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她……不,外婆她……拉着我唠嗑儿。”
搭上他的手,挨着他落座,颜儿像一只脱线的皮影人儿,痴愣愣,丢了魂一般。苻坚唯是静默,目不斜视地盯着轻荡的车帘。
轱辘轱辘,车轮子唤得好不单调,直逼得相对无言的二人愈发尴尬局促。
“我……”“我……”异口同声……
“你……”“你……”再异口同声……
颜儿羞红了脸,低着头,局促地盯着鞋尖儿。苻坚低瞥一眼手中柔荑,解嘲一笑:“你先说。”
“嗯……手好些了吗?”顺着他的目光,颜儿托起他的掌,指尖轻轻抚了抚刺目的伤痕。
还是一笑,苻坚微微点头。
颜儿想报之一笑,奈何,唇角唯是勉强地弯了弯。耳畔回旋着外婆的唠叨,她不易察觉地咬了咬唇,旋着纤细的指,十指交扣着握住了他的手。执子之手……她想,倘若心有灵犀,她的心思,他该懂。
一眼对视……
苻坚微怔,片刻,紧了紧她的手。在她垂睑那刻,他亦移开了目光。
就这样,两人无声无息。尽管心底嘀咕,这到底是相对无言,还是无声胜有声,可谁都未再言语。磕磕碰碰,纠缠不清到而今这步,最初的纯粹,怕是怎么都回不去了。他们心底知晓,身边的人儿,若单凭拍脑门儿决断,断断不该是同路人。可,若扪心而论,偏却过不了心头那道坎。
舍不掉,得不到,理还乱,不理更乱。
苻坚缓缓阖目,托着她的手,覆在了膝上。颜儿涩涩一笑,偏着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
一路,从芸公主府,到云龙门,再到承明殿,他们相握着,默然不语。他没遣她走,她便默默地随着入了承明殿。他没遣她走,她便默默地随着宫人伺候他晚膳、更衣、沐浴……
哗……叮咚……叮咚……
掇着帕子,颜儿顶着滚烫的脸,轻轻地替他搓背。他们的相处,忽的,就变得暧昧又微妙。她不懂,却懒于计较。她只知,他们的相处怕是时日无多,而她过往任性地错过了许多,余下的,她要争分夺秒,牢牢地拢在掌心里。
她捋了捋额角散落的碎发,指尖儿勾起挽在耳后。偏着头,她问:“水还温吗?”她的声柔过淅淅春雨。忽的,她羞涩浅笑,更有几分痴然。水中倒影似一对簇头交颈的夫妻,影子里,即便言语无多,他们也是恩爱的。
苻坚偏过头看她,浅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望,他再未扭过头去,就这样静静地凝着她。
经不住他的目光,颜儿自觉双颊烧得烙铁般滚烫。撂下帕子,她起了身,扭头便要绕过屏风:“方和太大意了,连衣袍都忘了取来。我这就去取。”她迈步,却迈不动,腕子湿漉漉地被钳住了。
苻坚指了指屏风一角的桌案。
瞥见那套叠得四四方方的亵衣,颜儿局促地低了头,却还是要走:“干帕子……也没有。我这就去。”
“哪儿都别去。”屈肘伏在盆沿,他执拗地拉着她的手,“夫妻……本就该坦诚以对。”
她靠着他的肩,微仰着头,痴痴地看着他。
她反手抚着他的脸,双眸雾着氤氲,唇角颤了颤。
“可……”那双眸子沉了下来,声音亦沉了下来,“你有事——”
纤细的指急乱地捂住他的唇……
颜儿贴着他的肩,微微摇头,近乎哀求:“别……我们再不怄气,舒舒坦坦地过日子,好吗?旁的事……”她心虚地垂了睑:“旁的人,再别让他们影响我们。好吗?”她抽开了手,顺势攀着他的肩,抬眸尽是企盼地看着他。
