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山麓绵延数百里,南麓山下有一小村落,民风淳朴,从山下到村覆盖竹林,云梦因云霞如梦而得名,故山间竹林也终年笼罩着薄雾,竹林深处有一静湖,名为“相思湖”,湖水静谧不知深浅,有文人雅士好其风光秀美,在湖心建起一座八角亭,名为“相思亭”,以供后人观赏休憩。
这一日,七月初七,清晨。
终年微润的林间迎来一缕和煦阳光。林间小道上,有一少年信步而来。少年一袭白衣,长发不髻,任其自然于双肩,剑眉之下,一对星眸,略显深邃。少年面露愁色,可惜了这难得的好天气却并未给他带来些许宽慰。
少年穿过竹林,径直来到相思湖边伫立。那双深邃的眼眸远远地眺望着湖心那座静谧的亭。亭距湖岸不远,少年久久不前,仿佛那亭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
良久,少年口中微微一叹,提气而起,竟凌空飞于湖面,步点云烟,片刻间便来到湖心亭。
亭下之所并不开阔,除了一副石桌凳,便只有一方约一人高许的青石,只见青石上醒目地刻着“相思亭”三字,笔迹绵绵缱绻、深深浅浅,仿佛述说着万般曲折、艰难。少年并未有欣赏前人手迹的兴趣,却来到青石背后。原来,石刻的背面竟然还有数行娟秀小字,“三年之后,七夕之时,心弦依旧,湖心相约”。少年伸出白皙的手,缓缓伸向青石上的娟秀文字,明明微微颤抖,却又谨慎地控制着不敢触及,仿佛那石刻是一潭宁静的池水,一触之下,便会泛起涟漪。
少年终究还是放弃,长叹之后,转身向湖面,于腰间摸出一柄玉笛端于唇边,下一刻,凄婉绵长的曲调在湖畔飘荡……
曲到缠绵悱恻之处,少年微微一怔,笛声哑然,黯然神伤,眼角淌出两行清泪……
“喂,你是谁吖,好端端的大男人躲在这里哭鼻子,也不知羞?”
少年寻声望去,声音的主人乃是湖岸边亭亭而立的一位少女。这少女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粉衣白裙,腰坠两颗银铃,体态婀娜,一对明晃晃的大眼睛楚楚动人,朱唇玉齿,说起话来却似铃儿一般叮叮当当,一瞧便知是个难缠的刁蛮少女。
少年不答,转身再度凝视石刻,默然而立。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本姑娘问你,为何不答?”
说话间,少女已然飞至亭中。
“咦,这里还有一行小字么?”
“三年之后,七夕之时,心弦依旧,湖心相约。——水冰凌”
“谁让你念的!”少年转向粉衣少女,呵斥到。
“为什么不能,这是你题的吗?明明是个女孩家的名字,既不是你题的,我为何不能念?嘴长在我脸上,你管得着吗?”粉衣少女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对!原来你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那我刚才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你我素不相识,无话可说。”少年转身欲走。
“哎呀!这说着说着不就熟悉了吗?喂!你干嘛,你别走!”
少女见对方要走,情急之下抬手便是一道蓝光,那蓝光柔若游蛇,却极其迅捷,闪电般向少年后腰缠去。
那少年似乎毫不在意,待得蓝光快要围腰之时,才于电光火石间腾起一缕青光,向蓝光刺去。顿时间,青蓝交汇处,那蓝光如受电击,挣扎片刻之后,便极速黯淡下去……
下一刹那,少年转身,白皙的手中却多了一件物什。那是一条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柔枝。
“束灵藤?”
