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泯灭了本座的意志。”
一道声音,响彻这里,二十年后的这里。
随着声音,那道身影站在柳树消失的地方。
虽然是黑夜,但星光闪耀,星辉也点缀着群山万麓。
而那道声音,之前,这里的夜兽吼声此起彼伏;之后,是唯一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中。
二十年太长远了,哪怕对于他这样人,即使尊为仙道擎天般的仙士,一样忘记了曾经他所站的位置,还有一颗柳树,一个精怪,曾在他手里逃生。他知道的,这里是一处他曾经······应该来过。
至于有没有柳树,有没有眼前这片村落,他忘了······
意志泯灭,便是他的“道”有伤,虽不深,不致命,却扰乱了他的清修。
他有很多残留在曾经的意象,也是为了圆···他的仙道境界,不为琐事搅拌。只是,如今······意志泯灭,警觉了道心,告诉他,曾经的一切,是无法真正消除的。
他站在那里,看着荒废已久的村落遗址,知道这里是曾走过的地方,印象慢慢浅显的有了一段熟悉的画面。画面中,那个精怪出手阻止过,只是它奈何不了自己,即使它千年修为,一样不行,只因它是精怪。也因为······自己也奈何不了它。
二十年岁月,无法改变不老人的容颜,他一样如二十年前一样,一样年轻,虽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年轻人,但他还是年轻。年轻到,千年以前不敢抬头高望,谁知世事无常,他转世了,这个仙道复苏,也是魔道重临的年代里,更是让他心也复苏了。
他是魔,更喜欢仙,他一度忘了他是魔,此时却想起了,他非变厌恶这种临时而来的身份。这种身份的后背,或多或少有些无奈,至于无奈,其实也就是无力,不过他在努力,而曾刻意隐藏的意志,魔道意志,也泯灭了。他感觉到,兆头并不是那样简单,就像失去了一样东西,会发现,也会得到一些东西,至于想不想要,这···可不是随心的。
这样想着,这样走着,走进村落,不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每一处院里,每一座塌陷的房屋里,都会有----白骨。
再次走向村北,仿佛冥冥中,有一道牵引的东西一样,再牵引他,走过去,走过大坝,走进河水中,立在水平面上,看着月光皎洁的悬挂在星空中央,又样的牵动着很多往事。
既然不喜欢,为何要想起往事?
歌声是送给有故事的人,却也在沧桑着故事的情节。
这一世,他做到了上一生,几百年岁月不曾想象的高度,但回忆有何伤?但确实不是伤,是魔,也喜欢了仙中人,更习惯了仙道身份······这种感觉,揪扯着他的心,让他很不快,不快···来自谁?是谁泯灭了他的意志?让他不得不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反感的事情。
月亮,依旧是明亮的,只是在他抬头,看着,看着···就在他眼中,变了颜色,妖异的颜色,暗红如妖,却不是妖,是魔,是真正的魔。
是千年以前,真正的魔,他叫真魔,这就是他的名字,也是自己,再怎么仰望也仰望不到的存在。
即使如今,他走在了很多人的前方。他,依旧会颤抖,那种颤抖来于心,敬于心,恐于灵魂。这也是,每一个魔道之人,永远脱离不了的“天”。
没有魔能脱离他的视野,只有他···想于不想,想,天下之魔莫敢不从;不想,天下之魔,遥望也望不到的存在。
即使千年前,他被那道身影,打进九幽魔界以后。
三界,依然谈之色变。
这就是--真魔。
世间没有最牢固的囚牢--月光下的身影,染上了妖异之色,也在心里感叹,这句话的定律,最终会成为真实的。
······
“好久不见!”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如果是千年以前的他······会感到无上殊荣。只是如今,却让他除了感到命运是不可抗拒的以外,剩下的只有无奈了。也会徒然的想---该来的总会来······他声音中性,余味略显拉长,像是感叹:“是啊,好久不见了,我却真的不想相见······”
这一刻,这种声音,这样的回答,不知怎么的,是以往说什么也不敢开口的。如今···他不怕了,是心里与神情,都是那种满不在乎的一种不怕。
“不想,不代表不见,你还是见了,本尊也来了。”
“你,真的来了吗?”
“你想的多了,我是来帮你的,就像百年前我能帮你,现在一样也是在帮你······目的,是有,但对于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而你要做的,也简单。”
“您,是高高在上的魔,真魔尊驾;您,要我做的,也许对您来说,很简单,但对于我,却不是简单的事。”
“看来,你很抗拒你的出身,这不是好的事情。”
“我,只想做我自己,随心就好。”
“愚蠢!”
“我可以当成一种赞扬。”
“好吧······今天,见面并不愉快。”
“您吩咐,力所能及的,我会照办。”
“剑门,已经出世了。”
“您,要我做什么?”
“找到剑主的轮回之身。”
“如何找?”
