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古人云先成家后立业,如今泽儿已成亲,是否该着手立业了?”慕容泽与君窈反唇相讥那番动作,看在南召王眼里,就是当众秀恩爱啊,他受不了小辈们当着老头子的面腻歪,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打断他们。
慕容泽携着君窈入席,谦逊地回:“若父王不嫌儿臣纸张谈兵,儿臣愿为父王分忧。”
君窈拿勺子戳着瓷碗里的米粒,既是家宴那就是随意,她本就是没规矩的泼猴,此时更是充分释放了天性,在王后不悦的目光注视下,悠然自得地吃着饭。暗想反正你看我不顺眼,我又何必讨你欢心,这些违心事我是在做不来,也不屑去做。
又有人说话,是南召王的声音:“无妨,雁回山一役,你收复了禹、邺、鄞三地,那这三地便赐与你做封地,这算父王送你的新婚贺礼。”
君窈手中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埋头继续吃着,耳朵却早已竖起。
王后笑着给南召王布菜,佯怒怪嗔道:“你立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今日我也立规矩,在我宫中用膳时,不准讨论政务。”
南召王是极宠这位夫人的,不光是王后温柔体贴,与他琴瑟和睦,还因为她为他诞下了唯一的皇子,当今太子慕容泽。
南召王无奈笑道:“好好好,既然王后不许,那本王不提就是了,吃饭吃饭,太子妃你可要多吃些,我慕容氏三代单传,你可要早日为太子诞下皇嗣,延续我皇室香火,也圆了我做皇爷爷的梦。”南召王期许地看向君窈,慈善地笑着。
君窈猛地被饭团呛住,扶着桌沿剧烈地咳起来,憋的脸红,咳的心肺都要裂开了。慕容泽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吃那么快作甚?又无人与你抢。”
一杯水递到眼前,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小截绣着祥云暗纹的雪白衣袖,君窈接过杯盏,恨不的把整个人都埋进杯子里,低着头转过身来,别捏地瞧了一眼南召王,与他视线相对,尴尬一笑:“我尽力。”
话已出口,满堂哄笑,就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王后也忍俊不禁,掩面哧笑,君窈恨不的咬舌自尽,这话一定不是她说的!
慕容泽神色困窘,偏偏嘴边逸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抬手覆着君窈搁在桌沿处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着,满眼诚恳地同君窈讲:“我也尽力。”
在慕容泽的掌心中,君窈暗暗握拳,目光愤恨,面带笑容,不知羞道:“定不负殿下所望。”
慕容泽忽视君窈那颇有敌意的眼神,抬手用帕子为君窈揩掉嘴边的米粒,叹息道:“唉!这么大人了,怎么吃饭像个孩子,日后若是为人母······”慕容泽似笑非笑地斜了君窈一眼,倏尔愁眉不展地看向南召王,揶揄道:“还望父王恩准,留些时日让我照顾我家的两个孩子。”
君窈一头雾水,他是如何断定自己会一胎生两呢?呸!谁要为他生孩子。
南召王同情道:“本王准奏。”又关切地看向君窈:“太子妃可要快些长大,莫要霸占我南召储君太久,使他无暇为本王分忧。”
君窈这才算听明白了,在桌子下面,抬脚狠狠地踩了慕容泽一脚,慕容泽吃痛皱眉,她却一脸从容,狡黠地扬了扬眉,吃的越发惬意。
饭罢,慕容泽与陪皇上对弈,君窈被王后拖走,在偏殿索然无味地绣花,王后原话所言:“太子身子娇贵,所穿衣物皆有我一针一线缝制,如今你与他既已成亲,这些事应当由你来做,这是为妻的本分。”
君窈在她背后做鬼脸,撇着嘴转动着线轴,突然想起了已故的淑太妃,她白发红颜,着一袭墨绿襦裙,随风翻飞的束带,上面的梅花绣的以假乱真,她背光而行,恬静浅笑,抬手拂过那排转动的经桶,抬头凝视着漫天落梅。
“这些你记下了吗?”王后突然回身,微怒的语调也打断了君窈的沉思。她强颜欢笑,点头如蒜:“嗯嗯。”
王后不悦:“嗯什么嗯,你是猪吗?”
君窈牙尖嘴利:“猪你说谁?”
王后愤怒:“放肆!本宫说你·······”王后话说一半止住,君窈眼中满是得逞后狡黠的笑意,却偏偏装的乖巧,低眉顺眼:“是,娘娘教训的是,猪说我呢。”
王后有气难撒,拂袖离开,吩咐道:“静姝,告诉太子,太子妃痴迷于刺绣,不许任何人打搅,定要绣完了这件衣衫才肯出来。”
静姝嬷嬷躬身离开,对君窈没有半分同情,君窈暗想,怎么南召国人人都对她不友善?她是长的多么让人厌恶!
