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霭霭,给潜龙皇宫玄黑色的楼宇铺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轻纱。给这偌大而空旷的宫城中更添一丝庄严肃穆。
墨湉走在微带露珠的甬道之上,回想起方才元珠公主的窘样,唇角不知不觉微露出一丝笑意。
远远地,她看见了薛直顺着宫道一路走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才停下。
“薛公公好。”墨湉点头致意。
而薛直却没像往常一般笑着回应,他将腰板挺直,清了清嗓子说道:“冥王侧妃,皇上有请。”
墨湉秀眉微蹙,看着薛直的脸色不大对劲,心下拂过了一层疑云,便开口问道:“这个时候,皇上不是应该在上早朝么?”
薛直的脸上,丝毫不见往日和善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耐烦:“这个,还请侧妃跟老奴走一趟吧。”
墨湉想了想,暂且闭口不问,便跟在薛直的身后,朝皇上寝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本来和蔼健谈的薛直是一言不发,闷头带着路。
墨湉几次想要同他搭话,都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墨湉越发觉得他态度蹊跷,细细一想,八成还是跟十七皇子的病情有关,于是快走几步,跟在薛直的身边:“薛公公可知,皇上为什么要叫我过去么?”
“这个,难道侧妃自己心里没有数么?”薛直陡然停下,一双精明的眼里迸射出一股光芒,面无表情地看着墨湉。
墨湉茫然地摇头。
她不知道皇上是因为十七皇子的病情叫她过去,还是因为那串佛珠的事情……无视薛直冷淡的态度,墨湉又问道:“那公公能不能告诉我,这事和十七皇子的病有关系么?”
薛直低头不语,只顾闷头走着,片刻过后,他指着不远处一座宫殿说道:“皇上就在里边了,侧妃若是有什么事情,问皇上就可以了。”
说罢,他再不与墨湉搭话,走到外殿,他向里头通传了一声,便带着墨湉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静得可怕,墨湉一面走着,一面心思飞转,将轩辕翰宸可能问到的每个问题都在心底演练了一遍。
殿中轩辕翰宸坐在主座,皇后和云妃坐在他的左右,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元珠公主竟然也在这里。
那几个人屏息凝神,都将目光凝聚到了墨湉的身上。
墨湉神色如常,跪在地上行礼:“儿臣参见皇上,皇后,云妃娘娘。”
过了不知多久,头顶总算传来一声:“起来吧。”
墨湉谢了恩,刚想起身,皇后却厉声喝道:“跪下!”
墨湉不知所云,只好保持着跪的姿势。只听皇后问道:“本宫问你,你给十七皇子吃的究竟是什么药!”
“是……乳娘传授给儿臣的方子。”墨湉缓缓回答道。
“那为什么祎儿吃了你的药后,更加昏睡不醒了!”云妃的声音带着哭腔,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
墨湉微微惊讶:“你们打开过别院的门了?”
皇上冷笑一声:“幸亏我们发现的及时,不然祎儿还不一定让你祸害成什么样子呢,现在太医们正在诊治呢,若是祎儿有什么差错,这个罪名你担待不起!”
“什么?”墨湉低声惊呼:“现在还没有到两天的时限,你们为什么要……”
这时,元珠公主发出了一声娇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你呀我的,墨湉妹妹,你是真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墨湉无力辩解,只是一味说着:“儿臣当初跟云妃娘娘约定好了,以两日为期,现在未到两日,云妃娘娘便将十七皇子接走,这是否有违我们的约定。”
云妃怒不可遏,颤抖着嗓音道:“若非本宫多了个心眼,现在还不一定会出什么岔子呢,本宫只有那一个皇儿,怎能相信那信口立下的一个赌约!”
墨湉哑口无言,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这会不会对十七皇子的病情有影响,她皱了皱眉,抬头对轩辕翰宸说道:“儿臣无意狡辩,但请求父皇,让儿臣看十七皇子一眼,兴许还有办法!”
皇后见状,好似无意地开口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十七皇子经你照顾了一夜,照顾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哪里还敢再让你看!”
墨湉眼眸淡转,对上了皇后不起波澜的目光,顿时心下仿佛是有一道光芒闪过。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或许皇后在和云妃借十七皇子生病一事,妄图陷害自己!
