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湉的屋子里,此时此刻正被各府送来的贺礼所占据着。
自从皇宫回来后,各种各样的贺礼纷至沓来,前来道喜的宾客们险些要将冥王府的门槛给踏破。
饶是轩辕褚将其中的绝大多数拒之门外,仍有人前赴后继地往上冲。
官场就是这样,风向一天一变,那些官员只好各处巴结。
墨湉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看着绿衣将每份礼物清点入库。
“王妃你看,这皇宫中的布料就是好,看这金雀绫,在云州有着寸锦寸金的美名,再看这凤穿牡丹的刺绣,这得是多巧的手啊??”
“好了,绿衣,这些我都不待见,你挑两匹,就把它们入库了吧。”墨湉伸手揉揉太阳穴,真是被这丫头吵得头疼。
绿衣笑着应下,接着又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看哪,这皇三长公主府上的礼物才新鲜呢,这一柄团扇是用羊脂玉雕成,触手生凉,久握都不会变热!”
“还有户部尚书府送来的珊瑚树,左仆射送的鸡血玉镯,十三皇子送的??医典?”
“拿来我看看。”墨湉顿时来了兴致,打开锦盒一看,礼单上清一色地被列满了各种医药典籍,从毒药到救命良方,都有记载。
有些典籍已经十分老旧,想必找来很费了一番功夫。
更重要的是,这个对墨湉来说,比那些金银珠玉要有用的多。
墨湉顿时对十三皇子心生感激,她把那套典籍摆在书桌上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赵家四小姐呢,可曾送了什么来?”
绿衣的目光在礼物堆里搜寻了片刻,突然从里面取出一幅画卷,双手捧着呈给了墨湉:“在这里了!”
墨湉接过画卷,展开来看,才只看到画面一角,眼底就略过一抹惊艳,等到画幅完全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墨湉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
只见素白宣纸上,墨湉的脸跃然纸上,她穿着一身红色劲装,骑在马上,正挥起鞭子。
画面工笔细描,墨湉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是眼角的一颗小痣都跃然纸上,简直是有九分相似!
赵凌雪才见过自己几面?没想到竟然能将自己的各种神态揣摩地这么清楚,可当真是才女一个!
墨湉命绿衣找来一个红木架子,把画好生安放在自己每天一起床就能看到的地方。
思索片刻,她又说道:“你帮我给户部尚书府下一张帖子,约凌雪出来坐坐。”
“是,王妃。”绿衣微微行了一个福礼,便退了下去。
这满屋的东西,真正送到墨湉心坎里的却只有两个,墨湉这才明白,什么叫做难求知音。
不过在这遥远的地方,遇到了懂自己的人,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第二日,墨湉按照约定的时刻来到了望东楼中。
白三看到墨湉,第一句就是:“少主果然是人逢喜事,白三在这里先道一声贺了。”
以他在江湖之中四通八达的消息,知道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墨湉不置可否地一笑:“那****在明镜司中,曾经看到过火流丹出现。”
“属下只不过派了几个兄弟在门口蹲点,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并没有被冥王发现。”似乎知道墨湉要问什么,白三直接回答道。
“好。”墨湉十分满意,继而又嘱咐道:“今天我要款待一位客人,你们可千万别在她的面前露出马脚来。”
赵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望东楼的门口,赵凌雪穿着一袭紧裹腰身的橘色衣裙走了下来,配上同色面纱,眉角飞扬入鬓,在人群中有一种跋扈的美。
“三少爷,这就是赵四小姐??”小厮在一旁殷切介绍,却被正主挥手打断。
在望东楼三楼的临街雅间之中,端坐着一位气质儒雅面如冠玉的公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赵凌雪。
“墨湉。”
墨湉坐在专属于自己的雅间之中,听到身后一声轻唤,转过头来。
“凌雪!好久不见了。”她含着笑迎上前去,拉着她打量了片刻:“我怎么觉得你这身量越发轻巧了!”
赵凌雪一笑,掩盖不住脸上略带疲惫的神色:“哪里有,墨湉又在拿我取笑了。”
看着她的神情似是不愿多说,墨湉也就不便多问,寒暄一阵后,把她拉到桌旁坐下。
“墨湉,听说这次独孤臣审案,把你都请到明镜司里绕了一圈呢!”赵凌雪的脸上不无担忧:“你不要紧吧?”
