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她们留在凤仪殿里,却也左右无事,只是让墨湉和元珠公主陪着自己诵经。
她把墨湉两人带进佛堂之中,跪在一个蒲团上,又命锦雀也拿来两个蒲团,让墨湉和元珠公主分别跪在上面,便不再理会二人,径自念起经文来。
墨湉看着皇后虔诚地数着念珠,微微眯起双眼。
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就算天天吃斋念佛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深陷牢笼,做什么对她而言都是一样,便也学着皇后的样子专心数着念珠。
没过一会儿,元珠公主便已经坐不住了,她先是在蒲团上昏昏欲睡,却也不敢太过于明显,只能像鸡啄米一般,不住地点着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墨湉的眼神不经意间一瞥,只见元珠公主已经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无聊地四处张望着。
锦雀也跪在一旁,看元珠公主这样,也没少用眼神暗示她,可是这些元珠公主又怎能看得到呢?
此时,一阵酸麻顺着脚底爬了上来,墨湉一双膝盖痛不堪言,可看皇后还是端端正正跪在那里,如同入定了一般,也不好自己站起来。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酷热的太阳光已经消退,偌大的佛堂里只有更漏的声音在有节奏地响着。
墨湉看着那尊巨大的贴金佛像,都说佛祖可以度时间一切苦难,那她这样死过一次的人,在佛的眼里会不会十分荒唐?
不知又过了多久,墨湉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皇后才站起身来。
一旁的元珠公主仍在打着盹儿,锦雀注意到皇后娘娘将眉毛微微蹙起,终于忍不住狠狠咳嗽了一声。
元珠公主从梦中蓦然惊醒,无辜地看着皇后。
“走吧。”皇后不好发作,淡淡丢下了一句话,便先带着锦雀步出佛堂。
墨湉悄悄地打了个呵欠,这真是她度过最难熬的一下午了。
餐桌之上,只剩三人面面相觑,元珠公主和墨湉俱是一脸疲惫,反倒是皇后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晚膳过罢,皇后拿过桌上的锦帕,轻轻按了按嘴角说道:“明天是十五,本宫需要有一个人帮忙供奉佛前,你们两个人谁愿意来?”
说罢,她锐利的眼神便看向了元珠公主,过了几秒后,又看向了墨湉。
元珠公主自知已经今天早晨的事情已经惹到了皇后,便立马说道:“儿臣愿意去。”
皇后无声地笑了:“那好,你现在就去帮我抄写古兰经一遍,明天一早要供奉到佛堂中去的。”
元珠公主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冻住了,她不过是想在皇后面前讨巧卖乖,哪里想到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于是当下便开始打退堂鼓,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儿臣固然是十分愿意帮母后侍奉佛祖,但奈何儿臣的字迹丑陋,恐怕也认不全几个汉字,所以……”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墨湉。
墨湉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曾说一句话。
皇后淡然道:“既然你有难处,那就免了吧。”
她看着墨湉说道:“侧妃是否有这个心思帮本宫完成呢?”
墨湉听到皇后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脸上一丝波澜无有:“是,儿臣遵命。”
元珠公主得意洋洋地站起身来,对皇后行了一礼告退,临走前还不忘对墨湉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待到她走后,皇后摇头叹息道:“这丫头也是毛躁,想必侧妃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吧。”
墨湉心思一转,云淡风轻地回答道:“王妃的性子固然爽直了些,却也比那些弯弯绕绕的妇人强上许多,母后你说,是也不是?”