“青红双剑,显天机。我的魔道真意,泯灭时······是在燕京。”
“好,我答应你。”
“记住,千年前你能活,是因为你懂得卑微,懂得惧怕······今世,你忘了!这不是好事情,剑主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你好自为之。”
······
“是不容易······能囚禁你千年,当然不容易,只是···我有选择吗?”
随着水上人影,一声感叹,月还是明月,水还是水,依然流动着,泉泉流动着,那自然的旋律,才是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他看向满山幽绿,不再言语,但时光境迁的意味,始终围绕着他···
···直到淡化,消失。
······
······
七彩剑界内,一声剑鸣,青芒四射,又转瞬即逝。
不久,随着嘎吱一声,木门打开,小眼睛的陈兵走了出来,小眼睛透露的绝对是梦想成真的喜悦。只是等她走到了小厅。看到小厅外,那红芒如血,充斥着整个空间,小院中······
映衬着他的小眼睛,窄额面庞,没有什么改变,唯一要说改变的是,气息,锋芒的气息,还有额头上的青色裂痕,以两眉之间,直上到第一道额纹,像是疤痕,也像一道不会流血,只有痕迹的伤痕,这叫······剑道痕迹,也叫天门······剑天门。
看着这一切,陈兵怔然了,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自己家怎么会变成这样,目光巡视了一圈,看到妹妹闭眼靠在木椅上,急忙走了过去。
“青青···青青!”
陈兵有些焦急,看着陈青青紧闭的双眼,不知是何情况,会睡在这里。好在时间不长,也可能是陈兵的声音惊扰了,陈青青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接着便睁开了大眼睛,眼神有些迷茫,看了一眼四周,再看向哥哥。
迷惑不解的说一声:“哥。”
“发生了什么?”陈兵询问道。
“我···”我字刚刚出口,小姑娘便惊叫的向屋外跑去。
只是没等跑到门外,小姑娘又惊惧的返回,双眼不敢看青冥所在的地方,而是拉着哥哥,向外走去。陈兵怔怔走神,一步一抻的随妹妹走到小院中。小姑娘指着屋顶上的那道身影,对着哥哥说着先前发生的事情。陈兵听着,心里震惊,但语气平缓的问出口,“后来呢?”
“之后,我也不知道了。当时就像有一道声音在自己心里说话,让自己走到生哥哥的房间,可是那把剑?当时太可怕了······仿佛警告我,在走一步,就杀了我,我害怕,就转身向外跑去,在往下,我就记不起了,”陈青青心有余悸的说道。
赵生听了以后,很担心的看向师父,确认了妹妹说的话。
陈青青同样也是担心,只是她担心的是生哥哥,“哥,生哥没事吧。”
赵生低沉缓慢的说道:“不会有事,师父不会害我们的。”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
“等。”
说完以后,陈兵有一种感觉,在感觉里,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恨,很深的恨,充斥灵魂的恨,以前······就曾有过,只是他那时不明白,也不知道是如今出尘以后,感受加深了,还是他与兄弟之间,有了某种牵连,他闭上眼,就能恍惚处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那不是他的世界,是陌生又熟悉的小孩,依稀辨认的清的是那熟悉而又稚幼的童真,与每一件幼稚而又快乐的故事······
···陈兵,看得特别真切。
只是······
···睁开眼与闭上眼,形同两个世界。
也让他忘却了出尘的喜悦。
······
······
赵生。
这一刻,灵魂仿佛不是自己,又是自己的一样。天空乌云压顶,混合了世间万物,成暗色······暗色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除了自己弱的可怜的一丝心跳声以外···只有暗色。
灵魂是何物?
先前他不知道,这时知道了,因为空间揪扯着自己的灵魂,仿佛要粉碎一样的痛,也是痛在灵魂。他···他要反抗,要逆,他有恨,有仇,所以要反抗···
···怎么抗拒,这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有些无助,他也相信了,他会死,他更明白了,回到儿时的不是他,是仇恨,仇恨蒙蔽了双眼,让他看不清楚世间如何。
其实,他依然在,如今···只是,梦终会会误导他,走向深渊···
···没有曙光的深渊。
他不后悔,死了也不后悔,但想想···又后悔了。
一点光
一个人
一把剑
他看的清楚,暗色空间里,那个人影,从出现,就一点一点接近他····他便有了希望,也想说些什么,是谢的一种表达,但文字,语言,说了又显得不真实,不诚实,不现实···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他,依靠的感觉,也回到了他的心里,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真的,该行的路,还是自己要走的,也要有的,更要独自一人去面对的。
只是,赵生有了底气,眼神坚定的看着暗色的空间,他嘶喊着···
···“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
······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空旷的声音响起。随着这道声音,小村没了,山恍恍惚惚在黑夜里曲曲折折的消失在眼中,也没有了星光下的一副山河画了。
河水·····入眼是一片青幽色,是唯一的颜色。
“我不能决定他的命运,便要决定自己的命运,命运终是缥缈的,我只相信,我决定的,没有人能改变,轮回也一样,是吗?是不是这样?”