“你是蓬莱仙宫的人?”少年暼了一眼手中之物,望向粉衣少女,淡淡道。
“知道就好,识相的快还给我!否则……否则我要你好看!”粉衣少女显然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惊诧万分,却又不甘示弱。
“既是仙宫弟子,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你的。”少年道。
“为难我?哈哈,你要笑死我么?束灵藤只不过是我身上最次的宝物。”少女很是要强,其实她哪里不知道,束灵藤乃是蓬莱岛上仙葫的藤蔓,天生具有灵力,再配合蓬莱仙宫的法术能于电光火石间制敌。蓬莱仙宫源远流长,束灵藤之法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法术,但也绝非一般修真人士就可以如此托大地方式化解,对方刚才露那一手,显然道行高出她太多。
“不然呢,你想怎样?”少年也不争辩,静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好吧,你是谁?在这干嘛?”粉衣少女终究底气不足,但又确实不甘。
“这是我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切,本姑娘还没兴趣知道,那你告诉我,水冰凌是什么人?”
“不准提这个名字!”少年突然发作,甚至有些颤抖。
“凭什么!我干嘛听你的,我就提,水—冰—凌,水冰凌!怎么滴?”
“你!”
下一刻,少年突然如闪电般欺身至粉衣少女面前,一只白皙的手不知何时扣住了少女的皓腕,一缕青光弥漫少女整条手臂,少女登时感觉钻心疼痛,脸颊涨得通红,鼻子一酸,竟然哭喊起来。
看着眼前柔弱的少女,少年似有万千思绪,心头之怒竟然登时化解,手一松,淡淡道:“罢了。”
“敢伤我?要你好看!”
少年方一松手退回,粉衣少女右手立时划出一个澄黄法咒,下一刻,那法咒化为一只黄炎仙鹤,带着一声悲戚的鹤唳向少年胸口冲撞而去。
“焚鹤诀?”
少年惊诧之下不及细思,抬手挥出一片青色光盾,抵住呼啸而来的仙鹤。少女眼看法术受阻,双手急掐法诀,周身黄光大盛,仙鹤在少女咒术的加持下,再次高亢悲鸣,竟有冲破青色光盾之势。
少年微微一叹,不忍伤之,只得退避,奈何后背已快要触及亭中青石,少年不愿毁坏石刻,只得将光盾一偏,仙鹤擦着少年肩膀而过。饶是如此,灼热的黄光仍然将少年左肩衣袖烧成一片焦糊。
不料,那仙鹤一击无功后,竟然去而复返,绕了一圈原路折回,竟然不顾青石阻挡,径直撞来,登时将其贯穿,并带起一片齑粉。仙鹤贯穿青石后,来势未减。少年见石刻被毁,登时大怒,撤去光盾,伸出青光大作的右手,一把将那仙鹤脖颈抓在手中,仙鹤哀鸣,苦苦挣扎。少年手中一紧,青光爆裂,如雷电般炙烤着黄色仙鹤。
此时,粉衣少女还在操持的法术,一张俏脸由红转白,额上已渗出豆大汗珠,娇躯不住颤抖。
少年轻斥一声,“破!”,五指握拢,仙鹤本已光芒黯淡,在这一握之下,终于化为烟尘。
粉衣少女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倒地晕厥。
少年看着眼前被贯穿断裂的青石,双拳紧握,瑟瑟发抖,眼球通红,似要淌出血来……
良久,少年渐渐平息,转身望着倒在地上的粉衣少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
少年,将其抱起扶正,盘膝而坐,伸手抵住少女后背,默默运功。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少女渐渐苏醒过来。
“你?你要干嘛!”
“你方才强行施展焚鹤诀,被法术反噬,我在替你疗伤。”
“不要你管!你走开!”
“别说话,将真气运转!”
粉衣少女,嘴上虽然强硬,但道法反噬的后果却是十分清楚的,只好嘟着嘴暗自调息。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才得好转,脸色由白渐红,少年的手掌仍然抵着她的后背,阵阵温和真气传来,让她感觉如沐晨光,惬意无比。然而,她毕竟虚耗过度,竟然不知不觉中舒适地睡去。
迷离中,少女耳畔仿佛又听道那少年悲戚的笛声,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卧于亭中,身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件白衣。
“这是你的?呸!拿开!臭死了!”
