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终领着惠连,彭逸来到木头房子前,只见这房子由十几根粗木作支撑,粗木表面黑漆漆的,看来经过火烤烧,前脸离地一米左右,后墙根部直接依在山坡上,粗木上是细一些木头搭成的台子,台子上一个竹屋,屋顶起脊茅草覆盖。
三人顺着石头垒砌的台阶走上木台进到了木屋里,屋内陈设简单,角落一个竹榻,榻上是茅草,上覆整张兽皮,屋子中间有两个木桌子,上面放着陶罐,木碗,看到这,彭逸终于露出了笑容。
有样学样,桌子后有几个茅草扎的蒲团,彭逸跪在上面,扫了一眼看到,陶罐里大概是米粥之类的东西,木碗中放着一块煮过的肉,另一只放着一条煮过的鱼,桌子上摆着竹筷,拿起筷子正准备吃,就听到陆终叽里咕噜的说话,只好放下筷子,朝那边看去。
陆终慷慨激昂的说了三四分钟,然后冲彭逸和惠连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相文雅,彭逸心想“这是饭前祷告?”随即也不管那么多,捧起陶罐咕咚咕咚先灌个半饱再说。
很香,正宗的杂粮粥,颜色有些泛黄,一罐子倒进肚子里,皮肤渗出微微细汗,浑身通透,彭逸打了个嗝,说“终于活过来了。”
想起屋里还有两个人,彭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去研究那块肉,陆终也笑了笑冲惠连说了句话,惠连捧着彭逸喝完的粥罐出去了。
肉和鱼的味道真不敢恭维,估计就是煮的时候放些盐和香料,香味完全没有,不知是什么肉,有些硬,鱼很柴,不过碗里的汤味道还算可以。
又喝了一罐粥,彭逸吃饱了,见手里陶罐有些奇特,低头研究,粥罐是陶土的,上有网纹,颜色艳丽,用指敲击有金属声,随即说了句,“有些像新石器或者夏朝的陶器。”说完后醒悟了过来,更加仔细的去看,心里翻江倒海“不是穿越了吧?”
看看左边跪坐的惠连,斜方的陆终,面目如此清晰,摸了摸身上的麻衣,触感如此真实,彭逸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可这一切的一切又是那么的荒诞可笑,光着屁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天一夜不食不眠终于见到人,却发现穿越了,到了公元前,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难道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手里的陶罐跌落,咣当一声,摔的破碎,呆若木鸡。
陆终,炎帝苗裔,姜姓,他这一支部落千余口几代人居住沮水河畔,自称火族,靠狩猎,捕鱼,采摘,畜牧,耕种繁衍生息。
陆终父亲跟西方鬼方氏抢夺猎场在无名谷地大战,虽然胜利,但伤重而死,留下兄弟二人,兄长北去安邑侍奉尧帝,陆终娶鬼方氏妹,领导族人。
夫妻恩爱,夫唱妇随,领地治下海晏河清,一片繁荣景象,可成婚三年始终不孕,急坏了陆终,一日陆氏说,“昨晚一梦,梦见一头鹿,头顶巨角,唇白,趾黑,通体花豹斑纹在河边饮水,见她靠近,便往荆山走去,几步一回望。”
第二天陆终问卜大巫后去东方荆山祭山,宰杀猪,羊,奉上五谷,干鲜果品,回还后一个月陆氏有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六胞胎,老大樊,老二惠连,老三篯铿,老四求言,老五晏安,老六季连,生下六子,陆氏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常年精神不济。第三年六个孩子在田里玩耍,来了一只饿虎衔走了老三篯铿,陆氏听闻噩耗晕厥过去,拖了两日撒手人寰,死之前告求陆终一定要把孩子尸骨找回,可陆终族中猎手到处去寻也没见孩童尸骨,老虎打了几只,破开虎腹也没见到,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五个儿子开枝散叶,只留下老二惠连继承祖业。本来老三的事这么多年过去都已经淡忘,惠连出任族长前,大巫占卜一卦,解卦说,月亮落山后,太阳升起前,往东跑,结果撞倒一人。抬回来后,陆终看起脸面像极年轻时自己,手腕出有三颗黑痣三角相对,确定这就是当年被虎衔走的老三,心中大慰,不免感谢上苍庇护,冥冥之中有天意。
让我们回到现在。
陆终见彭逸打碎陶瓮在那发呆,随即走到近前,跪坐下来揽进怀里。
陆终虽然听不懂彭逸口怪异的话,可知道是他的儿自,骨肉血脉,分离这么年,肯定经历很多苦楚,哪怕肤色怪异,不同常人的白。
搂着彭逸,陆终嘴里一直念着“感谢天神,回来就好。”
彭逸从震惊中醒了过来,见到陆终抱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落泪,虽然不懂说的什么,也感到一种关爱,心中震惊,伤痛,被化解许多,可又想起身处异时空,难免难受,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哭,把旁边的惠连搞得也泪水连连,可想起是他把篯铿找回来的,又想笑,导致脸部抽搐的很奇怪。
两个人有些哭累了,彼此松开了对方,彭逸有些尴尬,陆终则很欣慰。
彭逸向陆终笑了笑,“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可知道回不去了,请求你收留我,如果有一天我找到回家的路,会告知你再离开,好么?”虽然他明白对方完全听不懂。
陆终像听懂了一样,拍了拍彭逸的头,慈祥的笑着。
村落中心一片空地,村民聚会都在这里举行。
这里晚上要举行宴会,祭祀农神,惠连继任族长,老族长找回了多年失踪的三儿子。
刚刚过午,三三两两的村民开始回村。
春天到来,万物复苏,稻田需要播种,家畜开始繁殖,今天是个重要日子,大巫要主持祭祀炎帝。
彭逸很失落,自己来到一个未知时空,回不去了,不过看到这么多忙碌村民,心情好了许多,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就是生活,不是么?
