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嗷地一声,夹着尾巴朝老者与霍斩风逃奔而去,可逃至半路时,忽地驻足不前,似想起了一事,眉头一凝后,又折身而返。
见状,两条比翼龙面面相觑,朝小白狂啸叱吟,以图吓退小白。小白小心翼翼地走到两条比翼龙的身下,仰头看了眼比翼龙的脸色,牵强一笑后,衔起两只草鞋,灰溜溜地逃开了。躲至老者的身后,小白颓然卧倒,将草鞋压于身下,摆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侧着双眼向霍斩风低嗷了数声,似在抱怨一般。
面对悍猛凶暴的比翼龙,老者却毫无怯色,反而向前安步走去。走到比翼龙的身前,老者目光凌锐,负手傲然而立,未发一语,而其周身之上散逸而出那种目空一切、君临天下的气魄,登令那两条比翼龙攸生骇意。
这时,地火洞顶陡然响起一声诤鸣,一道赤色剑芒从天而降,纵插于老者与两条比翼龙之间,而剑体之上的“戮辰”二字浩宕霸冽,威势凌侵于剑外,顿时在地火洞内弥漫开来!
一双比翼龙低垂龙首,睁大龙目,望了眼须发如银的老者与戮辰剑后,眼中盈满惊骇之意,竟然全身俯趴而下,龙头埋在石地之上,不敢作声!
霍斩风登时震怖:它们在向师父臣服!它们在向戮辰剑臣服!
霍斩风不解地望着老者,一脸的不可思议!
“诤”地一声剑鸣,戮辰剑化为无数根丝线,将老者的双手缠绕的毫无缝隙,老者伸手轻抚着比翼龙满是火焰的龙角,放声长笑,豪纵不羁地道:“久违啦,老朋友!”
两条比翼龙微颔着龙首,长吟了数声,一副恭顺之态。
“老夫未曾奢念与你们这些旧友还能有相逢之日。”老者负手而立,望着比翼龙道:“不瞒两位龙兄,老夫已时日无多,日后我徒儿行走天下之时,他的安危,便托付与两位了。还望两位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勿要推辞才是,两位,请便吧。”
比翼龙兀自微颔了下龙头之后,放喉长吟一声,骤然化为两道赤芒,没入霍斩风掌心之中。
当两条比翼龙消遁于霍斩风的双臂之中时,小白悠悠地从老者身后探出身来,敲定四下无动息之后,便再无顾忌,衔起草鞋,趾高阔步地回到了原地。
霍斩风走到老者的身旁,方要开口问询,却见老者说道:“斩风,今日我便将隐翼兽与比翼龙之间的恩怨,说与你听吧。”
老者收起戮辰剑,一脸肃穆地说道:“隐翼兽与比翼龙皆为上古异兽,长居于西界的困兽谷中,两类神兽世代修好,而历时数十万年的演进,谷中惟余下一只隐翼兽与一双比翼龙,隐翼兽与比翼龙心神相照,便义结为金兰。隐翼兽心性纯善,与世无争,比翼龙却亦正亦邪,争强好胜。万余年前,兽王九尾龙尚未心性大变、与神州诸派为敌之时,遽然遁踪,一度下落不明,群兽一时无首,困兽谷顿时纷乱不休。伺此之隙,多有恶兽叛离困兽谷,为祸神州。人皇与妖孤正值闭关,南国君行游神州之南的蛮荒之地未归,因此神州诸派抗兽乏力,几无还手之力,以致天下各地生灵涂炭,荒尸遍野。”