双眸幽潭般深邃,有动容,有犹疑……片刻,他微嚅唇角,抬手拂了拂白皙额角嚅湿的碎发,笃定地点头:“好。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可……”他贴近,下巴蹭着她的额:“颜儿,我只想你知,我会为你遮风挡雨,即便天塌下来,为夫也会替你扛着。”他缓缓阖目,解嘲般苦笑:“我知,你现在未必信。可,终一日,我会让你知,我是你的山,你的天。”
这夜,极致缠绵,极致温存。过往再坎坷多磨,来路再荆棘丛生,都阻不住这夜极致的欢愉。年少时的爱恋,有时便是如此荒唐。兜兜转转,磕磕碰碰,扭扭捏捏……经一夜暴虐,一夜缠绵,竟如胶似漆般密不可分了。
可,这强求强留的痴缠总似筑在流沙上的孤城,似稍不留意便会分崩离析了去。是以,他们小心翼翼,旁的事,旁的人,彼此当真绝口不提。
“呃……”绣花针扎得指尖冒出一点殷红,颜儿急忙含在嘴里吮了吮。
“公主,您别急。那四妃虽咬得紧,可陛下却是向着你的。即便他们再折腾,太后娘娘说的不算,陛下才是一家之主。”
心不在焉地搁下穿了一半的菩提珠,颜儿微微蹙眉:“宫里真是是非之地。我处处小心,不与人为难,人家偏却不肯放过我。”
“公主,您大可放心。雅公主一早便去了寿安殿,听说她跪在殿门,一个劲赔罪,说是她搞错了。那些信笺是念邺寺的小沙弥捎去的,游说驸马爷再入空门的。”
颜儿微怔,顷刻,捻起一颗菩提,翼翼地穿过绣花针。释然一笑,她起了身:“该是时辰去炖汤了。你说,秋燥,银耳、玉竹、百合,哪个更好?”
“呵呵,只要是您炖的,管他什么,陛下都说好。”
是夜,苻坚如期来了朝颜阁,对寿安殿之事只字未提,唯是一味称赞她厨艺好。宫灯下,他伏案批阅奏折。即便静默不语,她也黏糊着他,静静地窝在一角,默默地拨弄着绣篮。
“咦……”颜儿拨着菩提又数了一遍,“一百零五……一百零六。”她捉急地把锦囊翻了个里朝天,空空如也。
“可是寻这个?”他不知何时踱了过来。
抬眸瞥见他指间捻着的菩提,颜儿娇俏地弹起来,一把夺过,穿过了绣花针,说笑道:“我就奇怪,如何少了一颗,原是,遇上了……贼人。”
“呵……”难得见她开颜,苻坚来了兴致,挨着她坐下,捋起那串澄亮的菩提托在掌心,笑了笑,“若我是贼人,那你该是小气鬼。在汾水收到那颗千千结,我道麒麟菩提世间罕见,视若珍宝。却不知,百来颗菩提,你饶是小气地送我一颗罢了。”
笑褪了去,连着玉靥悄染的绯红褪作了苍白,颜儿没来由地耷下眉眼,眸光闪烁间哀戚之色抑也抑不住。
“怎么了?”苻坚揽着她的肩,拢了拢,“嗯?”
“没事。”颜儿拉过菩提珠,拢在手里,扣在心口,噙着泪笑了笑,“不过想起这菩提的缘由,些许伤感罢了。”
苻坚揽着她往怀里靠了靠,这才低眸打量这串念珠,忽的,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掰开她的手,扬指拨了拨菩提,若这念珠不是一半红一半黑,那……他惊地低眸,直勾勾地凝着怀翼。
“杞桑谢谢哥哥,咯咯……”耳畔没来由地荡起那串悠远的银铃笑声,忽的,眼前浮现那张玉琢般的小脸蛋,吐着舌头,扮着鬼脸……那年他十二岁,他记得分明,在邺城的一个小村庄,他生平头一回识得何为美得不可方物。
“嗯?”她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噙着泪花儿,却笑得愈发畅快,“怎么了?该不会真生气了吧?这可是我的宝贝,一颗都是无价……”
她再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苻坚一句也未听进耳,也不知这夜如何糊弄着过去的。翌日清晨,他舍了宣室殿议政,却绕道回了承明殿。
“查得怎样?”
