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华安觉得这三个字如当头棒喝,他的心口忽然很痛,难道一切的一切与自己所知道的都背道而驰?难道三年前带着鬼宫众人杀出重围的红衣女子,被称为“地狱之女”的火蝶九娘就是阿雪?难道,阿雪并没有失忆,并没有接替九娘之位,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难道,那个人,真的就是阿雪吗?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噢,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啊?”
九娘依旧红衣似火,自山门走来,衣袂翻飞,宛如仙蝶。
奚华安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朦胧不明,心中暗道:“阿雪,你到底是谁?”
“苏小墨不过是江湖一浮萍,我何须在意?”房文风自言自语道,走在去苏小墨房间的路上。他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有怜悯之情?不,准确地说应该不是“怜悯”,而是……
“看上了!”文喜笑嘻嘻地端着药壶,似乎看穿了他家的公子的所思所想,随口一说竟接上了房文风心中所说之话。他合起扇子来往文喜脑袋上一敲,道:“文喜,你说什么呢?谁?谁看上了?”
文喜停下脚步,左望右望,道:“难道公子觉得这里还有别人?”
房文风轻轻踹了文喜一脚,文喜巧妙地避开了,道:“公子可要当心了,这药壶翻不得的!”
“得得得!就你小子有理,你家公子我一不爱财,二不贪色,我看上啥了?”房文风将手背到身后,大步走开。
文喜端着药壶,打着小碎步,生怕药壶翻了,忙不迭地尾随上去。用嘴撸向前面那屋子,笑道:“除了苏姑娘,还有谁?”
“你看我不——”说着房文风就抡起手臂,作势要打。
“屋外是谁?是文风公子么?”
闻言,文喜心下一松,蹲着从房文风手臂下走过去,看见歪躺在床上的苏小墨,乐呵呵地,道:“得亏姑娘你这话问得及时,不然我这脑袋又得遭殃了!”
苏小墨指着椅子,示意他坐,笑道:“文喜你对我小墨这么好,我即便是残疾了也不能让你被他欺负!”
“呸呸呸!苏姑娘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文喜倒好了半碗药,递给苏小墨,“姑娘你还得是把这药趁热喝了,也要好得快些。更何况,公子还指望着姑娘你快些好起来给他看病呢!”
“你家公子有的,只怕是心病要更多些!”苏小墨喝药倒是不怕的,一两口就全下到肚子里了,拿手背擦了擦嘴,又将碗递回去,埋怨道:“这陆大夫也奇怪,偏偏要半碗半碗地喝,一次性喝完了也省的我睡个觉还要算着时辰!”
“陆大夫医术好着呢!当年公子和庄主‘南征北战’的时候,多少次性命垂危都是陆大夫给救回来的。”
苏小墨没理会,只道:“我苏小墨也真够倒霉的,一遇见你文风公子,尽倒大霉!”
房文风这回出奇地没有回骂,而是谨慎地将门关上,自个儿搬了椅子坐到苏小墨床边,问道:“小墨,既然咱们是朋友……”
“什么时候又跟你是朋友了?”
文喜在一旁掩嘴偷笑,被房文风给白了一眼。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做朋友!”
“……”
“小墨,你告诉我,你那天是不是想去山庄的密室?”房文风的语气十分严肃,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像被压缩的空气,一下子就紧绷起来。她到底该不该承认,还是要继续隐瞒下去?但这也并非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过是出于好奇……况且房文风以“朋友”的名义发问,最讲义气的苏小墨是很难拒绝的。
她道:“是。”
文喜大惊,道:“苏姑娘,你竟然真的是……”
苏小墨辩解道:“我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我想去密室只是因为我好奇……”
“好奇什么?”房文风道。
“实不相瞒,”她正要把手伸进里衣,忽见眼前二人都扭开了头,不觉红了脸,“不好意思,我……藏得有点……这个——就是我拿着的密道地图。”二人闻言,方回过头来。
房文风接过苏小墨手中的书札,里面确实夹着一张地图。“这——”房文风惊讶道,“你怎会有这份图纸?”
“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
“你爷爷?”房文风看到图纸右下角有一个印章,“凤苏七”,“凤苏七是谁?”
苏小墨抢过图纸来,仔细看了看,道:“诶,我之前还没发现这个印章呢!‘凤苏七’?‘凤’应该是代表凤夕山庄,我爷爷叫‘苏矢崎’,‘苏七’有可能是我爷爷的代号……难道,我爷爷和凤夕山庄有什么联系?”
房文风道:“你爷爷既然能画这个图,那一定是对山庄十分了解,应该本是庄里人的。不过,你爷爷的目的地应该也是这密室,这个谜团或许还只有到这个密室才能解开。”
“可是我现在这样根本去不了密室,”苏小墨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好,那两个人说不定已经……”
房文风笑道:“那密室除了有奚家血统的人,别人是进不去的。”
“什么意思?”