有的人在宰杀牲畜家禽,有的人煮米粥,有的人在摆放桌案,都在忙碌,彭逸有种冲动,也想参与进去,又不知从哪开始,直搓手,显得格格不入,这时惠连走到近前拉他,来到广场一处角落,角落里有一些石槽,槽中有几百尾活鱼,一些人正在宰杀处理。
惠连指着这些鱼一边说一边比划,彭逸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挽起袖子,参与了进去,惠连看了一会就走了。
一个人递过来一把竹刀,彭逸拿到手里颠了颠,用手指试了下刃口。
心说“真有办法,竹子还能当刀使”
随手拿起条鱼,挖掉鱼鳃,用竹刀抛开鱼腹,拉出内脏,手法干净利索,心说,
“这东西挺好使”
彭逸家是开饭店的,父母以此生计,从读小学开始到去外地读书前,常年混迹后厨,拜了好几个师傅,对于红白案,煎炒烹炸是样样精通。
彭逸手里干着活,看着周围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心里那种失落也慢慢随风而去。
“我跟你说,这鱼鳃一定要除干净,要不鱼做出来有一种腥膻味。”
“鱼漂别扔啊,这东西有嚼头,口感好。”
“鱼鳞要挂干净,淡水鱼,炖着吃不能要,如果有油,炸着吃那才叫美味,再来点啤酒,没治了”
彭逸一边忙活手里的鱼,一边碎碎念,都忘记了别人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虽然村民听不懂,可都对他报以善意的微笑。
人手足够,一会功夫就处理完毕,宰杀好的鱼被放在陶罐里,加入清水,撒些盐,放一把不知名的干草,就准备拿去煮,看得彭逸直跺脚,
“这么好的野生鱼,这么弄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行,中午的鱼太难吃,得想想办法。”
彭逸四处观望,看到靠近河滩那边正在杀猪,就往那边走去,走到近前,看一大汉袒胸露乳站在案后,七八头猪四蹄捆绑倒在案前地上,案边还围着十几个精壮男子,大汉嘴里念念有词,拿起案上的稻谷四个方向各抛一把,紧接着十几个大汉一起高举上手大叫起来。
“这挺有意思,杀猪还带仪式的。”彭逸站在不远看的津津有味。
仪式完成,两个汉子把猪抬到那****上身大汉面前的案子上按住。
是一头黑灰色的猪,比彭逸看过那种粉白的大家猪要小的多,躺在案子上还在挣扎,只见案后那大汉右手拿了把匕首,青绿色的刀身,刀口则是黑幽幽的,彭逸猜测应该是青铜材质。左手拿起一个陶盆,把一盆水往猪头上一泼,趁猪愣神往胸口狠狠一扎,只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随即抽出匕首,拿那陶盆去接胸口出来的血,手法干净利落。
接完血,那大汉又换了一把厚背短刀,一刀下去破开猪膛,进去划拉几下,放下刀,双手进去一掏,猪内脏全都扒拉到案子下面的竹筐里,边上连忙上来两人,把竹筐拿走,又见那大汉拿起短刀,没几下就把一头猪分个七零八落。
“好家伙,这手法,不杀个百十头猪练不出来啊。”彭逸心里想
“要怎么说才能跟他要些肥肉呢。”彭逸因为语言不通,又不太熟悉,真不知道应该如何交流。
这时惠连向这走来,彭逸迎上几步把他拉拽过来,指了指筐子里的内脏,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把这些东西给我。
惠连直摇头,彭逸觉得表达的不清楚,就用手势,我帮忙做分给大家吃。
惠连跟那大汉商量了几句,那大汉点了头,惠连才同意,叫来两人帮忙把一筐内脏抬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