方和压着嗓子:“念邺寺的僧侣大多是旧时洛阳白马寺、邺城邺宫寺的云游僧。暂时尚未查到可疑。燕国那儿,密使除了查到贵妃娘娘曾涉事掘石虎墓,又携旧赵女官李菟去过龙城和汾水,旁的……”
方和微微摇头,偷瞥主子,只见他脸色阴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陛下……”
苻坚抬手一比,顺了顺脸色:“暗查的事,泄露不得半句。”
“奴才明白。”
“派人潜去邺城,寻一户……姓杞的人家。还有雍州孙府——”
方和愕然抬眸。
“孙佩儿母女当年之事,孤要一件不落。限期一月!”
…………
她是谁?颜颜?杞桑?还是……
她和慕容俊什么关系?主仆?父女?还是……
她和明曦什么关系?僧侣与信众?朋友?情……
她为何接近他?为情?为权?还是隐藏了天大的阴谋?
苻坚孤立谯楼,紧捏着小白石,漠然地远眺一望无垠的阡陌。疑云笼罩视野,他瞧不真切。他竭力在脑海里搜刮幼童时的颜颜,比对着,那双模糊的眉眼可是梦里心里的娥眉黛玉?他握着空拳捶了捶太阳穴,却饶是无法将那张玉琢的小脸蛋驱逐走,反倒是纹丝合缝般与心中倩影重叠了起来。
他只觉窒闷。乱世争霸,美人计屡见不鲜。他曾嗤笑夫差美色熏心,破家亡国,而今,他似在步人后尘。倘若她是……细作,那他该如何做?心似被猛揪一把,他不支般一把抠住了凭栏:“方和,方和!”
方和急冲冲地从拐角奔了过来。
“她人呢?”
“哦,娘娘赶早出宫去芸公主府了,芸公主清早发作了,怕是要临盆了。”
苻坚猛一回头,急腾几步,顷刻,便缓了下来,紧接着是焦心的愧疚。孰真孰假尚未坐实,他如何就这般疑心她,竟疑心她会加害芸儿。他缓过劲来,低声吩咐:“这几日母后哮喘犯了,怕是出不得宫。去寿安殿捎信,就说孤替母后走一趟,请她放心芸儿,等孤的好消息。”
芸公主府,屋内潮热扑鼻。
“呃……疼,颜儿,疼……”苻芸大汗淋漓,死死握住颜儿的手,泛白的指盖儿深深地抠进白皙的皮肉里。
颜儿吃痛,却强忍着挤出一丝笑意:“快了,再使点劲。别喊出声,这样伤元气。”
“嗯……”苻芸紧咬着嘴唇,额角的筋脉都绷得微凸。
“剪子光用烛烤不成,得扑点儿烈酒。这样才干净。”颜儿扭头吩咐稳婆,“还有,热汤多备着点。”
苻芸安心地露出一丝苍白笑意:“峰哥哥进不来,还好你在,我才没那么怕。谢谢啊。”
“嫂嫂真会说笑,呵……亲眼瞧着小侄子出世,是我的福分。你别说话,蓄点儿精气神,放心,胎位很正,再忍着点儿,快了。”
屋外凉亭,子峰难耐地腾来腾去。
“子峰,”苻坚端坐着,隔着石桌递过一杯清茶。
子峰勉强坐了回去,接过茶杯搁回了案,焦急道:“都快两个时辰了。”
“稍安勿躁,御医回禀,芸儿一切安好。”苻坚拍了拍他的肩。子峰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默然无语不知过了多久。苻坚犹豫再三,终是开了口:“你从建康回长安,接颜儿回府,兄妹俩有许多年未见吧?”
“少说也有六七年吧。”子峰心不在焉地敷衍,只顾扭头望向人进人出的房门。
“六七年……”苻坚默念,眉角皱了起来,“那孙老爷孙夫人又有多久没见过你们?”
