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翰宸脸色骤变,声色俱厉地低声吼道:“堂堂一个皇子的命,怎么能够这般草率!”
他话说到一半,看云妃泫然欲泣的样子,蹙眉,将声音压低:“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朕让他们全力以赴,莫要耽误了祎儿的病情才好啊。”
云妃一张绝美的脸泛着苍白,她颤抖着嘴唇看着轩辕翰宸,有些凄切地说:“太医院那帮庸医只会把天花二字挂在嘴边,可冥王侧妃却说祎儿得的并不是天花,所以臣妾想着,姑且让她试试看……”
她顿了顿,又说道:“臣妾看那孩子言之凿凿的样子,更说若是在两日之内没能把祎儿治好,她自会到皇上面前请罪的……”
轩辕翰宸面容冷峻,看着云妃的脸,半晌,才幽幽一叹:“好吧,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云妃沉默着点了点头,轩辕翰宸爱怜地看着她,伸出手指将她眼角的泪滴拭去,温和地说道:“祎儿有朕和你护佑着,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轩辕翰宸一向被称为铁面帝王,也只有在云妃姜之湄的面前才会展现自己柔情的一面。
云妃低声说着:“但愿如此,这可是臣妾和皇上唯一的骨血,皇上你一定要保护他。”
轩辕翰宸将云妃柔嫩的小手握在手心,坚定地点了点头:“朕那边还要和元英王子商议一些事情,晚些再来看你。”
“元英王子还没离开都城么?”云妃不着痕迹地问道。
轩辕翰宸微一颔首:“还有一些事情要商议。”
云妃若有所思,站起身来将轩辕翰宸送到院门口。
看着宫苑西南角缓缓下落的太阳,云妃将双手合十,在心中祈求着神明。
……
墨湉已经在房中枯坐了一下午,在这期间,云妃宫中的侍女来了无数趟,却无一不被墨湉挡在了门外。
她看着夕阳透过窗格投下的金黄色的影子,叹息了一声,看着唐七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解毒?”
唐七曜躺在一旁假寐着,听到墨湉的声音,含混地应了一声:“你到底在急什么?”
墨湉走到十七皇子床前,他一直高热不退,额头上的凉毛巾换了一次又一次,却仍旧没有退热的迹象。
她皱着眉头说道:“再这样烧下去,是要留病根的。”
“唐七曜,你差不多得了!”墨湉转过头去看着唐七曜,恶狠狠地说道。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唐七曜将双手放在后脑勺上,悠悠然地说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发着高烧还得帮门主采药呢。”
墨湉没好气地说道:“你贱命一条,皇子可没你那么皮实,我最后问你一遍,这药到底是你自己给我,还是我动手从你身上拿?”
见唐七曜没有反应,墨湉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见墨湉过来,唐七曜用双手将前襟护住,神色夸张地道:“孤男寡女的,你可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墨湉没有理会,刚要动手,唐七曜就一个翻身躲开了墨湉的攻击,他在离墨湉不远处站定,无奈地说道:“好吧,我真是怕了你了。”
他走到十七皇子床边,伸出手扒开他的眼睛,查看了片刻,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掰开他的嘴,将里面幽绿色的液体点进去几滴:“好了,他的高热我已经抑制住了,剩下的药要明早再给他服用,不然他机体柔弱,恐怕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墨湉将信将疑地看了唐七曜一眼,看十七皇子依旧在床上安恬地睡着,冷哼一声,继续坐在桌旁发着呆。
“别枯坐着了,你给我讲讲,我给你的软骨散到底派上用场了没有?”唐七曜见墨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索性挂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坐到墨湉的对面,双手托着腮问道。
墨湉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唐七曜接着道:“我早就知道皇后娘娘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没有好,特地配了软骨散给你,看,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他将半个身子趴到桌子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墨湉:“既然嫁给轩辕褚要面对这么多事情,不如你跟我回到唐门,自由自在多好。”
墨湉垂眸看着唐七曜,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一双如古井一样深沉的眼睛,墨湉迎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心头微微拂过一抹异样的情愫。
她轻笑一声:“回唐门?我看在你们那个帮主手底下讨生活,也不是一件易事吧?”
