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少年手中的竹筒绕着金边,金边是金线缠成的,非常的华丽。
少年郎修长的手指很灵活的扭开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个玉牌,牌子上也套着金色的细线,线更细,如果不仔细的看甚至看不到那根飘渺的线。
“接着……”金冠少年把那块玉牌扔给了张长青,好像那不是一块丹院的弟子玉,只是一块破石头罢了。
这样子的行为看在一旁围观的丹院弟子眼里真是惊出一身冷汗,生怕那个考生没能接住让玉摔到地上,尽管可能性不大,但这样一块贵重的东西在空中自由飞舞,实在是让人生不出半点儿玩笑的兴趣。
弟子玉是丹院弟子的信物,一共三种类别:金线弟子玉、朱线弟子玉和没有线的弟子玉。
张长青拿到的是金线,也是此时竹筒里唯一一个金线弟子玉。
金冠少年冷傲的眼神在扔出那个玉牌后也绷不住了,他似乎是想要笑一笑对张长青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但由于多年没有笑过了,效果实在有限。
张长青微怔,只想这玉是什么东西,这少年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金冠少年有些尴尬,因为张长青摆出一个很疑惑的表情,这让他很多年没有使用的亲近力有些受到打击。
金冠少年收起表情,淡淡道:“这是我丹院弟子的信物,恭喜你张长青你已经是丹院弟子了。”
金冠少年说完后就返回刚才的石阶了,那里还站着一群宗门弟子呢,这竹筒里剩下的玉牌的主人就在那些宗门弟子中。
张长青没有觉得意外,在他的想法中自己丹院之行是一定会过得,从很多年前自己记事起来,对于一些敢于做的事情张长青有着绝对的自信。
只是当代表丹院弟子的玉牌握在手中时候,那悬浮在空中的成功的质感才落入实质性的地面,玉牌的温润带来的不只是心情的愉悦,更多的是对自己首次外出屡逢不利的安慰,天物学院和弓院之行在丹院这块美好的地方产成了成功的效应。
也许,成功便是累积的失败……
张长青将玉牌稳稳地握在手间,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空气中的悠然气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很久以前在东乡县那间小破庙里,张长青从《大陆通史》里知道了有关丹院玉牌的事情,但凡丹院弟子都会拥有一个玉牌,弟子三六九等玉牌便也分成三六九等,金色最好。
丹牌用雪山下的矿玉做成,矿玉温润平和,不会被任何外物改变性质,这就和丹院一直崇尚的阴阳平和观点很相近,丹院以此将它作为丹院弟子的凭证。
除了用作凭证,弟子玉还是一个空间法器,它可以放置一些东西。
每一位丹院弟子的玉牌上刻有授业师傅和学级,学级可以在考核后进行修改,当某一天这块玉牌的主人成了这个大陆威风赫赫的人物,那么当初那块玉牌便可以进入丹院的丹阁。
“丹阁啊,很多年都没有玉牌能够打开了~”
张长青收下玉牌,抬头朝着面前这座大殿的顶峰望去。
那里云雾飘渺,张长青看得不太真切,但《大陆通史》上记载“大陆丹途首看丹院,丹院平丹殿,丹阁却是未开久矣……”
丹阁在过往的很多年月都没有再打开过了,也就是说千年来再没有一块丹牌足够打开丹阁的资格。
……
……
“张泰生”
“这里,谢谢师兄!”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赶忙踏上石阶,从金冠少年手中领下玉牌,像酒鬼捧着一杯绝佳的美酒,想仔细看看但觉得身边还有其他的“酒鬼”,便很小心的将玉牌藏好,带着骄傲的神色重新站回队伍中。
“李湖重”
“到!,多谢师兄!”
“范琦一!”
“谢谢师兄!”