子峰忽的脸色一沉:“爹曾向外公许诺,绝不纳妾,怎知我六岁那年……”他摇头苦笑,抿了口茶:“娘为了袒护丈夫,和母家闹翻了,就在颜儿出世那年,至此就再未回过雍州。”咯噔……茶杯磕得石桌闷响。“我娘性子刚烈,被休后,自觉无颜投奔母家,便……”喉结一滞,子峰哽住,不再言语,半晌,才狐疑地抬了眸,“你问这些?”
“哦……”苻坚语塞,一时找不着借口,正巧,“哇……哇……”一声婴儿啼哭划破了寂静的院落。
子峰一把弹了起来,狂奔入屋。
“恭喜哥哥,先开花后结果,是件可人的贴心小棉袄。”颜儿怀抱着襁褓,小心翼翼地送了过去。
“呵……女儿好,大好!”子峰狂喜,接过女儿,兴冲冲地腾进内室。
见着丈夫,颜儿先是一怔,继而嫣然浅笑,迎了过去:“恭喜陛下又当舅舅了。”
苻坚虽耐不住疑窦缠心,当下却由衷高兴,搀过她,笑了笑:“孤是不是也该恭喜你,既做了舅母,又做了姑母?”
“咯咯……”颜儿开怀,捻着帕子胡乱拭了拭额角的汗珠,娇俏嘟嘴,“可不是吗?陛下不说,我……臣妾倒忘了,这可是双喜。”
“嗯,那就有请舅母、姑母给她取名了。”苻芸歪倚在丈夫怀里,问询般瞧了眼丈夫。
苻坚领着颜儿闻声入了内室落座。
“我哪儿成?”颜儿惊诧,连忙摇头推辞,“当然是天王舅舅取名,才金贵。”
“哥,您可别怪我偏心。”苻芸撅嘴,“多亏了颜儿,才成全了我和峰哥哥。”
苻坚摇头,笑而不语。
“芸儿说得不错,颜儿,你别推辞了。当日遇上虏亲的贼人,我中了迷药,若不是你挡在我身前,我恐怕……早成刀下亡魂了。”
苻芸吓得脸色惨兮兮发白:“怎没听你提过?几时的事?”
苻坚闻声也是一愕。
“没有的事。哥,你别瞎说。嫂嫂可受不得惊吓。”颜儿努嘴摇头,又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胸无点墨,一时怕想不出好名字。待我回宫,嗯……”她抬眸娇羞地望一眼丈夫:“问准了……高人,再回你们。”
“呵呵……好。”苻芸挤着眉眼,朝哥哥狡黠一笑,转瞬,又正色道,“陛下,臣妇有一事相求。”
苻坚微怔,笑出了声:“你一改口,准没好事。说来听听吧。”
“倒真是双喜临门的好事。”苻芸抬眸望一眼丈夫,清浅的笑褪了几分,“我如今要分心照看孩子,怕是府上照顾不周全,所以……”她顿了顿,挤出一丝笑意:“我想求哥哥答应,允我找个妹妹回府帮衬着照顾峰哥哥,照顾这个家。人……我都物色好了。”
“芸儿,”子峰雷击般起了身,满脸涨得通红,“你……我……不成,这不成。”
“呵呵……瞧你,”苻芸笑得愈发畅快,眸子里却泛着泪星子,“马小姐孤苦无依,我瞧着心疼,她入了府,我们凡事都有照应。”她攀着帐帱,“哥,母后怕是不会答应,求你,帮着斡旋一二。”
苻坚分明惊到,却唯是微微蹙了蹙眉:“你的身子尚未复原,此事容后再议吧。”
“不成!”颜儿愣了片刻,断然站起了身。
子峰满脸惊色,看了妹妹一眼,心虚地低了头。
“颜儿……”苻坚轻唤一声,摇头止住了她,便也起了身,“芸儿,你好生歇着,孤先回宫了。”
依宫律,嫔妃不得与天王同辇。入了云龙门,苻坚径直回了承明殿处理政务,直至掌灯时分,才来了朝颜阁。
“你啊,即便不乐意,好歹得给子峰留点脸面。不知内情的,还以为芸儿是你的亲姐姐。”苻坚摇头轻叹。