“那个密室需要血做引子,才能开得开。但是……”房文风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赶忙将图纸递给文喜,“住在西苑东厢的是谁?”
文喜道:“上官家的二小姐和她夫君廖星。”
“他们二位什么时候来的?”
文喜奇怪地看着房文风,不解道:“公子记性好差,再过半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五陵结客’了,这次轮到上官家主持开会,他们先过来准备哪!”
“噢……对啊,那天还和他们夫妇一起用晚膳来着……”房文风若有所思,忽道:“我得出去一趟,你要照顾好苏姑娘!”言罢,真跟一阵风似的消失地没影没踪。文喜冲到门口,大喊道:“公子!公子!你要去哪啊?”
房文风这样忽然离去,一定是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人,莫非真的已经找到了密室……苏小墨叫回文喜,道:“文喜,你先回来,把门关好!”
“为什么?”
她指着屋外浓云密布的天,淡然一笑,道:“你看,要变天了!”
苏小墨翻到图纸的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段小词:“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残灯明灭枕头攲,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娘子真是好计谋,不然咱们也确定不了哪一条密道才是真正到达密室的密道!”黑衣男子一只手按着作为密室之门的玉墙,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他娘子的手,极尽爱意。
他娘子从腰间掏出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指,笑道:“相公,等我们进入密室,得到了凤夕山庄的秘密,看家里那群人还敢不敢再对我们指手画脚!”女子眼中透着一股子森冷,“虽然我一直对庶出这个身份十分憎恨,可是此刻我却非常感谢我那庶出的娘亲,若不是没有她奚家的血统,我们也进不去啊!”
玉墙一点点打开,那女子笑得更为开心了。可她身边的男子却有些担忧,道:“娘子,你确定那一日我们用弹板打飞的真的是房文风?”
“哪还有假?我从井里探出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站在假山石后,腰间的玉佩是他们房家独有的,怎会有错?”女子冷哼一声,“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留下那苏姑娘,就是留下了一个祸害!”
两人正踏入密室,忽然觉得喉间一紧,两根粗制麻绳自他们身后的密道两侧射出,勒住了二人脖颈。二人刚想用手去拽,又有麻绳射出绑住了二人手脚,瞬间动弹不得又难以出声。
他们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眼前的玉墙竟又合上了!
“谁告诉你们,我留下了她,就是留下了一个祸害?”
房文风缓缓而来,却步步逼近,那夫妻二人不觉地绷紧了神经,死盯着房文风手中的折扇,一扇一合间,仿佛看到了沧海桑田。
前一刻,他们以为从此当为人上之人;下一刻,却要不幸成为他人刀下客。
等等,房文风不会武功!
“哈哈哈——”那男子忽地大笑,喉间的麻绳已断,“文风公子,您以为这样就能拿住我夫妻二人?”那男子说话间,绑在身上的麻绳都纷纷断裂,他奸笑道:“文风公子,你也太笑看我夫妻二人了吧!”他料定不会武功的房文风自然不敢近身,赶忙去给他娘子松绑。
“廖星,你觉得呢?”房文风指尖轻弹,只听得轰隆声响,一个铁笼子从天而降斩断了绑着廖星他娘子的麻绳,可惜,他们两人已双双困在牢笼之中,再也逃不出去。
“你们习武之人,特别是像你这样武艺尚佳却又狂妄自大的人,最容易看不起我们这种连刀都握不住的人,”房文风摇着折扇,欺近他夫妻二人,笑意森冷,“可惜,我确实是握不住刀,但我却握着你的性命!”
廖星没有说话,倒是他娘子道:“文风公子,虽说三年来奚华安奚庄主是称病退隐,将这诺大的山庄交予你,你得好好地替他打理,但江湖中人都很清楚,只怕奚华安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上官淑玉,说话还是要懂得分寸的。”房文风道。
“淑玉素来是最讲分寸的,公子何须如此遮遮掩掩,”上官淑玉双手紧紧地抓住铁笼,眼神咄咄逼人,“公子,你何不与我们合作,找出山庄的秘密,颠覆凤夕山庄武林霸主的地位?”
“噢?我为何要颠覆山庄的地位?颠覆山庄的地位就是颠覆我自己的地位,我又不是脑子坏了要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房文风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刚才似有金光一闪,估计那廖星早有防备,这铁笼的铁杆之间缝隙虽小,但刀片银针类的暗器却是防不住的。
那廖星二指间似乎夹着薄片,道:“公子,您难道不想知道十年前那位夜访贵府的蒙面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