“……”
“……”
队伍因为这玉牌的发放变得有些散乱,那些还没被念到名字的弟子很焦急的看着金冠少年,随着他手中的玉牌数量的减少,少年少女们越来越失望,当金冠少年稍显稚嫩但足够平稳的声音戛然而止,队伍里响起阵阵叹息声,这是那些未能通过的考生。
有人欢喜有人愁,拿到玉牌的弟子喜不自胜,而没能拿到玉牌的弟子则是一脸颓然,几个跟随师兄们同来的少年没能拿到玉牌,虽然身边的师兄们在安慰,但想到一同前来的同宗弟子已经通过考核,自己却要重回宗门再次修习一年,要被宗门里的师弟们耻笑不说还得要再花一年的学习费用,不由觉得伤心,有人还哭出了声。
“如此本次考核结束了,拿到玉牌的师弟师妹们按照牌子上的所写去找寻你们的老师,剩下的各位就尽快下山吧。”
新弟子闻声行礼后散去,其他未能通过的考生定了定心神也陆续原路返回,回到他们来时的学习宗派,继续一年的学习,以求来年考核顺利通过。
“唉,陆师弟不必挂怀,再等一年便是。”
“哦,难得张师兄如此看得开,真是心胸旷达之人,不过你眼睛怎么红了。”
“山顶风沙太大,咳咳~”
“……”
……
……
丹殿的后山,那间屋子里的老者皱着眉头盯着棋盘,几缕白胡须飘逸在清风吹拂下持续摆动,老者眉头则越来越紧。
良久,老者古怪的看着对面的那位青年,抚须长叹道:“连川,你是不是拿错棋子了?”
“额,师父……”对面青年脸色一变,探过自己的棋壶,愕然的看着满片黑色棋子里几枚白色棋。
“小师弟实在调皮。”
青年一紧张就喜欢在手里拿个东西,似乎如此可以让紧张感觉转移一下,此时他便握住了一个墨绿色的竹筒,竹筒非竹实乃玉。
丹院玉牌到他这里变成了玉竹筒,他平时用这个玉竹筒喝茶。
连川,丹院大师兄。
不过,自从三年前他踏入丹榜后,别人更喜欢将他的嗜好当作他的名字,似乎这样可以减轻一些那个大名对他们的影响。
丹榜上第五位这样写着:
有茶可饮乎?——饮茶客。
……
……
丹殿之高高不可测,耸入云端不可知。
据传丹殿会根据天气的好坏有意的变换高度,多云的日子就是高耸入云,就像是一条时刻准备窜入云朵的蛟龙,但若是天空放晴万里无云的时候丹殿远远看去就和京都其他山上的高楼一样,显得那样的平常,就像是一块毫不起眼的大山,你就站在上面却无法知道这座山到底有多高。
今天云很多,其中蕴藏的可怕能量似乎快要将丹殿的顶端吞噬,一个中年人站在丹殿的二层,儒生打扮,手里握着一把羽毛扇,看似风流倜傥。
如同一个古书上的诗人或者旅行者,打扮考究,凭栏远眺,兴到浓时也许这位中年人能够像那些史书中描述的诗人一样会口成诗篇,那把扇子变成一支毛笔,凭空写下瑰丽的绝唱,但似乎并不是如此的。
因为四周剧烈的能量波动隐隐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绝不像他表情那样平静,而那股浩瀚的能量也和这周遭可以形成漂亮诗篇的环境不太相辅。
他,并不是一个诗人或者旅行家。
陆先生,你好。
殿门打开,走出一个灰袍老者,老者似乎看不太清眼前的路,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右脚绊倒门槛,一个趔趄差点儿向前飞出去。
“咳咳,吓煞老夫也~”老者扶着门,有些心有余悸。
中年人看的眼角抽了抽,挣扎了一下,觉得一股柔力很轻松的便破掉了自己的结界,他手中的扇子有些颓然的垂下头,身边的能量波动也随之消散了。
“你说老夫在这里走了几百年了,怎么今日还差点儿摔倒呢?”老者索性就扶着门坐了下去,很是辛苦的抬起头,识图努力的辨清眼前人是谁。
“是连川吗?”
“不是!”中年人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下一刻很恼怒的拂袖而去。
老者盯着中年人离开的方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老者站起身拍了拍衣衫,浑浊的老眼投过去,一眼看中了端坐在树下正准备离开的张长青。
片刻,老者浑浊双眼一丝疑惑闪过:此子,竟然毫无神识?