唐七曜脸色微变,轻轻蹙眉:“门主虽然有时候狠厉了些,却也是个可怜之人。”
“可怜?”墨湉重复着唐七曜的话,唇角一勾,露出半扇洁白的贝齿:“我没有听错吧?他是一门之主,掌握着世间最毒的毒物,每天想杀谁就杀谁,你跟我说他可怜?”
唐七曜摇了摇头:“帮主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使命了。”
墨湉疑惑不解,但看唐七曜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便也不再追问。
夜色更加浓郁,墨湉打了个呵欠,用手撑着额头,不让自己睡着。
毕竟在房间里枯坐着,也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墨湉强自支撑了一会儿,却终于体力不支趴倒在了桌旁。
唐七曜看着墨湉熟睡中的侧颜,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温柔。
只要能看着你的脸,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于我而言,都是最幸福的事了……
他伸出戴着银白护甲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靠近墨湉的脸庞,却在一寸之差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二日,墨湉伴随着脖颈间叫嚣着的酸痛醒来,却发现唐七曜已经不知所踪。
墨湉一阵疑惑,支着身体起身,却因为动作太急扭到了关节。
她抬起手,揉着僵硬酸疼的脖颈,发现手边放着一颗棕红色的丸药。
她拿起丸药旁边摆着的字条,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蓦地,一丝浅笑从她的嘴角荡漾开去,像是平静湖面上的涟漪一般。
墨湉走到十七皇子身边,将丸药用水化开,抬起他的上半身,将丸药喂他服下。
只见十七皇子抽搐了片刻,突然哇地吐出了一口污血,尽数喷到了墨湉的衣襟上。
墨湉蹙眉,也顾不得衣襟上的污渍,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十七皇子的神色。
只见他紧闭双目,一脸十分痛苦的样子,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十七皇子的面色终于恢复了平和,又睡了过去。
墨湉看着终于恢复平静了的十七皇子,心下松了一口气,起身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奶娘一早等在了院落纸张,看到墨湉走出来,连忙凑了上来,言语之间尽是急切:“侧妃,您可算出来了。”
她朝着屋子里望了一望,继续说道:“十七皇子如何了?”
墨湉一脸淡然:“不知道。”
“不知道?”奶娘看墨湉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种事情,侧妃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
忽略她话语中的不敬和轻蔑,墨湉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奶娘一眼:“我该做的努力已经做了,至于十七皇子能不能痊愈,这要听天由命了。”
说罢,她侧过身子,和奶娘擦身而过。
“这……侧妃,您两天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身后,奶娘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嚷着,墨湉不加理会,继续向前走着。
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好,墨湉揉着尚在酸痛的脖颈,站在御花园的太液池旁,看着碧绿色的湖面发呆。
正当她享受着这许久没有过的清净,身后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元珠公主的声音:“这不是墨湉么?”
墨湉无奈地微闭了闭眼,转过身来,面对着元珠公主:“你又来做什么?”
“这御花园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本王妃怎么来不得了?”元珠公主夸张地一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你不过是一个侧妃,谁给你的权利见了本王妃不下跪请安的?”
四下无人,墨湉可不怕她,她掀起唇角,冷笑一声,眼角似乎含着碎冰一样从元珠公主的脸上淡淡划过:“失陪了。”
她可不想白费自己的唇舌,尤其是在面对元珠公主的时候。
“不就是给十七皇子治了个病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墨湉走出没两步,元珠公主突然冷不丁地说道。
她转过身来,眯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好得意的,公主你大可一试。”
她那清冷艳绝的面庞微笑起来,就像是阳光下的海棠花,娇艳无匹。
元珠公主心头涌上一抹愤恨,她唇角一勾,继续嘲讽道:“本公主是不信,一个丫头生的能有多大的本事,八成,是半瓶子水吧。”
“是不是半瓶子水公主你说了可不算,”墨湉抬起袖口掩住唇角嘲弄的笑意:“我倒是听出来,你别不是半瓶子醋吧?”
“你说什么?”元珠公主微微一愣,没听出墨湉话中意思,待她反应过来时,墨湉已经踏着晨光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