“我想······你做很不好,事情处理的问题上,你复杂了。”
这是陆凡的声音。
无论是黎明之后的死亡节奏,还是静谧到无的止境,又或者是清幽到此岸还是此岸,他都无视,不管是不是考验,还是最终的决断,他都显得无所谓,他只在乎,他跟前儿,有一个少年,不如说是一个二八青年,他都不会,放弃他,放任不管--徒弟是他的徒弟,命运由他自己主掌,没有人···没有物,可以平平静静的越过他,带走他的徒弟。”
然而,说出这一番话的陆凡也不会感觉到,这些想法太没有道理了,说的也不切实际了,也太偏离了世事了---只感觉,我自己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与我有关的,也是我的事,你管到我的事情,就是多管闲事。这样是很霸道的,是最没有道理的,只是陆凡却忘了,他在与谁说话,说话的声音是何种境地,境地里谁···又是真正的主人。
陆凡只知道,先前还有一丝杂质的心里,这一刻很明镜,明镜到赤裸裸,什么也没有······却也是最大的底气,与命运叫板的底气······
···他,不怕!
他也很平静,甚至要过于曾经的商道沉浮。
平静如水般的五十年等待,没有焦虑,急迫···有的就是随波逐流,遇浪也安的一种习惯。
时间在沉默中···
陆凡在等待,他知道做事与说话一样,很简单,却要懂得适可而止,最少在这种不确定的环境里,他是弱者,就要有态度。而态度虽不能决定即将来临的危机,那揣摩必定是心中有数与无数之间,可以先知的。等···是无聊的,只有“想”才会发现时间过得真快······可是暗色的空间里,没有时间,唯一流动的,青青河水,像是受到了某种波动一样,席卷而上······直到落幕······是动态的,也是带着无边无际的引势,如梦一样浮在天空之上,也是立身之下。但是陆凡仿佛没有发现他此时以站在万丈高空之上。
赵生在他身旁,很痛苦的样子,全身缩在一起,除了痛苦以外,他还能想,剩下的···身外的一切,他都惘然未知,更未曾感觉到。
天空里,声音空旷,不知何处而来,却也再次响起:
“你说的有理,只是不应该在这里说,现在说。”
陆凡平淡无味的说道:“我不知道,只是想说了。”
“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是你不会带走我。”
“我只想带走他,他违反了我的道,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走出我视线时就已经违反,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留余地的站在这里,问问你,为何物?”
“你,现在还不清楚为何要问?我要答与不答,也是随我所愿。”
“我想知道,后果。我明白,现在放弃虽只一词,但绝对不会从我的口中与心里出现。剑门,我代表剑门,在与你谈;我代表我也在与你论,但最终的结果,我想你能清楚,这也是我能现在站在这里,与你叙话的初衷。”
“你······终究,经历的太少。”
“但我,依然是我,不会是他,他只是魔鬼。”
“不,你在羡慕他,敬仰他。只是你心中有芥蒂,一个你不想说的······其实,你一直在考虑,如何摆脱他,活成你自己的模样,只是,你越来越发现,差距?永远在你的心里衡量着你自己,你做不到!”
“有吗?你是在寻找破绽?好为你寻找一丝存在感?这样?不太好,也不太坏,至少,在经历千年,你依然不会完美,哪怕一丝,你依然做不到公平,甚至你不明白何谓公平,只是想着如何去击溃别人的道,这样的做法可能不是天平,也可能是无边的宿怨,去缠绕着你。因为你永远不明白,理不在直,在于缠绕,在于揉合,在于理解···而我,只是坦然,梦依旧是梦,我也终究会醒来,会迎接明天是否晴天,是否会阴天,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这就是差距。”
······
······
久久之后,水依然是水,山也是山,星空依然璀璨。
空旷的声音,却变了,不是好了,不是坏了,是意义不同了···
“你,我,他,世间,万物,前生,今世,明天······也许,连我也不明白。”
“心,就是命运,强则命强,弱则命弱。”
“也许是对,但也不对,世间便是大千,如你眼前的河流一样,不是它自己的选择,他也想改变,但是规则就是如此,它永远改变不了,或者心永远是一个谜,不懂的谜···”
“哪怕···”
“哪怕,一时的顺意,不代表永久。”
“我,明白了。”
“你不会明白,这是一个选择,你选择了,就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永远不会告诉你,你要失去什么?这就是我来,你在这里,我们又谈了些,你得到了···”
“我想说···我很辛苦。”
“那是你的事情,所以轮回有缺。”
“与我无关,命运掌握的不是今天。”
“是啊,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
“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你···回去吧。”
“是我师徒回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