……
……
丹牌在丹院的阵法内可以浮空并且自动找寻归位点,每一块丹牌默认返回上次归位的地方,金冠少年将各个丹牌重新进行了归位,归位点就是丹殿各处小阁楼中的学生休息区了。
十多名少年很窘迫的在四周师兄师姐的目光下跟着悬浮在空中续续前进的丹牌往前走,被这些丹院弟子看着,这些少年有些希望丹牌再走得快一点儿,离开这里就不用被人看猴一样看着了。
张长青也跟在后面,他想自己的居住处应该和这些新生一起吧,索性便没有拿出玉牌,就这样跟在后面默默地往前走。
他很平静的看着四周貌似正在围观新弟子的丹院弟子们,时不时向着那些对他点头致礼的师兄们回礼。
但在其余新生都拘束不已情况下,最末尾的这个小子还如此的到处行礼,不少丹院老生对此嗤之以鼻,又是一个冒失的小孩子。
那边又有一个师兄向他点头致礼,张长青回礼,正准备加快脚步赶上队伍,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
定睛一看,队伍之前一排身着白袍的弟子挡住了新生们的去路。
站在第一个的新生看着那丹院老生手里自己的丹牌,尽管有些生气,但还是语气很温和的道:“师兄你好,在下李平乃新入院弟子,请将丹牌还与我,我等还得靠它尽快找到宿舍才是。”
在那些老生出现在不远处宫殿后头时候,围观的丹院弟子们就散开了,等到那些老生走近,赫赫就是为那已经散开的道路补上一堵墙,这堵墙很不错。
白色的墙,非常适合挡路。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守山的弟子打瞌睡去了嘛,放了这些怂货上山?!”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白袍,腰佩短剑的公子哥。
这位公子道袍整洁,面容清秀,一丝垂发沿着耳边滑落下来,张长青看到那缕发丝上带着点点星光。
星光并不是星光,那只是神识灵力充沛的强者一种体表短时间异常现象,身体某一处会变得明亮异常,如同此时那青年一样。
洗髓境的强者?
一众新生听出这人是在骂他们,队伍里两个体格强壮的少年很是不忿,狠狠地捏住了拳头,但还没有失去理智,虽然这人说的难听,但很多学院都有老生戏弄新生的传统,万一这是丹院的传统,而且是在学院默许下的进行的。
那谁是出头鸟,谁同样是傻瓜。
其他的少年们可以忍住不说话,但新生队伍第一排的李平不得不开口要回自己的玉牌,他有些生气,但语气可以说是绝对的恭敬:“劳烦师兄将玉牌还与我,多谢师兄。”
李平行了一礼平辈礼,然而他这一礼还没行完身子稍稍佝偻的时候,一声破空响起,转瞬间那个洗髓境的青年便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拳飞出,如电如风,狠厉异常。
“嘭……”一声响,李平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新生队伍里。
队伍被打散了,站在李平身后那两个少年倒了霉,受到余波的攻击,虽然受的伤不如李平,但也非常痛苦的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而李平则是嘴角流着血,直接昏迷了过去。
广场大殿外响起几声惊呼,张长青则是第一时间去查看了下昏迷的那个少年,乞丐师父曾经在熬药汤给他沐浴身体的时候说过一些医学知识,关节治理,内外调理的知识在十多年中的每一天如同潺潺的溪流流进张长青的心里。
听过并且记住,现在的张长青算的上一个合格的医士。
“内府凝气未出,被冲破,破气吐血无大碍,暂时昏迷。”张长青自言自语的说出他的诊断结果,这声音不大,但刚好周围一圈的人听得到,声音传到了对面那青年耳中,青年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寻常的少年。
但下一刻他就有些恼怒了,自己这才完成了第一步怎么让这小子破坏了想法呢?
站在附近的几个丹院老生皱了皱眉,虽说每个学院都有对新生的考验,这考验来自于学院内部学习时间更久的老生,但像今天这次把人打的昏迷的考验可是从未出现过,就算是那以刻苦寒励为代表的弓院也未曾像今天这样过。
“唉,这陆白真是个疯子。”
“师父平日说救人或于千里外,或于脚下,他倒好最喜欢伤人后再救人,就算真的医术高明丹药神奇,难道你还想别人领你的情吗?”
“说的也是,不过他也不会太在意别人对他的感激罢。”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