颜儿心虚地嘟了嘟嘴:“我一时口快。”唯她心底知晓,之所以这么大反应,实在是怕哥哥与月影宫摊上半点关系,惹下杀身之祸。虽则六儿神志不清,看着与哥哥倒也情投意合,可难保……她不敢想,与六儿是姐妹之情,与子峰是兄妹之情,若非得选,头先她无意识地便选了。
“你竟成天想些什么?嗯?”苻坚抚了抚出了神的脑仁儿,无奈摇头。
“永玉,别答应芸姐姐,千万别答应。”颜儿覆上他的手,几许急切,片刻,觉到不妥,又解释道,“那马小姐不是别人,是已故前凉王未过门的妻子马韵如。虽然除了我和哥哥,怕是没人知晓她的身世,可……我怕……这会给哥哥惹祸。”
瞧着她焦急难耐的模样,苻坚忽地心头一舒,满腹疑团折磨了整整一宿,总算几分释然了。若非骨肉情深,天底下哪个细作会奋不顾身地挡在一个挂名哥哥的身前?心又是猛地抽痛,他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你啊,刀剑无眼,哪来的这份孤勇挡在子峰前头?不知道的,倒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实则……你差点都骗过了我。颜儿,往后别再犯傻,别硬逼着自己。冲锋陷阵从来是男人的事。你要知晓,无论何时,你还有为夫的挡在身前,懂吗?啊?”
“嗯……”扑在他温热的怀里,颜儿紧咬着唇,闷声点头,热泪已涟涟滚落。那夜,他说要为她挡风遮雨,要做她的山,她的天,她亦是如此感动。虽然,她不知这承诺是否和雍山之巅的盟誓一样,甚至经不起一句无稽的誓言,她还是感动,还是欣喜。
话从口出,苻坚竟有些无措。若她真是细作,他可还能视她为妻?不,不会,骨肉亲情做不得假,她就是颜颜,就是。他于心中暗否,紧了紧怀翼。
雍州阳平公府,宫灯换了红纱,投映道道胭红。
“哎,我好说歹说,这孩子总算开窍了。拖了整一年,今夜才是名副其实的洞房花烛。去,多派几个婆子去伺候。”王太妃堆满笑,吩咐贴身的嬷嬷。
喜婆子远远地候在院外,站了一长溜儿。初时,花好月圆,一切安好,忽地,嘭……嘭……尽是瓷片摔落之声,继而,含含糊糊地吵闹声。喜婆子吓坏了,领头的那个赶紧一溜烟跑去太妃那儿报信。
“苻融,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呜……”
只听得张宛凝撕心裂肺的哭声,苻融的声音却是压低的怒吼,丝毫听不分明。
王太妃心急火燎地赶来,入了院门,尚不及奔上台阶。
哐当……房门大开,苻融草草披着件中衣,面色铁青,愠怒地冲了出来。
“融儿,好好的,这是怎么了?”王太妃一把揪住儿子。
苻融气得喘息不平,狠扫一眼院落,吼道:“滚,都滚!”
“融儿……”王太妃的脸色亦黑沉了下来,松开手,别过脸,朝一众婆子使眼色。众人急忙退了去。
“呜……呜……”房里的呜咽声,愈发刺耳。
“不许哭!再哭,莫怪我一剑结果了你!”
哭声嘎然而止,院落静寂下来。
“融儿?”王太妃怨怒地瞥一眼大开的房门,又攀上了儿子的手。
“娘,我要休妻。明日一早,我就入京请旨。”苻融冷冷拂落母亲的手,大步离了院。
半晌,王太妃才黑着脸,踱出了院:“去,差几个人把她架到柴房锁起来。”
“啊?”贴身的嬷嬷惊得只差眼珠子没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