老者轻咳一声,续道:“隐翼兽怜悯神州生灵,并发觉比翼龙与其部众不见了踪影,便率其部众倾巢出谷,诛杀逃谷的叛兽。比翼龙重伤于北疆之地,被隐翼兽一众擒获,在苦辩无果之后,两条比翼龙惨哮三声,流下一滩血泪,束手待毙。隐翼兽大义灭亲,亲手将两条比翼龙弑杀,为求世人原谅两位义兄的恶行,隐翼兽自断双翼,以谢天下。时过不久,兽王比翼龙回到困兽谷中,平息祸乱之后,隐翼兽方才得知比翼龙为力阻叛逃而出的恶兽行凶,在时况危乱之际,未告知隐翼兽便携部众离开困兽谷剿杀恶兽。不料中了恶兽之计,遭群兽围攻,其部众全军覆没,双龙功力难济,才被众恶兽重伤。获知实情之后,隐翼兽悲恸欲绝,交代好谷中余下事务之后,便自毙于比翼龙的尸身之前。”
吁叹一声后,老者又道:“妖孤梅定方出关之后,将隐翼兽与比翼龙的尸首熔于煅妖鼎中,时过百年,方炼为无影珠与缚龙藤。梅定方不愿独享神物,便将无影珠赠与其挚友人皇,而缚龙藤自此便留于陨星阁之中,为历代门人的法器。”
这时,霍斩风方才猜度出,那夜无影珠上的两滴清洌的水珠,是为隐翼兽的两滴泪水。
听老者说罢,霍斩风同是悲叹一声,一世漫漫,良朋知己难求,而比翼龙与隐翼兽三兄弟却是这般的结局,着实令人唏嘘不已。老者卸下那副坚毅之容,凝望着洞顶,似想起往昔之事,两行浊泪悄然流下。
难道师父也有这种伤心往事麽?他的眼泪为谁而流?他究竟有何种经历,才会悲伤至此?霍斩风不知。
小白弃下草鞋,奔至老者的身前,双目含怜地望着老者,轻舔着老者的右手。
霍斩风眼前浮起狼母的身影,是那麽熟悉,那麽美好,那麽令自己恋恋不舍。人间险恶,兽魔未灭,我誓要杀尽天下恶人,除灭凶魔邪兽,还神州一个太平之世!
老者拭去眼中的泪花,长吁一口气,轻咳了一声,沉默不语。
缓顿片刻之后,霍斩风见老者心绪稍复,说道:“师父,这比翼龙既然可召唤出,以此来推断,那这隐翼兽可否也能召唤得出呢?若可召唤出隐翼兽,那麽它们三兄弟在万载之后在此地重聚,岂非又是一段传世佳话?”
闻言,老者摇了摇头,道:“比翼龙肉身虽被焚灭,其魂魄却未消亡。比翼龙在束手待毙之时,心中存有哀怨,因此将龙魂附于脊骨之上,并未散逝。比翼龙心存此种侥幸之念,便意欲日后复活,此举甚为艰难,非天时地利人和而不能,可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日机缘巧合之下,借助你之手,比翼龙的愿望才得以达成。至于这隐翼兽,无魂无体且一意求死,已不可再复生。此时你已有功法在身,这无影珠便可有感知邪魔怪兽之能,对你甚有益处。”
老者顿了顿,又道:“斩风,这气炼诀简浅易懂,以你之材不日便可克关。那两根龙脊骨灵性尤盛往昔,待你领悟气炼诀后,不必害怕,寻一高地纵跳而下,便可御骨飞空。”
“是,师父。”霍斩风犹豫斯须之后,又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事,请师父裁夺。”
老者轻咳一声,平色道:“说来听听。”
霍斩风轻抚着小白的狼毛,神情一黯,沉声道:“狼母对我有哺养之恩,我却未尽一日孝道,再过数日,便是她的忌日。我想带着小白去邀月峰顶将狼母接回后山,葬于一线洞中,以圆她终前的心愿。”
老者低睑看了眼小白,轻叹一声,颔首道:“那雪白狼沉于碧水潭底已近十年之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有此孝心,为师怎会阻拦呢?说来,老夫与那雪白狼也甚有渊源,你与小白安葬它之时,老夫也要前去送她最后一程。”
“多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