没想那灵帝倒是自言自语起来。
“朕幼时曾听一老宦官所说,高祖曾与刘氏子孙杀白马为誓,非刘姓者不王,然封第七子刘濞为吴王时,竟言濞脑后有反骨,日后必将反汉,时人怪之,后来高祖一日酒醉,不经意间才道出根因,原来那日高祖在抚濞脑后时,摸到一块伤疤,其状如蛇,立时想起那斩白蛇之事,想是刘濞定然是白帝子转世,欲来祸乱汉室,故而让其远封吴地,使他远离关中,没想后来真有七国之乱。”
“先帝驾崩时,已是朝纲不举,想是那白蛇暗中为祸人间,如今怕是化为人形,诛灭汉室来了,先祖,先帝在世之时尚不能解,何况朕乎?”
看官,你只看那史书中将桓、灵二帝批的狗屁不是,未曾想这灵帝亦是天资聪慧之人,不然何能做得了皇帝?只是天赋凛异者往往慵懒,久而久之便止步不前,灵帝虽是天子,却也是凡人,以后也变得纵情声色,不问朝政矣,况且那汉室将危,亦是天命,哪怕汉武、光武在世,亦恐无力回天。那太史自卜卦后出宫,回家日夜不宁,不几日便上书乞骸骨,灵帝准奏,从此做一普通百姓,躬耕于田间,倒也善终。
只是那些宦官着实可恨,之后众官直谏,力劝灵帝发诏,命东北至西南各州提防戒备,减赋税,薄徭役等,然灵帝却听信宦官之言,并不采纳,只顾整日在宫中行乐,研习辞赋,朝政尽由宦官做主,把本就千疮百孔的大汉朝,更添上一层伤里盐,瓦上霜。朝臣欲面圣,皆被拒之门外,只得遇有大典祭祀等,方能窥见皇帝一面。
众宦中尤其是那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十人,互相朋比为奸,号为“十常侍”。灵帝尊信张让,呼为“阿父”。自此朝政日废,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灵帝却被一群腌臜阉竖蒙蔽耳目,自以为天下太平,便做起那荒淫无耻的勾当来。
中平三年,黄巾之乱已大部平定,本待与民休养生息,唯独那只会享乐的汉灵帝却下旨在西园修建一千间房屋。命人采苔藓覆于台阶之上,引郊外渠水环绕灌之,渠中又放南国之荷,其花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曰“夜舒荷”。又因这荷叶只在月出之时才展开,古之月神名望舒,故又唤作“望舒荷”。平日置身其中,真个是恍如仙境,犹如世外桃源,众位看官亦会纳闷,不就是座皇家花园么,历朝历代那个皇帝没修建过?殊不知那灵帝在这人间仙境中竟命宫女都脱光了衣服,****全身嬉戏追逐。有时自己兴致起来,也解衣宽带,打成一片。遇到那身段多姿、容貌姣好的,便就地做一番好事,以此为乐,故此园赐名为“裸游馆”。你道是不是乱来一气呢?
其实早在那黄巾之前,便有种种不祥,太史辞归后那几日,洛阳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坏却房屋无数。又过三年,洛阳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尽被大浪卷入海中。次年灵帝改元,又有雌鸡化雄。六月,有黑气十余丈,飞入灵帝寝宫中。秋七月,有虹现于玉堂;五原山岸,尽皆崩裂,又直天下大旱,这才有了张角黄巾之乱。
急报飞至洛阳,众宦平日里为恶多端,只知铲除异己,搜刮民财,那知那兵革之事?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商议下来,料想亦瞒不过灵帝,便入内如实奏报,那灵帝接报才有些醒悟,便立马上朝问问群臣灾异之由及平黄巾之事,议郎蔡邕上疏,先前怪兆,皆有宦官干政所致,言语颇切,帝览奏叹息,不便发作。只是那曹节在后窃视,悉宣告左右;遂以他事陷邕于罪,放归田里。
不几日灵帝又朝,太常刘焉道:“昔孝武帝时曾分天下为十三州,每州设一刺史,每年巡行郡县,遂为地方行政之制,王莽之时又改刺史为州牧,行政之时又披兵革之事,今天下盗贼四起,又有黄巾乱党,何不将刺史改为州牧,释放兵权,军费开支,皆由本州承担,如此一来,国库可节约用度,而反贼亦可平之,岂不两全其美之策?望陛下查之。”
灵帝略微思索,刘焉之策未尝不可,那十常侍在旁偷听,闻能消减国库开支,更是欣喜万分,恨不得立马上替皇帝做主,没想阶下却横出一人,大叫:“陛下万万不可听信刘焉之言。”正是:
白蛇一出,汉室凭遭灾祸
重置州牧,又惹一番事端
要知那站出反驳者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