“山间风大,你虽然是修真之人,但有伤在身,我怕你着凉。”少年背对着她,缓缓说道。
“才不要你假惺惺!”少女一把扯过白衣,往湖里丢去。
少年并未转身,举手一扬,不知怎地,那白衣竟然落于他手心。
“哼,雕虫小技!”
少年这才转过身来,走到亭中石凳旁坐下,淡淡地着她。良久,说道:
“伤你,是我不对。”
“你也知道错了吗?你欺负我,欺负一个弱女子!”
“我本无意冒犯,只是你犯了我的禁忌。不过,总归是我的不对。”
“好吧,看在你替我疗伤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谁?”少女看着他被灼焦的衣袖,也不知他是否受伤,却又不好意思,只得故作大方地说道。
“有这个必要吗?”
“我不管,你欠我的!”
……
“司辰。”
“什么?你就是听雨楼的司辰?”
“正是在下。”
“难怪,那么……自以为是。”粉衣少女嘴上嘟哝着。
……
不觉间,时光已过正午,少女腹中饥饿竟然作响,惹得她登时羞赧。
司辰微微一笑,“你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罢,提气飞出凉亭,凝息立于湖面,静静观察。突然,他抬手凌空一握,一尾鲜鱼竟是像是长了眼睛般跃然于湖面,被他握在手中。
司辰并指如刀,划开鱼腹,就着湖水洗涤干净,回到亭中。只见他拿出方才从少女手中夺过的仙藤,真气灌注之下,仙藤竟然坚硬如铁,径直穿过鱼身。司辰左手持藤使鱼身快速旋转,右手于虚空中祭出一团青火,竟这么凌空烤起鱼来……
这湖中之鱼也不知是什么品类,鱼腹颇为丰腴,才烤至发黄已然油脂迸发。亭中顿时香气四溢,少女在一旁瞧着司辰这手烤鱼功夫,竟然痴了,直到香气倒灌入鼻才得警醒。
“嗯哼!不错哦,你这手烤鱼的活儿却是比你那些三脚猫功夫强太多了。”
“承蒙夸奖。”
司辰见鱼身半熟,右手又凌空一抓,竟是抓来一团青光包裹的湖水,再一握下去,滋滋作响,白气飘散,待得摊开手心来,竟然是……一抹盐巴。
“呀!奇了,你这招空手变盐巴的功夫真俊!”
“哪是凭空变来的,你不知道这相思湖的典故吗?湖水是咸的。”
“啊?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少女羞赧地吐了吐舌头。
司辰将手中的盐巴向鱼身均匀撒去,同时催动青色火焰温和的炙烤着,渐渐使鱼身变得金黄发亮。见鱼肉已熟,司辰将那团火焰抹去。说也奇怪,那团本在跳跃的火焰在一抹之下,竟然如流水一般附着于司辰手掌之上,散发着淡青色的光泽。司辰将那抹青光抚向鱼身,青光径自侵于鱼身,继而消失不见。
“好了,吃吧。”司辰将鱼递给粉衣少女。
那少女早已迫不及待,将鱼送到面前,正待张嘴,似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才踟躇着伸出葱指,自鱼腹上撕下一片肉来,放入嘴里,细细咀嚼,不时还偷偷望向在一旁注视着远方发呆的司辰。
“唔!好吃!还没有一丁点儿鱼刺,你这烤鱼做得简直神了!”少女吃得欢快,顾不得许多,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激动之余不忘对司辰烤鱼手艺赞不绝口。
“你吃完就离开吧。”司辰淡淡道。
“你赶我走?你欺负了我,一条破鱼就想把我打发了?我偏不走!”少女顿时恼了。
“那你想怎样?”
“恩……要不这样吧,你之前不是提到相思湖的传说吗?你给我说说呗。”
……
“相思湖么?……其实,它原本并不是一个湖,而是一片沼泽,叫云梦泽。”
“云梦泽?”