皇后也不知听没听出墨湉话中所指,似笑非笑地不再回答。
锦雀在一旁将纸笔备好,走到墨湉身边恭敬道:“侧妃,可以开始抄写了。”
墨湉提起毛笔,在精致的撒金宣纸上落下第一笔。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无比地怀念电脑,或者给她一支钢笔也是好的,这毛笔写字实在太耗费心力。
皇后在重重纱幔之后半躺着,锦雀在一旁为她打着扇。
墨湉余光瞥见了,心里暗自嘀咕着,那么闲为什么不自己写。
轻叹一声,手已经抄得有些酸痛了,墨湉眯了眯眼睛,决定一鼓作气把它抄完。
“锦雀,本宫困乏了,你去将灯再熄灭两盏,太亮了。”这时,皇后的声音在纱幔后慵懒地响起。
墨湉捏着毛笔的手一顿。
果然,油灯又灭了两盏,本就昏暗的房间更加昏暗,墨湉都快看不清经文了。
就在她勉力抄写的时候,锦雀突然凑了过来,伏在墨湉的耳畔说道:“皇后娘娘让侧妃一定要抄写得整齐一些,不然到时候字迹凌乱还得重写,于佛不敬。”
墨湉抿了抿唇,心下明白皇后这是在敲打自己了,倔强地瞪大眼睛,手腕使力,力求写好每一个字。
灯光昏黄,加上自己本来就不擅长于写毛笔字,墨湉写得异常吃力,一直到了深夜,墨湉才算将经文完成。
皇后早已安歇了,墨湉抄完一整本古兰经后,将它交给了锦雀。
锦雀细细看过一遍,总算没什么毛病后,才笑着放墨湉走人。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凤仪殿的时候,天色暗黑,偌大的宫门口只留下了侍卫。
她不知道自己抄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她只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仿佛车轮碾过一般,到处叫嚣着酸痛。
晚风吹来,墨湉突然不想立刻回去面对元珠公主。她抬起脚步,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从紫竹林的深处。
万籁俱寂的夜里,只有蝉鸣之声点缀暗夜,墨湉呼吸着竹林里的新鲜空气,感到身上的疲惫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弭。
正在此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疾风,墨湉心下暗呼不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被身后的人一个锁喉制住了。
墨湉条件反射地挣扎,奈何那人力气极大,胳膊更是如同钢铁一般,牢牢把墨湉禁锢在其中,动弹不得,也喘不上气。
她心思飞转,脑海中一瞬间晃过许多人,下一秒,她的手肘就向后猛击那人的****,却被那人识破,轻易地躲过去。
猛然,加诸在她脖子上的力量消弭,随后墨湉闻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待她看清来人后,更是怒不可遏地抬起拳头,往他的左肩狠狠砸过去——
轩辕褚夸张地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低吼道:“没想到你这个女人,反应还不算慢。”
墨湉转动着背震得痛麻的手腕,冷笑着道:“和你这种人一起生活,反应慢的话我还有命活吗?”
“和本王一起生活又如何?”轩辕褚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凑近墨湉的耳畔揶揄道。
温热的气息喷在墨湉耳廓,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自从元珠公主嫁入冥王府,两人就一直落于冷战的状态,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面对面地说过话了。
墨湉未曾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不知不觉地上扬起来,她借着夜色看着轩辕褚一身常服,微微惊讶:“皇上今天可没召你入宫,你这样就不怕别人看见么?”
轩辕褚听了问话,这才正经了一点:“我接了父皇的密令,要去调查禹厥国和潜龙大陆的交汇处,可能要离开几天。”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告诉你一声,”轩辕褚的声音逐渐放缓,到最后,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柔情:“你一定要提防着元珠公主。”
墨湉沉默一会儿,冷冷一笑道:“这还用你说么。”
“不是那样。”轩辕褚解释道:“尤其是他的哥哥,你也一并要提防,元英心思细腻,十分阴狠,你可千万小心,不要被他利用了去。”
墨湉勾起唇角:“你何时变得这么关心我了?就好像你此去就不回来一样。”
轩辕褚毫不在意她话中尖锐的刺,自顾自地说道:“若是她有什么为难你的地方,你不要忍着,一切有我。”
墨湉心头陡然一暖,鼻尖升腾起一种酸意。她连忙转过身去掩饰。
好在轩辕褚没有发现,他继续说道:“我命血衣门的精锐守在你的身边,不过你放心,他们只会保护你,不会窥探你每天的生活,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出来。”
“好。”墨湉点点头,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可以走了吧?宫门要落锁了。”
“我送你。”轩辕褚在她身后温柔道。
墨湉没有意见,径自朝前走去,轩辕褚跟在墨湉的身后,一路把她护送回住着的别院中去。
轩辕褚站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看着她在院门口停下。
墨湉踌躇半晌,转过身来看着轩辕褚:“你的病还没好,这次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是……”
她还没有说完,轩辕褚就微微一笑,将手指竖在唇边,淡淡地道:“你不必多说,我都知道。”
墨湉心头微动,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淡淡转过身去,身影消失在了门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