绣花绣的四肢僵硬,上面两肢僵硬情有可原,下面两肢何解?时光倒回三个时辰前,君窈规规矩矩地坐在绣架前绣花,绣的腰酸背痛腿抽筋,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还未离开坐席,便被一婢女用绣花针扎了一下,警告道:“娘娘吩咐,太子这件衣衫明日便要绣好,太子妃若是偷懒,奴婢便帮你凝神,为了早些与太子相见,太子妃还是快些绣为好。”
君窈忍,王后越是要除掉她,她越是要忍!她一定要活着回北冥,只要上官奕昕一日无消息,她便当他活一日,她便坚持一日。
不就是绣花吗?君窈咬牙切齿地瞪了那婢女一眼,气呼呼地坐下,又猛地站起,眼瞅着那婢女又捏着绣花针走来,君窈立即坐下,就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君窈投降了,趴在绣榻上有气无力地戳着绣花针,一戳就是两个多时辰,这期间换了千百个姿势,最后一脚支在座椅上,一脚横劈在地上,前倾着身子不情不愿地绣着。
南召王身边的太监掀帘而入,宣召君窈前去大殿,君窈丢下绣花针,撒欢般蹦跳着便跑了,走时还不忘把绣花针扔了出去,绣花针直直地戳向那位欺负君窈的婢女,她吓的僵站在那里,感觉有风从眼前拂过,绣花针直入窗棂三分,险些刺瞎她的双目,她心有余悸,自知是太子妃手下留情。
大殿内有些肃杀,君窈一眼便瞧见站在一旁的李侍卫,见君窈出现在大殿上,他也未向君窈行礼,只是继续禀告:“末将带人追到御厕附近,那擅闯御书房的蒙面人便消失了,而太子妃却出现在那里。”
慕容泽冷笑一声,启唇:“敢问李侍卫,那蒙面人是男是女?可有什么特征?”
李侍卫难堪,半晌才道:“那蒙面人轻功了得,末将并未与她交手,不知是男是女,但属下在御书房附近捡到了此物。”
君窈目光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头上的发簪,那发簪自然此时在李侍卫手中,是最后一役,上官奕昕亲自给她戴到头上的,一支普通的梨花木簪子而已。
慕容泽接过那只簪子仔细地端详着,嗤笑道:“不过是一支普通的木簪罢了,怎能断定是太子妃之物,我东宫虽俸禄有限,一件像样的饰品还是买得起的。”他信手拈花般从袖中取出一支青玉点红簪子,样式如同开屏的孔雀,抬手腻宠地cha入君窈的发髻间,那突兀的空白便被填满,他眉.眼含笑,脉脉温情:“那日路过翡翠阁,瞧着这簪子质地细腻、莹润剔透,甚是好看,寻思着成亲那日太过匆忙,并未向你下聘,如今补上可好?”
君窈呆愣地盯着他,直到皇上轻咳,她才如梦初醒,拔下头上的发簪,佯怒道:“别以为你送簪子给我,我便会原谅你寻花问柳,让我独守空房这件事。”君窈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大腿,硬逼出一滴眼泪,哽咽道:“父王,你可要为儿媳做主啊,太子他·······他······”一袖之隔,传出去的是哽咽声,慕容泽却瞧见君窈挑衅的眼神,她调皮地眨眼,无声道:“我先走了。”她猛地把簪子塞到慕容泽怀里,推开他猛地朝外跑去,边跑边哽咽:“你若不喜欢我又何必娶我,与其这般守活寡地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南召王急道:“混账,还不快追!”
慕容泽三分尴尬七分委屈,朝南召王匆匆施礼便追了出去:“君窈,你听我解释!”
慕容泽出了大殿,转了个弯便放慢了脚步,瞧见一宫女正在地上着急地找寻着什么,他走过去笑道:“苏陌,你可是在找这个?”他摇着手中的孔雀状簪子,笑的风度翩翩。
那个被唤作苏陌的宫女起身,喜极而泣:“原来是被太子爷捡了去,奴婢还以为丢了呢,若是丢了,乐宁公主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慕容泽安慰道:“别哭了,趁公主未发觉,快些送回去吧。”
苏陌哭笑着道谢,拿着簪子便朝乐央宫而去。
慕容泽摇头笑,他怎会不知那只簪子是君窈的,她整日戴着,若不是他及时发现她头上的簪子不知所踪,又恰逢乐宁回宫,他与她谈笑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盗了她头上的簪子,只怕这位刚正不阿的李侍卫异常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