墨湉莞尔一笑,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不要紧,看来这件事在都城中已经传开了。”
现在谁不知道冥王殿下的铁血手腕,墨湉不住地惋惜着,看来自己的报酬还真是要少了!
“你还被封了六品安人,我看哪,你的那个姐姐,估计脸都要气歪了!”赵凌雪忍俊不禁道。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凌雪和墨静雅之间一向势如水火,跟墨湉肯定有更多的话说。
墨湉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不置可否地一笑。
这时,只听楼下一阵骚动,隐隐感到可能是从二楼传过来的,墨湉眉头一皱,本能地想把图灵风叫过来,却又思及赵凌雪还在这里,于是对她笑道:“这楼下是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喝茶,凌雪,咱们下去看看。”
那赵凌雪也是一个爱看热闹的,立即欣然应允。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茶馆二楼,只见在一间雅间中,两人隔着屏风吵了起来。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爷在都城之中是什么样的人物,今天别说是看上你的雅间,就算是看上你姥姥家的祖房,你也得乖乖给爷让开!”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口气,墨湉眉毛微蹙,只见几个市井流氓围着一个一身绫罗,脑满肠肥的公子。
他们一直对着一扇屏风,口中不住地叫嚣着。
屏风中传出了一声嗤笑:“我知道,大雁飞过恐怕都要被你们爷拔上两根毛吧?还从没见过乞丐这么占理的呢!”
“你说谁?”为首的那个早已挣的脖子通红,叫嚣着就想去掀开屏风,墨湉见状赶紧跟图灵风使了个眼色,他这才上去将流氓拉开。
“你个小杂种!”流氓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
“小杂种说谁?”
“说你!”这时围观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小流氓无所遁形,拳头已然提了起来。
“这位弟兄。”为首的那个富家公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还是给我把这个雅间让出来吧,不然事情闹大了,恐怕你承受不了。”
“你就是那个校尉之子?”屏风后的人轻声说道:“听你这么狂妄的口气,我还以为你最不济也是个王爷呢!”
那校尉之子又羞又恼,瞪着一双眼一言不发。
这时,屏风后的人又说:“以后,像这样的身份就不必拿出来显眼了,看到这么多人瞧你的笑话,我也于心不忍呢。”
“你!”这时,校尉之子努力维持的形象一瞬间崩坏,他飞起一脚将凳子踢翻:“今天爷爷我非要把你打的爬着出这个门!让你瞧瞧爷爷我的厉害!”
这时,门外急跑进来一个人,拉过校尉之子,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谁打老子?”校尉之子叫嚣着回过头来,之前的暴戾一下子转为惊惧,扑通一声跪在了那人面前:“爹!”
“你还好意思叫我爹!”校尉怒不可遏地说道。
紧接着,他冲着屏风跪下,口中不住地央告道:“犬子狗眼不识泰山,不知里头是欧阳三少,还请三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赏小老儿我一口饭吃!”
“那倒容易。”屏风里被叫做欧阳三少的人轻嗤一声:“只是今天这档子事,你给断断?”
“这……”校尉脸上露出艰难的神色。
“不如这样吧,”屏风里的人语中带笑:“让贵公子把衣裳脱了,剩下裤头,就从这二楼爬下去,我就原谅你们。”
“爹!我不要!”校尉之子抬起头来央求道。
“这哪轮得到你说不要!”校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来人,把这逆子的衣服给我扒了!”
众目睽睽之下,校尉牵着他浑身光裸的儿子,一步步走出了望东楼。
在路的两旁,那些曾经被他欺辱过的人,都鼓掌大笑。
墨湉和赵凌雪站在一旁,墨湉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欧阳三少,到底是什么人哪?”
“不是欧阳明,是欧阳家。潜龙大陆的左丞相,这你都不知道?”赵凌雪没好气的说道,一张俏脸上,笑容消失殆尽。
原来他叫欧阳明,墨湉还想再说什么,只见赵凌雪冷着一张脸,不想多说的样子。
“回吧。”过了半晌,从屏风里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
只见一个男子被轮椅推了出来,看着他温文儒雅的脸,就连墨湉都忍不住凝眸多看了几眼。
再往下看,只见这么好看的男子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墨湉看着他,心中不禁淡淡惋惜。
似乎是注意到了墨湉略带失礼的注视,欧阳明彬彬有礼地笑着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