“是啊,这里原本是一片沼泽。相传数千年前,云梦泽畔住着一对极其相爱的情侣,女子种花织布,男子采药行医,原本温馨惬意。却因为云梦山终日氤氲缭绕,不辨方位,不少飞禽走兽被困于沼泽之中,久而久之形成天然瘴气,男子采药行医自然不惧,然而女子所种的花却很难活过三年。二人深爱这里的宁静祥和,不愿离开,那女子因为花田之事,时常郁郁寡欢。于是,男子决定上山采石,清剿沼泽淤泥,彻底改善这方净土。然而,偌大一片沼泽,想要凭一己之力根治,谈何容易?三年之后某一日,男子终因积劳过度,在一次采石中不慎坠落身死。女子又是懊悔,又是悲痛,跪在云梦泽畔痛哭七日七夜,最终竟也哭死于泽畔。大约是这对情侣感动上苍,女子死后,她心中悔恨化作惊雷,劈裂山崖,更是将云梦泽生生劈出一道豁口,淤泥尽数流入其中,山石滚落下来,将沼泽填平覆盖;女子所流之泪化作漂泊大雨,那场大雨亦连下七昼夜,最终将原来的沼泽淹没为湖泊。因女子将其满腔热爱倾注于泪中,故而湖泊之中生机盎然,而由泪水所化成的湖水自然也就永远是咸涩的了……,从那以后,云梦泽便成了相思湖。”
司辰说罢,淡淡地看着粉衣少女。却见那少女,眼眸闪烁,隐隐有泪花,想是为之所动。
“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凄美的故事……”半晌,她才喃喃道。
“造化弄人,这样凉人心之事,岂非日复一日都在重演么?”
“咦?瞧你说的万般无奈,以你的本事,怎会?”少女不解道。
“你是说我那三脚猫功夫吗?”司辰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女。
少女顿时赧然,“好吧,我承认,你是比我厉害那么一丁点儿!”
“道法高有什么用,能让我开心快乐吗?能让苦难之人解脱吗?能改变这污浊的世道吗?……罢了。”
少女显然没想到司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语塞,旋即说道:
“我没你想的那么多,我只知道我若是道法高强,我便有更多的法子让自己开心,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帮助好人也好,惩罚坏人也罢,总归是怎么自在惬意怎么为之。”
司辰闻言,为之一动,缓缓才说道:
“若真能如此豁达……也许,你是对的。”
“本来就是对的!我可聪明了,我爷爷就经常夸我!”
……
司辰不再言语,再次望向远方。
少女这才留意到被洞穿的青石上,原本娟秀的字迹早已不见踪影。回忆之前之事,心有悔意,再看看司辰焦灼的衣袖,欲言又止,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才吐出一句话来:
“那题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破坏它的,她,她是你心爱之人么?”
……
司辰闻言一怔,但并未回头。
“那是我师妹五年前题的。”
“五年前?你是不是傻,你竟然迟到了整整两年?”
“不,事实上,第二年她就已经告诉我这个约定作废了,她不会回来了。”
“为何?那她人呢?去哪了?”
“她下山游历,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
“你?你,你好没出息,你怎会让她随别人而去?”
“感情之事,又岂是一厢情愿?你还小,不懂。”
“哼!就你懂?呆瓜!”
……
不知何时,晴日褪去,乌云渐渐笼罩整个云梦山麓,片刻功夫,天穹变暗,狂风大作,竟然下起漂泊大雨来。
司辰抬头望天,微微皱眉。
那少女却丝毫不以为意,想是看透了司辰的心思,面有得色。
“你看,天意如此,你想赶我走是不成了。索性你就陪陪我吧,你运气好,一般人要陪我,我还瞧不上呢!”
司辰瞪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我说,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少女微笑道。
“你若想让我知道,你自己会说的。”
“你这人可真讨厌!”少女不悦道,“难怪你师妹爱上旁人。”话刚说完,发觉不妥已经来不及,又恐司辰发作,只得小心观察着。
“没事,你说的对。”
“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了。好吧,我叫凌嫣然,蓬莱仙宫弟子。”少女又微笑着说道:“算起来,我们两派有些渊源,我爷爷又和你师傅是忘年交,按辈分我本该称你一声师叔,但我看你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恐怕要把你叫老了,干脆我吃点亏,叫你司辰哥哥吧。”
“你是蓬莱仙君的孙女?”
