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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者

只见洞中有一棵无根的大树,树体中空,底侧火红,而树下的石地上生有一个天然火井,井中的赤色火焰源源不断地尽数灌入大树之内。

大树环身六丈,高拔三十丈有余,其干枝皆在二十丈之上,虬曲盘错,簇比乱麻,却枯无一叶,而在每条树枝的末梢处,坠有一颗赤红的果实。颗颗果实上闪有湛湛赤芒,犹如暗室之炬,将石壁照得火亮。

这时,一颗赤红硕果从枝梢上坠落而下,没入火井之中。

瞧见眼前的景象,狼孩正暗自惊叹不已时,却忽地被雪白狼用狼头向前拱了拱。狼孩侧过身一脸惑解地挑眉看着雪白狼,只见雪白狼抬首望着红光莹莹熠然的树果,低声嚎叫了一声。

狼孩领悟到雪白狼之意,怵然大惊地道:“你让我爬树去摘树果?可那树体被烈火炙烤得通体火红,热度定然极高,你让我去送死麽?我不去!”

雪白狼闻言一怔,眼中的期许之色也霍地凝结住,似难以置信狼孩会拒绝自己。雪白狼的脸上尽是失落之情,狼头也无力地垂落下去。

俄顷之后,狼首猛然抬起,血贯瞳仁,拔腿朝大树闪影掠去!

倚着树干上冲四五丈之后,狼爪即便刺入树内数寸,但仍阻遏不了下坠之势,跌落而下。雪白狼奔跑至狼孩的近旁,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后,反身毅然再次冲向大树……雪白狼爬至狼孩的远处,撑起狼身,不顾身上的尘土,竭力向大树冲去……雪白狼最终耗尽功元,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雪白狼张开大口哀嚎一声,终于低下高昂的头颅,闭上双目全身卷缩在一起,将狼头深深地埋于地上。

期间,雪白狼始终再未瞧向狼孩一眼。

狼孩早已暗服雪白狼的那份执着,低头望着筋疲力竭的雪白狼,胸腑之中浩气劲涌:“我本狼族,当与兄弟戮力与共,怎能怜惜这条贱命!”

狼孩将水袋与怀中仅剩的半个干瘪的馒头轻放在雪白狼的身前,心中当下古井无波,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四肢。狼孩慢慢地俯下身去,四肢撑地,眼中赤芒爆涨,冲天一吼后,悍然朝大树冲去!

登时,“呲呲”声不绝于耳,雪白狼霍然扭头望向艰难上走的狼孩。见狼孩的手脚已血肉模糊,又瞧了瞧自己安然无事的四肢,穴白狼大为错愕,尔后悲戚地嘶吼起来。

爬至二十丈处,树体上的灼热之感大减,狼孩血肉难分的双手抓住了第一条树枝,引体而上。

狼孩踩于树枝之上,用手背揩拭掉满脸的汗水,向雪白狼欣然一笑,而树下的雪白狼却一脸的愧疚,眼中满是自责之情。

狼孩方摘下两个树果之后,而两个树果上的莹莹火光却骤然消遁不见。狼孩一怔,不明所故,望了眼树下正翘然以待的雪白狼。雪白狼吐了口舌头,朝狼孩嚎叫了一声,似有催促他一般。

狼孩正欲将树果捎入怀中时,却忽地被手中的树果吸引住了。

“这树果好生熟悉,似乎曾在哪儿见过……”狼孩眉头紧蹙,喃喃自语道。

树果形体浑圆,不过葡萄般大小,色泽殷红,与狼孩掌中的血色难辨浓浅。

这时,狼孩的心陡然揪紧:“这正是当年狼母时常叼来喂我的食物!这树果怎麽会是生长在这种异树之上?邀月峰上并无此等奇树,那当年狼母是从何处寻得这树果的呢?狼母从不让我擅自进入邀月洞的深处,莫非那邀月洞内长有这种异树不成?”

嚎声再起,树下的雪白狼兀自原地打转,已然躁急难耐。

搁下心中的疑惑,狼孩又摘下十数个树果放入怀中,沿树下行。待狼孩甫一落地,雪白狼忙凑上前去,舔着狼孩滴血不止的四肢。见状,狼孩展颜一笑,轻抚着雪白狼的狼毛,低嗷了一声。

一人一狼,互为倚扶着原路折返。

立于黑石之前,雪白狼衔起一颗殷红树果,轻放至黑石之上后,只见树果逐渐没入了黑石之中。雪白狼对狼孩低嚎一声,接连后撤数步。狼孩心领神会,拭去唇角的口水,退到了雪白狼的身旁。

片霎之后,黑石直立而起,形体大涨,几有撑破之势,数缕阴郁黑气从石中悠然冒出,倏尔收聚成一股黑烟,飘腾而起。浮至上空与云流对撞后,黑气凝成薄碎的冰雹,簌簌落下。

黑石自释放出黑气之后,石体之色由黑化白,骤然射出白芒,令狼孩与雪白狼一时难以睁目,皆抬手遮挡。俟至白芒褪去之后,石头已然无踪可觅,却见之前遭黑石吞没的老者背倚着峰壁,目露精光地望着狼孩与雪白狼。

那老者须发皆银且面色微白,身形佝偻,年岁近耄耋,已是残光末路之状。即便如此,老者身上却散有一股雄肆凌云,睥睨八荒之豪宕气概,令狼孩怯意暗生。

狼孩欲敛回目光,却陡地被老者左手中的一柄长剑所吸引。那长剑剑式极古,剑身靠得剑柄之处镂刻有一个火焰图纹,下刻有二字,不过狼孩识字不多,皆不认得……

陡然,长剑竟凭空消逝。

不知为何,虽是初此见到这柄长剑,狼孩的心中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雪白狼摇着尾巴行至老者的身前,舔了舔老者的右手。老者慈爱地轻抚着雪白狼的狼头,双目却望着杵立于对面的狼孩。

老者早已瞥见狼孩浑身的烫伤,一双浊目流露出对狼孩的感激之色。

老者深弯己身,对狼孩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多谢小兄弟舍身救命之恩,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他日老夫必当报还!”

狼孩为南宫明月的仆从,身份甚是卑微,且从未被如此礼遇过,忙摇其手并疾步前趋,慌道:“老爷爷请切勿如此,快快起身。我……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黄口鄙辈,实在是不敢受此大礼。”

老者猛然咳嗽了数声,仿似有痼疾缠身。

见状,狼孩料到树果可裨益于老者所患之疾,忙掏出怀中的手帕捧于手中,恂恂地递向老者。

老者欣然一笑,接过手帕后摊开一瞧,是十数个已被洗拭干净的树果。老者拈起一颗树果放入口中,由衷地赞道:“一个崆寥门弟子便如此的仁义,黑明子掌门当真是领门有方,不愧为南国一柱啊!”

狼孩登时一懵,尔后面浮愧色,羞赧地道:“老爷爷误会了,我并非为崆寥门弟子,我仅为崆寥门中一个身份卑贱的下人,只因今日下山砍柴,途经此地,才误打误撞救了老爷爷的。”

“一个崆寥山的孩子便这般的淳朴善良,时风远胜往昔呀。”

老者又拈起一颗树果,入口而食。

狼孩经老者一夸,心生飘忽之感,不禁脱口道:“这树果口感甚为苦涩,入腹后有火灼之痛感,不易多食。”

老者眼中浮掠过一丝惊异之色,望着狼孩道:“你竟然熟晓此果之性,难道你曾服用过这聚火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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