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夫人潜回家中,见庭院冷冷清清,一个佣仆皆无。后在正房卧室寻见自己昏睡在床的丈夫,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南宫勇从昏睡中醒来看见自己夫人在侧,叹口气道:“我原想过几日去叫你回家,不想你自己回来了。馨儿可还好?”
南宫夫人强颜道:“很好,只是这些日子吵着要见爹爹。你这是怎么呢?”南宫勇道:“我这伤并无性命之忧。人家是掌下留情了。“
”你这是何苦呢,走前不是商量好认赔么。怎么还动手了?“南宫夫人道。
南宫勇道:”是认赔,他若是要金山银山我也就咬牙认了。哪知道人是有备而来,是专冲咱家祖传的“避火棍”来的。“南宫夫人闻言惊讶出声。
这南宫家其实祖传一神奇棍子。这棍子不过四五尺长,非金非石,非玉非木。玄青色,通体黝黑。在昼间如同乡间一根寻常木棍。唯每逢十五月圆,在夜间时便会放出赤红光晕,囊括方圆一百来丈范围。形成一壮观幻境,持棒人如同置身于火山岩浆之中一般。方显出其是一件不凡宝物。南宫家历代研究这棍子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只知道这棍子不惧世间任何火焰。所以唤作”避火棍“。虽然如此,南宫家也知其绝非凡物,所以历代均严守秘密。外间从没人知道南宫家尚有这么一件宝物。所以刚才南宫夫人闻言大是吃惊。
话说南宫夫人携南宫馨出去后,南宫勇就将家中仆役佣人全部打发走,一个人静等黑袍客。过了旬月的样子,黑袍客翩然而至。未及黑袍客说话,南宫勇就迎上前说明失镖前后种种以及愿意认赔的意思。黑袍客闻言略感错愕,环顾四周之后哈哈大笑,道:”多少年没遇着这么知情识趣的妙人了。好,我就在你宅中取一件物事即可。前面的镖金我也不要了。“
南宫勇略一盘算,想家中没甚值钱的物件。本来奔着倾家荡产去的,没想如此轻巧就揭过了。难不成是自己小人之心错怪了这黑袍客了。大喜之下,没经细想就满口应下。
黑袍客谈好之后径直往后花园行去,到了后花园后一脚将一枝叶遮盖半亩天空的大芭蕉树踢翻。芭蕉树倒后露出一枯井,枯井口被一青石板盖住。南宫勇见状脸色大变,欲要上前阻止时。黑袍客已经掀开青石板,从枯井井底吸出一沉香长条木盒,抓在手里。原来南宫家将这避火棍传了许多代也没见探索出什么妙用来,南宫勇祖父就将这避火棍埋在枯井之中。天长日久连南宫勇也一时忘记了此物。此物虽无什么用处,但留有极为严厉的祖训。可谓棍在人在,棍失人亡。
南宫勇见此情景,一咕噜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黑袍客。将避火棍诸般一一道明,又将自家祖训说出。说自己情愿砸锅卖铁也要赔了黑袍客的损失,只求黑袍客不要取走这无用之棍。黑袍客听完嘿嘿一笑,也不答话抽袖就走。
南宫勇心想黑袍客本就设局骗镖,如今自己好话软话道尽。这黑袍客还要取走自家祖传之物。一时气血冲头,起身拦住黑袍客道:”阁下如果执意要取走我家祖传之物。还需过了我这一关方可。“说完摆开厮杀架势。黑袍客不动声色道:”享誉渝州城的南宫家不过是这幅德行啊!“言语中颇有鄙夷。
南宫勇闻言一下犯了踌躇,此事事先说定,又是赔偿所用。自己如若反悔,南宫家代代清名就此丧尽。但放这黑袍客离去,又违背祖训成了不肖子孙。黑袍客见南宫勇为难神色,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便破例一次。你若原地不动,接得下老夫一掌。老夫将这避火棍扔下就走,我们前账就此勾销。如若接不下,你就得放任老夫离去。如何?“南宫勇被逼到墙角,只好咬牙应了。
黑袍客修为奇高,一掌就将南宫勇击飞出去,吐血昏倒在院中。等南宫勇醒来时,黑袍客早没了踪影。此事过后,南宫勇灰心意冷,又因调养伤势,便停了走镖的生意。养伤期间,一是因失了祖传之物;二是埋怨自己贪心招此大祸;三是自怨本领低微,所以南宫勇心中总是郁结难解。黑袍客那一掌本就寒热诡异,南宫勇伤情至此愈发严重。没几年就含恨而去了。
