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的话题有些沉重。却是我想写很久的内容。
感谢孜孜不倦为DP工作(Daily Pennsylvanian, UPenn的校报)的Connie Kang,我从她那里第一次听说了UPenn学生自杀的情节。
2014年8月24日,本学期第一起学生自杀事件:这位同学死于加利福尼亚州的家中,有抑郁症病史,服药史。与以往不同,最近两次的学生自杀事件,Penn的发言人都公布了学生的姓名。
几乎每学期开学前夕或是伊始,都是学生自杀发生的时候,几乎每学期都有这样的消息传来。那些夭折的年轻人,只要想起来,也会觉得心有戚戚焉。
今年……似乎情况更糟。宾大官方的数据是从上一学年以来已经至少发生五起学生自杀事件(不排除有未报告至校方,甚至校方未公布消息的情况)。
9月又传来第二起学生自杀的消息,而这次自杀的学生,名叫Amanda Hu。自从有了很多本科生朋友以后我知道,这位姑娘的死,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同——因为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身边的人,甚至可以说,朋友。
有些时候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还是发生在一个和你朝夕以对的人身上,对你的来说,完全可以是一种颠覆和冲击。
Amanda所住的公寓位于Samson。当夜,已经失去知觉的Hu被人发现,口鼻流血,写字台上是一个60片装抗抑郁药的空药瓶,墙上有血迹。她留下了两张像是遗书的信,一封给家人,还有一封是给宾大的心理健康医生。
她自北卡罗莱纳州的夏洛特市,是宾大生物化学(biochemistry)专业的学生。在此之前,她自愿休假并在该校一生物化学实验室工作。
她在高中时是模范学生,曾经参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癌症研究项目,毕业那年被当地报纸The Charlotte Observer选为夏洛特十大杰出高中毕业生。当时,她提出自己的志向是在宾大解开癌症之谜。
哪怕现在去搜索Amanda Hu,你依然可以找到关于她如何优秀如何出色如此种种的新闻报道,甚至她那漂亮的GPA都可以被检索到。她作为CEM Awards 2012 Stacey Palasek Memorial Scholarship的得奖人领奖的照片是搜索项的第一条(领奖照片也成了她去世后媒体各种通稿使用的公开肖像)。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家乡的骄傲,当地媒体好几年前对这位出色的高中生就有过热烈的报道和褒扬,她以优异成绩进入宾大学习,也许也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的模范形象。她立志要解决生物医学难题,要攻克癌症,宛如一位踌躇满志的正能量少女。可一样去搜索万能的互联网,也有最终有些悲剧式的定格,我看见Philly.com的新闻标题:Penn student, 20, found dead in apparent suicide不知为何有一种死后万事皆空,理想与光荣俱寂的悲伤。
“她已经够好了,为什么不能自己放过自己?”周围人都会这样惋惜地说上这么一句。
但你不是她,你无法懂她。这是作为家人朋友都无法突破的一层壁。触不可及。他们自己也多想在这样循环的车轮里停下来,挣扎着想要一些小幸福,挣扎着想要一些“生活”和中庸。Amanda Hu的朋友Natalia Chadee说她在Amanda去世的前一周还和她在一起喝茶。“她当时非常高兴和放松,还迷上了烘焙。”……
未被官方证实的“点”是,姑娘早晨与男友爆发了一场争吵,或者是压垮她的最后一颗稻草。有时候并非是感情大过了天,只是人们(尤其女性)似乎太容易寄希望于感情了,仿佛世界残酷以外,感情世界最好永远是温暖而明媚,可以逃避可以哭泣。却没有预料到一旦寄望而落空,便会遭受几倍于事情本身的重创。
和我说起这件事情的学妹问我,“学姐,其实你也许不相信。我周围有好多好多人都把吞抗抑郁药物作为日常的一部分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吃那些药呢?本科生里有好多这样的人,大家也都知道,有些人还看的是同一个医生,吃的也是同一种药。”
在美国来说,抑郁,和伤风感冒一样,外界眼光比较平和,也比较唯物,这点来说,普遍没什么社会和舆论负面压力,大家都索性坦荡大方去看诊吃药,做心理咨询。
但问题就是,群体中普遍的心理亚健康,好像成了常态。
我只能和学妹说,我觉得事情是这样的啊,你看,其实抗抑郁药物的本质是什么,而医生们又为何把药开给他们。我从来都不相信有哪种药物真能使得一个人真正“好起来”,使他/她悲伤恐惧惊惶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如何能自然而然“好起来”?药物,只能消除病理上的“抑郁”。而事实上它也就是一种安慰剂罢了。药物普遍伴随着对身体机能的损害和消耗。但,当这件事和死亡相比,就是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过程了。至少没有人会说,不行你不能吃药,你还是去死吧,当然这肯定不能成为染指毒品或者违禁品的借口。
令人真正吃惊的内外反差,是大把吃药的同时,这些孩子的惊人外在表现,让你觉得人的张力实在是巨大。
通宵的图书馆、自习室,周末的Locust Street,酒吧,我看到的X都是这么昂扬,每天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地工作、学习着,也许也疯狂、荒唐着。似乎这就是蓬勃的青春,这就是仿佛把自己都要一并燃尽的生命之火。她也每周去学校CAPS(Counseling and Psychological Services)报到,接受心理咨询,安安静静地回答问题,说些烦恼。
“我有时候也把自己当病人。”她这样和我说。
他们都是精英。他们都是外人眼中最出色的一群人。
我也去了Huntsman Hall,和他们呆在一处,去了Irvine,去了Rodin……去了他们学习、居住的地方。只能说,我真的希望每个人都能和他们看上去一样好。也许因为人生苦短,所以我们会如此着急去燃烧自己。但有时又觉得,比起盛放恣意,是不是安静生长就好?或者,更加基本的要求是——是不是不要夭折就好?只要缓步能行,只要活着,总还是有机会,总还是有一个“明天”忠贞不渝地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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