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季新看见地上的铁蒺藜皱了下眉头。刚才这铁蒺藜来势极猛,寻常来说应该嵌入地里。可这铁蒺藜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如同有人轻轻放上去的一样。这下马威可真够别具一格!王季新不在犹疑,身形一闪,下一刻已经出现在飞云亭上了。
这时从石阶上一顿一顿走下来一青袍人,左袖空空,右手架一乌铜拐子,右腿腿裤也是空荡荡的。右脸戴了一半面的鬼面面具,燕颔虎须,两眼睁得老大,湛湛有神。
王季新大声道:“不知阁下何人,为何暗中偷袭?”青袍人并不答话,右手将乌铜拐子随意舞了几下。王季新在亭上一看,正是刚才少女所使的担法。不过较少女使的更为精彩,尤其其中一式“刑天舞干戚”,其中的悲壮与不屈是少女绝对演绎不出的。
青袍人走到少女身旁,用拐子一翘,少女便落在青袍人左肩上。青袍人也不看王季新说道:“我是她伯伯。刚才承蒙少侠出手相助。寒舍离此不远。若少侠不弃,不若到舍下喝一盏茶再走。”说完往麟山山上行去。王季新担心少女安危,又艺高人胆大,便跃下亭子远远缀着青袍人。石阶没行几步到了一八角井便没了,青袍人扛着少女用拐子一点便往山上飘去了,王季新也跟了上去。
两人飞过几处峭壁,到了一小平台上。见一遮天古柏下有一山洞,洞上龙飞蛇舞刻着“飞云岫”三个潦草大字。青袍人转眼进了山洞。两人一前一后行了几里地,洞尽头有一方圆几十丈的大天井。站在天井下抬头一看,直通碧空,井壁上长满藤萝古树。
青袍人回头略看了看王季新,便化作一遁光飞了上去。王季新立马紧跟着飞遁而上,跳出一看原来是麟山峰顶,周遭全是薄云环绕,山巅悬岩如麟角峥嵘。麟山峰顶约几十亩大小,峰顶正中有一冲天石柱,石柱下有几间茅草屋。茅草屋前有一种满花草的高脚小楼。檐下挂一木牌,写着“倚天阁”三个清秀小字,应是少女的手笔。王季新见状暗松了口气。
青袍人将少女送上阁楼便下到院中,从茅草屋里端出一壶清茶,邀王季新在院中共饮。王季新见青袍人饮下茶后,也就坐下喝着茶与青袍人叙话聊天。
原来青袍人与少女是为了躲避仇家才隐居此处的。青袍人姓厉,少女姓蔺。青袍人问王季新是哪里人氏。王季新见青袍人如此爽快,也就直言自己是天莲教王季新,并问青袍人仇家是谁。青袍人微微一笑,慢慢喝了口茶道:“天莲教便算是我们的仇家。”言语中颇有些奇怪的自嘲味道。
王季新闻言大惊,忙要起身。却手脚俱软,动弹不得。青袍人从袖下举起拐子说道:“对不住了!”说完拐子便要落下。王季新心中叹口气,正要闭目等死。
这时从旁处飞来一铁尺,将拐子堪堪击中,发出一脆响。跳下两人,正是自己师父棒槌尊者两人。王季新不由又喜又羞。
棒槌尊者两人并不看王季新,均盯着青袍人看。三人表情都十分古怪。半晌,青袍人道:“苍龙、天虎。许久不见。没想到最终是你两人来拿我。”
槌尊者气道:“谁管你那破事儿,我们是来领徒弟的。我和苍龙养个徒弟不易。却被你青狼一拐子打死可他娘冤枉的紧。”青袍人略意外地看了一眼王季新,然后问两人道:“教中居然不管我这叛逆了?”