“嗯哼,如假包换!”少女面露得色。“怎么,欺负了蓬莱仙君的掌上明珠,心里忐忑了?”
“你多虑了,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司辰淡淡道。
少女闻言也不恼怒,反而笑得更甜。
“司辰哥哥,你说这雨要下道何时才会停歇啊?”
司辰转过脸,默默地盯着凌嫣然,看得她有点发怵。
“怎么了?你介意我这样称呼你么?”
司辰看着她,仿佛回到若干年前,同样在这片亭瓦之下,也有一个妙龄少女,这样问道,“师兄,你说,这雨要下到几时才会停歇啊?”
……
当然,凌嫣然并不知道这些。片刻后,司辰回过神来。
“不,你随意。”
……
凌嫣然笑颜如花,
“司辰哥哥,雨停之后,你打算去哪里呢?”
“七月十五,昆吾山①。”
“昆吾?你要去乾坤风云会?”凌嫣然惊叫道。
“你知道?你也要去那儿吗?”
“我,我本来是想去,可爷爷说我还不成气候,派我师哥师姐去了。”
“哦。”
“左右无事,司辰哥哥你带我去开开眼界吧?”
“不行,你是蓬莱弟子,不便与我同行。”
“哎呀,你就带我去嘛,你看我偷偷跑出来的,也没带什么称手的法宝,就那一根破藤,还……还被你拿去当鱼叉了,万一要是遇上什么妖魔鬼怪的,我肯定应付不来。你就忍心,嗯?”说罢,凌嫣然,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地看着司辰。
……
“好吧,我们暂且同行,待到了昆吾山,你便跟着你师兄、师姐们。”
“一言为定!”凌嫣然大悦,但显然这并非她心中所想。这女娃儿生性顽皮,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哪里会这么规矩的回去,眼下混得一关是一关,到时候她自然有其他办法。
……
不觉间,已是入夜。
亭外,大雨滂沱,时而电闪雷鸣,罡风大作,丝毫不见有平息的意思。
凌嫣然内伤初愈,又穿得单薄,难忍寒气侵体,只得闭上眼默默念起法诀,身体渐渐泛起淡黄色的光芒。司辰看在眼里,默默将白色长衫脱下,再将那管焦灼的袖子撕去半截,披到凌嫣然身上。
凌嫣然有感,睁开眼睛,望向司辰,只见他已立在那半截青石边,斜倚着青石,呆呆地望着亭外的雨。风吹过,撩起他肩旁的长发,不断飞舞……透过依稀的月,可以看到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和那深邃的眼眸。
长衫内传来的余温,让凌嫣然刹那间觉得并不那么寒冷了。在腰系处有一截柔软的物什,低头一看,竟是那截仙藤。仙藤不久前被司辰灌注了真气现在仍留有余温。凌嫣然将仙藤抽出来挂于长衫衬里,裹紧了长衫,竟然觉得更加温暖了,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芳香。
她看了看那断去的半剌袖子,再看看斜倚不远处的司辰,嘴角弯起一抹笑。
……
夜,无尽的夜,无尽的雨。仿佛当年伤痛欲绝的女子的哭泣,催人肝肠。
司辰就这么静静的斜倚着,任凭寒风拍打着脸颊,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过往的一幕幕,时而微笑,时而叹息。
昨夜今夕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静湖幽夜,何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无语,愁万丈,泪千行。
遥忆当春舞轻裳,亭棱外,影成双,朝夕晓暮,青翠倚红芳,前尘旧梦断肠处,深寒夜。青石旁。
①《山海经·中山经》又西二百里,曰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彘而有角,其音如号,名曰【上龙下虫】【虫氏】,食之不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