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剪羽的质问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祁沐琰的身上。
说实话,他们也不相信祁沐琰这样一位孱弱的皇子,能有这样大的手笔,要知道,即便是四国的皇上,也未必能拿得出这样一匹流苏雪缎织成的衣裳。
夏月吟的眉亦是微微扬了扬,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祁沐琰的身上。若是她不曾看错的话,祁沐琰身上的衣服,也是流苏雪缎织成的。
流苏雪缎极其稀少,每年仅生产一匹,迄今为止,也不过产了七匹。四国皇室各得一匹,剩下三匹则是不知所终。
开始祁沐琰赠她衣裳的时候,她只当是北桓皇室所拥有的一匹,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天钥大陆的四大世家大族,青城柳家,丰城南宫家,邺城天家和洛城苏家。据她所知,流苏雪缎就是丰城南宫家旗下的流云锦庄生产的。
难道说祁沐琰和丰城南宫家,有什么牵连?
是了。以他这般惊才绝艳,世人又哪里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这孱弱不堪的北桓七皇子,便是那亦正亦邪的明月阁阁主。
他与丰城南宫家有所牵连,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只是,他为何要暴露出来。
她可不会认为祁沐琰穿着这流苏雪缎,仅仅是为了炫耀,若他真是这样耐不住性子的人,便不可能十年如一日的装出孱弱的表象了。
可他到底为什么做,为什么要暴露自己的实力,又或者说,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的实力?
难道是因为她?
“流苏雪缎,‘入手如冰丝,月夜有光华’,这衣裳散发出来的光晕,诸位应当都看得见吧。若是不信,四国皇室皆有一匹流苏雪缎,大可拿出来比对。”祁沐琰的口气淡淡的,分毫没有被质疑的恼怒,他的眸光平静似水,却又那么,光芒灼灼。
听到祁沐琰的话,众人这才注意到夏月吟的衣裳散发出来的淡淡华光,很快,亦有人注意到了祁沐琰的衣裳。
“北桓七皇子的衣服好像也会发光啊!”
“难道他的衣服也是流苏雪缎?”
“这北桓七皇子到底什么背景,竟有这样大的手笔?难道他与南宫家的人有什么交情不成?”
众人的窃窃私语不曾逃开夏月吟的耳朵,当然,祁沐琰也听得分明。
他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不见分毫波澜。见沈剪羽不说话,他的脚步亦不再停留,一步一步,他的背影在月夜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泽,却又,说不出的孤绝陡峭。
夏月吟望着祁沐琰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
同样的,几乎和祁沐琰同时到达的慕容逸和金翎,也是微微蹙眉,眸中,精光乍现。
早知晓这位北桓七皇子手段了得,却不曾想,他竟与丰城南宫家有所牵连。
丰城南宫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万贯财产。身为商贾世家,丰城南宫家的产业可以说是遍布四国每一个角落,这带来的,不仅仅是千万的金银,可有着不输给洛城苏家的情报体系!
若是祁沐琰真与南宫家有所交情,那这人,便更不可小觑了!
难怪北桓皇室没有派出北桓太子,而是派出了祁沐琰,只怕,这北桓太子之位,亦是坐不稳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沈剪羽除了恨恨的跺了跺脚,气哼哼的离开,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送别宴,便如期开始了。
宫宴之上灯火通明,将这秋日的暗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宫宴看起来歌舞升平,可是谁又知道,这繁花似锦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的暗潮汹涌?