南宫夫人从此一人将南宫馨拉扯长大。至于为何要比武招亲。一是因为前几年尚有亲朋好友关照。近些年来,人情多淡,南宫夫人和南宫馨支撑走镖生意多有不逮。二是因为这二十年来,南宫夫人追溯回忆前事,愈发认定是黑袍客图宝害命。虽说南宫勇去世前一再嘱咐不要报仇,安静度日。但南宫夫人一想起这二十来年的艰辛,便日夜怨咒黑袍客,总是十分不甘心。所以就有了两娘母朝天门码头一行。
车笠听完长叹一口气,然后道:”黑袍客托镖时就心怀叵测,行事绝非我正道中人。夫人意欲报仇本是应该。只是这比武招亲,在下总觉得或有些不妥之处。我观令爱灵秀英藏,神采清爽,是练气的好苗子。何不拜入一高人前辈门下,日后女报父仇方是正途。夫人若是不嫌,在下愿代为引荐。似令爱这样的资质,这样清白的身世。何愁不能位列高人前辈门墙?交浅言深,还望夫人见谅!“
南宫夫人闻言大喜,起身大礼拜谢。车笠忙起身将其扶起。几人客气一阵,又坐下相谈。南宫夫人道:“实话对车大侠讲。妾身不是未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这几百年来,蜀中玄门正道收徒从严从苛,且渐渐不与外界散修往来交际。妾身也曾试过几次,均是没门路可走。如今得车大侠高义相荐,此恩南宫家没齿难忘。今后车大侠但有差遣,南宫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说完招呼南宫馨也来拜谢。车笠伸手拦住道:“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扶危济难本是侠义中人分内之事。”
黛螺在一旁听两人客套,忍了半天终于逮着个缝隙插嘴道:“刚才我听夫人叙谈,其中有个极大的疑惑。夫人说南宫前辈和那黑袍客行至后花园时,连南宫前辈都几乎忘记芭蕉树下枯井中藏有家传宝物。不是黑袍客踹倒芭蕉树,南宫前辈都想不起来。且这避火棍子是贵祖所藏,历时久远。那黑袍客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南宫夫人听后,沉吟道:“黛螺姑娘所言正是我夫妇当年最大的疑惑。当年我与外子就此事多次分析复盘,以图寻得些蛛丝马迹,可到头来终无所获。”黛螺听到这儿眼珠转了转,却欲言又止。
这时,南宫馨插言道:“天下奇门怪术颇多。或许是那妖人有什么寻宝邪术吧!”黛螺闻言笑笑,看着南宫馨道:“的确有此可能。”又调头对南宫夫人道:“此事隔年久远,追查不易。晚辈也没什么好办法,行走之中定会为夫人留意此事。若碰巧寻得什么端倪,一定告知夫人。”南宫夫人连忙称谢不提。
四人又相谈一阵。车笠因要引荐南宫馨,所以暂时留在南宫宅邸。等南宫馨收拾妥当,便带其去寻访前辈高人。黛螺称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辞,车笠和南宫母女一起相送。
临行前,黛螺拉着车笠说话。南宫母女以为其是玄门正道师兄妹之间情深义厚,有些体己话要谈,便客气避开了。黛螺见南宫母女离远了,对车笠道:“车师兄,你将来带南宫妹妹去拜师。也不必太劳神费力,将就寻个差不齐的就行。成与不成全看南宫妹妹缘分就是。且莫去叨扰与咱们渊源深厚的那些前辈高人。”
车笠皱眉听了黛螺这番话,心中有些不以为意。心想这箫师妹不愧人称小天狐,这喜怒变幻,多疑狡黠的性子倒是十分贴切。这南宫家世居巴渝,是有名的世家,绝非邪门外道的卧底。不知箫师妹这番话意指何处。后又想到黛螺自小被虚静散人收作关门弟子,宠爱非常,又兼身份十分贵重。所遇散修之人无不对其阿谀奉承,就是正派中人也多对其爱护有加。所以黛螺或许有些名门大派弟子的骄气。这南宫母女并未对黛螺十分的奉承,所以黛螺在此时耍些小孩子脾气,给南宫馨下袢子。想到这儿,便笑着应承下来。
黛螺见车笠对自己这段话不以为意,刚要开口再劝。又想到自己再开口相劝,就是枉做小人了。这南宫母女之事的确没任何可疑之处。南宫馨资质上乘,将来的确可引为正道臂助力量。所以将话题绕开,和车笠谈了些两派之间的情谊旧事,然后惜惜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