墨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立马在心中否决了自己的观点,怎么说十七皇子也是云妃的亲生骨肉,她应该不会为了对付自己堵上十七皇子的性命才是。
轩辕翰宸久久不语,仿佛在思索着墨湉的话,这时,云妃在一旁哀哀凄凄地说道:“皇上,臣妾入宫已近十年,自问一直恪守本分,稚子更是无辜,是在不该遭此毒手啊!”
墨湉跪在原地,听得一阵无奈,云妃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墨湉失手杀了她的孩子。
轩辕翰宸见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哭得这样伤心,连忙走下正座,拉住了云妃不断颤抖着的手,柔声劝慰道:“湄儿,你这是做什么,朕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保咱们皇儿健康的!”
说罢,他手指着墨湉:“你快说,你给祎儿吃了什么!你若是不说出来,朕当庭就可以了结了你的性命!”
墨湉微微一愣,旋即低头轻笑了一声,看来,冥王在朝中不招皇帝待见此言非虚,乃至自己的地位也轻贱到一朝一夕就可能没有。
恍然间,她想起了唐七曜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她猛地睁大眼睛,将纸条从袖中抽出,呈上:“这就是儿臣所用的药方,还请父皇过目!”
轩辕翰宸从薛直的手中拿过纸条,只粗粗扫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来:“这上面怎么竟是些食材,只凭这些东西,能给我皇儿治好病吗!”
说罢,他将纸条团成一团,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墨湉见状,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儿臣小的时候,也曾患过如此疾病,当时府中并无药材,乳娘便是用这些东西把儿臣的病治好的。”
这时,元珠公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你是卑贱之躯,怎能和十七皇子相提并论?况且,儿时的记忆又怎能作数?妹妹,你可真会开玩笑。”
墨湉面无表情地看着元珠公主,只见她装出了一副同情的样子,实则眼底却满是奚落。
“宣太医院主簿。”轩辕翰宸沉吟片刻,说道。
不多时,薛直便将太医院的主簿带进殿内,墨湉一看,正是那天被云妃无端羞辱的那老太医。
她心思微转,云妃树大根深,但是若说把仇恨发泄在她这个侧妃身上,那还是很容易的。
果然,那太医院主簿看过药房后,一根手指指着墨湉,颤抖着声音说道:“笔陛下,请恕老臣直言,这药方……简直就是儿戏呀!”
云妃闻言,紧张地说道:“这药方可会损伤我皇儿?”
太医深思熟虑片刻,摇了摇头:“这只不过是张再普通不过的食补偏方,对于病理本身并无益处,不过这位侧妃这样一来,却拖延了治病救人的时间,这……”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只是意味深长地捻着胡须。
这时,半靠在轩辕翰宸怀里的云妃,听到了太医的话之后,登时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墨湉,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墨湉眉毛一皱,这几个人一唱一和的,再这样下去假的也变成真的了,她睁大眼睛看着那太医,眉眼之中迸射出的寒冷光华看得那太医心中一阵恶寒。
“太医想说什么?不必吞吞吐吐的,说出来不好吗?”墨湉扬眉逼问道。
“这……”太医院主簿支吾着,他是万万不敢说出那个“死”字来。
墨湉冷笑:“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有理有据,说了半天,只是在诛心而已!”
太医院主簿支吾了半晌,才说道:“老臣好歹在太医院待了几十年,怎么也比侧妃知道的多!”
“好。”墨湉点头,抢过了太医院主簿的话茬:“那我问你,你能否治好十七皇子的病?”
太医院主簿一愣,墨湉接着说道:“你一个束手无策的庸医,凭什么来指责我的药方?”
“够了!”皇后皱着眉厉声说道:“墨湉,本宫看你一直在这里胡搅蛮缠,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墨湉与皇后四目相对,蓦地,她唇角轻勾。
这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格杀勿论了么?
“皇上,”云妃泪水涟涟道:“臣妾没了祎儿,已是了无生趣,只求皇上让臣妾也跟着走吧!”
接着,她又嘤嘤哭泣起来,瘦弱的肩膀不断地颤抖着,无论是谁看到也会心生怜悯。
轩辕翰宸只能用手不断地轻轻拍打着云妃的背来安抚她,过了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轩辕翰宸抬起眼睛,脸上写满了阴鹜。
“来人!”他将嘴唇紧抿,半晌,吐出了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