“如今时过境迁。当年大家不过是挣扎性命而已。你现在就是返教,也不过是去功德洞面壁几百年的罪名而已。而且在功德洞呆个百八十年便可以病养之名在黔南找一洞府隐居。”棒槌尊者两人坐下后,棒尊者开口言道。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这可不一定。”正要接着解释一番,一清翠的声音响起:“厉伯伯,刚才是你救了我么?”接着从倚天阁走下一少女。突然看见院中坐着三位客人,不由掩嘴“呀”了一声。
棒槌两人循声望去,看见少女后不由目瞪口呆,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半天槌尊者结巴道:“她...她莫不是...”话未说完,青袍人接道:“对,正是北野王在这世上唯一血嗣。”
棒槌两尊者对视一眼,突然起身大礼参拜少女,齐声道:“北野王十二玄色战旗麾下苍龙(天虎)参见郡主殿下。愿郡主殿下喜乐安康,永葆青春。”王季新在一旁看得疑云顿生,这少女似乎大有来历。可怎么我于教中二十余年从未听过什么北野王。少女一下楼,就见两怪人大礼参拜自己,还叫自己什么郡主殿下。忙跳到一旁,躲在青袍人后面探头探脑。
待棒槌两尊者重新起身坐下,青袍人叹道:“难为你俩人还念着旧情!”
“我们不过是敬重北野王当年是位英雄,并无其他意思。”棒尊者忙回道。
槌尊者接着道:“当年的事,说到底不过是你们一伙人内讧。我们这些黔南的,自从东征万里蛮寨后,死的死,废的废。侥幸活下来的均被发配冷宫,早置身教中诸事之外了。”王季新难得见槌尊者如此正经,不由心里一奇。
青袍人听完默默无语,半天道:“当年东征之后,却让你们最是抱团。现如今反而于教中独占一方。这就是塞翁失马的道理。”青袍人顿了顿,接着道:“如今教里什么情况,对北野王是何定论?”
棒尊者道:“如今不设教主,由焚世堂执事长老决断教中一应事体。执事大长老是曲幽大散人。”青袍人听完后,哈哈大笑,然后道:“还是让海红法王如愿以偿了。不知现在教中教旨可曾也改了?”
槌尊者肃容道:“自然是天莲焚世,人间净土。”王季新暗暗想到,海红大法王不就是教中第一任护教右法王么。不是二十年前便旧疾发作死了么。为什么叫如愿以偿。
棒尊者听完却叹道:“如今教中不过拿来喊喊当口号而已,并没多少人当真。教中小辈弟子已多不知道北野王之事。教中元老中一致口径是...”棒尊者说到这儿看了青袍人一眼,又接着道:“北野王当年是叛教投敌。”
“放屁,北野王当年已然坐到副教主之位了。叛个屁的教。”青袍人暴怒道。
槌尊者皱眉道:“自古东宫太子就不好当。何况天莲教奠基诸战中,有七成是北野王打下来的。加之北野王旧伤颇多,当年不一定能熬过教主。教主本就多疑记仇,不容北野王是当年众所周知的事实。怎么听你的意思还牵扯上海红法王了呢?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青袍人听完后,半眯眼许久后才道:“教主当年欲要动手铲除北野王是事实。但当时远还没到见红的时候。而且你们也是海外立教时的老人。你们自己想想,教主诛除教中元老异己,何曾用过这样惨烈的手段。”青袍人说道这儿突然转头对少女道:“珍珍,今天贵客来访。你去山下采些新鲜果蔬回来。好招待客人。”蔺珍珍刚听得起劲,却被支开,心中老大不乐意。磨蹭了半天才嘟囔着嘴飞下峰去了。
青袍人见蔺珍珍下了山,回头对棒槌尊者道:“其中当然有隐情。而且还是我亲眼所见。不过这事还得从小独秀峰事变说起。”王季新听到“小独秀峰事变”这几个字,心中一阵狂跳。只不过药劲未过,只好眼巴巴盯着青袍人。
槌尊者闻言跳起来刚要说什么,却被棒尊者伸手拦住。说道:“这孩子成天到处打听小独秀峰的事。如果此事真还关连什么教中隐秘。还不如让他在这儿听个明白。免得以后招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祸出来。”槌尊者听后才闷闷地坐下。
青袍人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王季新,又回头和棒槌尊者两人接着叙谈。却在之后道出了一件天莲教里的惊天大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