这南楚的天,怕是要变了。
夏月吟锐利的眸光淡淡的扫过在场的众人。
南楚皇上沈德远与皇后端坐在高位,沈承乾和沈司宇的生母柳贵妃和席贵妃则是一左一右的坐在两边。
皇后穿着正宫皇后的宫装,看起来端庄大方,可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略显憔悴的容颜,她的眼神凌厉之中也隐隐透出几分疲惫。
看来沈浩泽这不争气的儿子,亦是让这位精明干练的皇后娘娘操碎了心啊。
在上位的左侧便是三国使臣的席位。
慕容逸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举手投足之间都彰显着皇家风范,儒雅而不失气度。温和谦雅的笑容,配上他出色的姿容,亦是引了不少官家小姐的倾心。
金翎坐在下首第二个位置。即便是在这样的日子,他依旧我行我素的穿着艳丽的红色衣袍,坐也没有一个坐姿,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偏偏别有风流气度。他的唇角挂着邪魅的笑容,似是那盛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般,妖娆而致命。
祁沐琰坐在下首第三个位置。与往日不同,今日的他一洗孱弱的姿态,坐得笔直,举手间都有着难言的高贵优雅,那一双眸,宛若沉在井水中的明月,光芒灼灼。
“今年南楚能迎来三国如此尊贵的使臣参加秋猎,朕真是深感荣幸。”沈德远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眼神扫视过满朝文武和三国使臣,温和而不失威严的说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朝文武立刻附和道。
客套话说完,宴会便开始了。只要是宫宴,便少不得要表演才艺。
沈剪羽上次表演了舞蹈,为了展现她的多才多艺,这次则是选择了抚琴。
落落大方的坐在台中间,沈剪羽一双美目传情,看向云瑾。
云瑾依旧一袭华贵的紫衣,即便在三国使臣如此出众的光芒下,他那一身冷若冰霜的气质,亦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的容颜精致清秀,尤其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欺霜胜雪的清冷孤高,沈剪羽痴痴的望着他,可他的眼神,却不曾落在她身上分毫。
更可气的是,他的眼神居然飘忽的,落在了夏月吟的身上!
难道他真的喜欢夏月吟!
夏月吟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仅仅处处和她抢风头,和她作对让她出丑,而且还偏偏引起了云瑾的关注!
想到这里,沈剪羽也是怒火中烧,一曲完毕,沈剪羽扬起下巴,颇为高傲的望着夏月吟,尖酸刻薄的说道,“琴曲乃是高雅之物,可总有人喜欢不懂装懂,月吟小姐,你说是不是?”
沈剪羽表演个才艺都能将矛头转移到她的身上,夏月吟也真是无奈了。
她将酒杯轻轻的放在桌上,抬眸,饶有兴致的望着沈剪羽,语声漫漫,剪羽公主说的极是。不懂琴却故意附庸风雅的去抚琴,这种人真是比比皆是。”
沈剪羽本来是想要讽刺夏月吟根本不懂这些高雅之物却还坐在这里不懂装懂,却没有想到被夏月吟反将一军,心中不由大为恼怒。
她眼中迸射出一丝怨毒,指着夏月吟尖刻道,“月吟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故意附庸风雅么?那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
“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剪羽公主要对号入座,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夏月吟听到沈剪羽的话,只是慵懒无比的将酒杯放到唇边,轻轻喝了一口,挑眉望着沈剪羽,眸中含着讽刺之意,继续说道,“至于和我比试,你还不配!”
沈剪羽被夏月吟一番话讽刺的无地自容,又听夏月吟态度如此嚣张狂傲,不由又羞又怒,指着夏月吟便吼道,“放肆!我乃是千金之尊的公主,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相府庶出!我看你根本是不敢和我比试!”
“剪羽!怎么说话呢!”夏月吟还没有说话,沈德远便出声指责道。这夏月吟好歹曾救了他的性命,如今又与南楚和三国的联姻息息相关,可万万得罪不得!
夏月吟听沈德远出言维护,只是悠然自得的喝酒,仿佛只是在看戏,眼中藏着玩味和高深。
沈剪羽先是被夏月吟奚落的极为恼羞,如今又被沈德远呵斥,心中更是气恼之极,也顾不得可能会惹沈德远不高兴,扬声说道,“启禀父皇,剪羽不是在胡闹,而是真心想要和月吟小姐切磋琴艺,若是剪羽输了,剪羽甘愿下跪道歉!”
沈剪羽一番话说的咄咄逼人,掷地有声,沈德远也不好再说什么。
金翎,慕容逸和祁沐琰也都将视线转移到了夏月吟的身上,夏月吟的琴技,他们都清楚,只是,上次宫宴,她曾代夏思雨抚琴,现在,她又该如何应对?
听到沈剪羽咄咄相逼的话语,夏思雨和夏倩希难得的没有幸灾乐祸,而是蹙眉担忧起来。
夏思雨更是脸色惨白。
沈承乾本就有些不相信那日的“天下”是她所奏,再加上前些日子她又失了清白,心中一直忐忑难安,若是此刻,夏月吟再当众抚琴,让沈承乾知晓了真相,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夏倩希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毕竟她为了骗取沈承乾的信任,可是狠心的自断手指,终身不能再抚琴,若是今日露了真相,那她所有的痛楚全都白受了!
绝对不能让夏月吟抚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