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能说我的要求有多高,但好歹算是一个不上不下学设计的。这家客栈大概是想好好融合一下中国古典文化和现代主义——我可以这么为它想,但现在却看起来一团乱,红红绿绿的颜色满院子都是,索性开始时是被古朴的院门牢牢关住的,但门一开那糟糕的品味就扑面而来。并不是把一堆东西毫无章法地凑到一起就叫混搭,混搭是看起来毫无章法实则每一步都还是花了心思,只是那心思花的自然。
“哗……”我只觉得眼睛好像都要瞎了一样。这院子还比不上莫玉那个放着农具的土墙院子,若是无视掉在院子里不见了的老板一家三口以及莫玉两夫妇对我所施的暴行,我还是能很单纯地欣赏它的。
“乱叫什么。”莫玉本来是走在我前面,听到我忍不住的惊呼马上停下脚步,转过来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这不就是随便看看嘛。”我尽量不表现出内心的各种想法,有点讨好地回答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态上的过多变化呢,之前我是怕他们把我抓着不放我走,现在是心里想着要留下来表面上却要装作怕他们不放我走。
但也许我的演技还是太过稚嫩了点,大概除了辫子男两夫夫,对于其他人来讲是瞒不住的。所以莫笛很明显地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幸好其他人该走的走,没有人在关注这属于我们两的谈话。
“别打什么鬼主意。”莫笛上下打量了我几回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我猜这可能也是出自我之前在村子里捉弄她然后逃跑的事,我早应该看出来,这姑娘心眼不大装的东西也很多。
我笑笑没有搭她的腔。现如今的情况也不适合再多做什么,毕竟形式还是不太明朗。
我之前是一心以为这六个人是在某方面达成了共识。也许是莫玉说服了他们;也许是莫笛后悔冲动了一把要靠我这个外人来报复;也许是张楚帆终于放下了我与他一段短暂又充满心机的情缘。总之不管是什么,我以为他们现在总是要一起来把我给“解决掉”。而这方法,也是不管是用记忆消除器(参考‘黑衣人’里面的红光),深度催眠,还是说让我以物理的方式从此从世上消失。
可这六个人的思维却是往往出人意料的。屋子里有六个人:老是欲语还休的张楚帆和翻白眼不累的胡建辉,老是用眼神表达的秦越和现在对我百般不信任的莫笛。最后两个,一个当然是一身横肉的伍志彬,最后一个不是举止仪态风雅的莫玉,而是刚刚吃了霸王餐还让他们来付钱的我——毛静。换句不骗字数的简单话说,莫玉没有在。
要知道这是很不自然的,另外的两对,无论是哪一个其实离了对方都是能继续出现在这里而不显突兀的,因为从这几天短暂地接触中我能看出来,他们都各自怀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没有人会完全与别人的想法一样,或者干脆以别人的意志活动。
而我为什么说伍志彬的单独出现会显得突兀?很简单,同样是短暂地接触,我也能感觉到伍志彬就是在没有自己想法,或者说是竭力压制自己想法地同莫玉在一起。他就像是莫玉手中的一把枪,这枪外表并不华丽,却指哪儿打哪儿。你说,一把枪怎么能没人拿着,自己到外面乱晃呢?
而包括我在内的的六个人所在的这个房间,有些旧了,有着这边客栈的的通病——潮湿。墙角的墙纸已经湿透然后又干了不知多少次,留下茶色的痕迹,又很僵硬地蜷曲了起来。房间的朝向也不好,我是个南方人,分不清什么东南西北,只觉得这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沉得好像一天24小时都不会有太阳从任何角度探进来。电视柜旁边有个木桌子,有一台电脑主机在桌子下面待着,桌上却没有显示器。
虽然说来是这样的不好,却是很整洁的。我猜这是秦越的房间。莫笛被留下来看着我,当然美其名曰陪我,其余四个男人陆续出门了,看样子是开小会。
“他们出去干嘛了?”我佯装毫不知情地问莫笛。
“不是跟你说过了,他们过去安排一下,待会儿吃饭。”
“安排个吃饭这么多人去?满汉全席啊?”
“美得你。”莫笛这下连表情都没有了。
“那……那个傻大个在,莫玉却怎么不在啊。”我扭了扭身子,床铺太潮了坐着怪不舒服的。
莫笛自然是知道我所说的傻大个是谁,“莫玉为什么要在,你忘了她准备杀你?”莫笛的表情又变得很落寞。我想也是,自己所取的名字是莫笛莫玉,又都是从那地狱般的地方所逃出来的,一定有超乎常人姐妹的感情。可如今自己的姐姐,却变成了这样。且不论她面前的我,单是那客栈老板一家……因伍志彬现在与他们一起相当于是投诚,必定是拿出了什么诚意。我猜是那一家三口的下落——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我看着那个傻大个倒是很爱她的,怎么会自己撇下她。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莫玉不在啊。怎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莫笛很是嫌恶地看了我一眼。肯定是觉得我这样要看他人笑话的恶人实在可恶。“自然是发生了什么事的。但没必要让你知道。”
“话可不是这样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把十年前的事告诉我。”
“你知道?”莫笛怒气透过字句出来,我怎么忘了她是个冲动的性子。待会儿脾气上来把我一脚踹了都有可能。“你知道个屁!你说说,我有什么目的!你说!”
“说就说!谁怕谁还是怎么!你不就是想报仇!”
我“报仇”两字戳中了她的心思,她竟像是被人定格了一般,若不是我自己尚且还能活动自如,我一定会以为是有什么超自然的现象发生了。
我便趁热打铁,“你对于十年前的事从来就没有放下过,那就是一个缠着你的恶梦。你忍了十年,却终于是忍不了了。你要让那坏人们都被绳之以法!”我见过暴躁的莫笛,见过颇为活泼的莫笛,也见过对着我不屑嫌弃的莫笛,却从没见过眼前这个面无表情但随着我说的每一个字眼泪不停留下来的莫笛。
我想她也许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我了解这种感受。这种眼泪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而非情感宣泄。
“你要报仇,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莫玉嫁人了,你也开了一家自己的客栈,在异乡这样生活。你可以放弃自己的事业,因为你很清楚,那噩梦折磨着你你的下半生也不会好过。但莫玉却不愿意。这些事若是说出去,该会怎样被人戳脊梁骨?她已经有了精神依靠,她自己不愿意,也不愿意再让别人提起那件事。”我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她没有说什么。
“不仅是如此,你也没有任何证据。你一没有物证,二没有人证。寻求正常的法律手段是没有任何用了。就像莫玉需要伍志彬,你也需要一把枪。”我看着眼前的人,双眼通红,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黛色,总之从哪个方面看都不精神。“你需要一把随时走火的枪来为你报仇,这把枪是走火的,所以你不需要付上什么责任。但走火的枪也不是随手就有的,那就找把好枪,你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