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奇飞说:“这两只过去走失的猪,虽然被杀死了,但是与一般的被杀的猪一样,是可以吃的,不要担心有什么报复了。”
女人说:“我只想我辛辛苦苦喂养大的猪没有被损失,就谢天谢地了,不敢有什么别的私心。这两只猪如果不是冯队长来,谁敢下手杀?谁能杀得了?还是归冯队长吧。”
冯奇飞说:“这两只猪虽然不是你家喂养大,但走失的时候还是你们家的,你就不要客气了。”但女人还是不敢收。
这时,人群外响起村长周三爷说话的声音:“冯队长在里面吧?”有人回答:“正在里面。村长怎么这时候才来?我们看到了冯队长杀猪的好手艺。嘿,就是这么一侧身,就把刀亮出来,两只凶猛的猪就倒地了。我们可是开了眼界了。您赶快进去吧。嘿嘿。”
“啊,真的吗?没看到真是可惜。不是我清早去请,你们能看得见吗?冯队长骑马我走路,我能赶得上吗?哼,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刚才已经在村里转了一圈了,所有的家禽家畜全都正常了。你们赶快回去看看,从此不要埋怨我这个村长了。”
刚听村长说这话,人们还没有明白村长说的什么,都不作声。有的以为是村长诓他们的,嫌他们在这里碍事。三爷见大家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哈哈大笑,说:“我说你们这群哈巴狗,看杀猪没有过瘾,还想看吗?赶快回家去管管自己的事吧。”
有人不放心,说:“村长说的是真的吗?”
“好了,你不相信就算了, 还懒得跟你们这群蠢宝说呢。冯队长,这事还真得感谢你呢!”
大家一听这事不会是假的了,忽啦一下子全走光了。这些人一边走一边笑,都说这冯队长是个神仙,一进村就解决了问题,哈哈,从此不怕野猪了。冯奇飞也有点不相信,问村长:
“这是真的吗,三爷?”
“当然是真的了。我三爷是从来不哄人的。真要哄人,我还能哄你呀!你是我们的大救星哩。”
“我也没有做什么。问题决了。”
三爷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两只死猪,说:
“我明白了,就是这两只人妖猪,给野猪村带来了疯狂源,杀死了这两只猪,就恢复了正常秩序。”
“这两只猪周懿祥家不要,你村长说怎么办?要不要给大家都分一块肉?如果还不敢要,我也不勉强,我还是弄到十三支队去,今晚上又让他们打一次牙祭,让他们再高兴一次。”
“不,不,不要再弄走了。就留给我们村里分了吧。我再也不相信那些鬼话了。大家也都不相信那些鬼话了。”周懿祥的老婆也说:
“过去是我们糊涂,以为不惹野猪,野猪就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你越怕它,它就越是欺侮你。这两只猪给大家分了最好,吃了这些家伙的肉,就不会再糊涂了。”冯奇飞听了三爷说的话,很高兴,说:
“难得大家能这样认识。”
他与村长走出周懿祥家,果然整个村子里的气氛很是详和,虽然地面上还是一片狼藉,但是家禽家畜没有一只是再疯狂的了,按着各自的生态秩序自得其乐。
村长问冯奇飞的马哪里去了,冯奇飞说他的马想要了它就来了,不想要就给它自由。村长以为冯奇飞是开玩笑,哪有这样的事?畜生就是畜生,它还能像人一样有理智吗?冯奇飞说怎么不能,有些人还不一定有它的理智,日本鬼子就是这样。村长点点头,说也有道理。不过他还没听说像冯奇飞这样管马的。冯奇飞将右手的小指放进口里,发出一种尖锐悠长的哨音,不一会就听到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果然就是村长之前看到的那匹黑马。村长笑得脸上像开了花,说今天他是真正开了眼界了。真应该办一场马戏表演,让冯奇飞的马来表演,他来卖票收钱,一定能发财。说笑完了,各自回家。
冯奇飞去周方宇家,见了所有的人。他告诉他们,他去了一趟县城里江叔叔的酒店,宇方、丫姑,还有冬琳都很好,简直成了真正做买卖的人,赚了好些钱了。
江叔叔高兴地说:“日本鬼子是要打的,不打走日本鬼子大家都不得安生。但是生意也要做,不做生意就过不好日子。你们青年人有出息,那家酒店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做大了,发财了,大家都有好处。”
周妈妈说:“奇飞上次说的那个兰芝什么时候来呀?奇飞你不要哄我老婆子哟。”
冯奇飞说:“这事就放心吧。上次胡猛队长来了,说了和丫姑的事,今天 你怎么就不问问你那准女婿呀?”
“这事我管不了,是你在插手,你也要给我管好。”
冯奇飞说:“说到底都成我冯奇飞的事了。好了,既然是我一个人的事,周妈妈你就干脆别管了,让我一个人管到底吧。”
大家围着那匹叫做黑炭头的马,摸了又摸,真是一匹骏马啊。冯奇飞让马表演了一些技巧,大家赞叹一回。冯奇飞在家休息了半天,赶回营地去吃晚饭。
冯奇飞在营地做了一些准备,约定的日子到,清早在伙房找了些吃的,就带黑炭头下山了。他来到上一次下马的县城的东城街口,街上的人家都还没有开门,路上还没有行人。他照例在马的屁股上推了一把,黑炭头便绝尘而去。
他也不敢从街心里公开走过。他如上次一样潜进江记酒店,酒店还没有开门。斜对面的城南门还紧闭着。周宇方他们正在做着开门营业的准备。见他来了,他们告诉他,这几天佘翻译官还是照例来喝酒吃肉,只是没有准确的时间。
佘翻译官没有来之前,冯奇飞只能在屋里的房间里呆着,不能让人发现。冯奇飞担心佘翻译官出来得太晚,城门关了就出不去了。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见机行事。
将近中午时分,佘翻译官来了。冬琳迎上去,对他说:“佘翻译官,有一个朋友要见你,请到里面坐,好吗?”
佘翻译官眨着疑惑的眼睛,一时不好作声,但也没动。冬琳看出他的顾虑,走前一步说:“怎么?佘翻译官对我不放心吗?也不给我面子吗?”
冬琳的诚挚让他动了心,他有了要跟着冬琳进去的表示,但是也没有坦然就走。冬琳指着斜对面的城门岗哨,说:“那里就是你的哨兵,我也在你身边,你还怕什么呢?”
“我怕什么呢?哈哈,你这个小家伙这样说我,好像我有什么见不得人一样。走,见你的朋友去!”
他一下子豪爽起来,毫不在意地起身,大步朝堂屋后走去。冬琳跟在后面。走进厨房,冯奇飞在里面坐着。见佘翻译官进来,冯奇飞站起,说:“佘翻译官,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呀。”
佘翻译官打着哈哈,一改平时的冷漠和孤寂,大大方方地说:“冯奇飞。老朋友了。我知道一定是你要会我。怎么样?你是想要惩治我这个汉奸吗?”
“好,我就不叫你什么翻译官,我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叫你老佘吧。你愿意吗?”
“这就好。我们之间就没有敌对关系了。”
冬琳将一盘肉,一盘花生米,一盘小菜,一盘从曹胡子的铺子里买来的烧饼,还有一壶酒,两个杯子,放在小方桌上,说:“你们都还没有吃中饭。你们就一边吃,一边聊吧。这里安全,没人进来。我就到外面去做生意了。”
冯奇生在桌面上稍作整理,便筛了两杯酒,说:“老佘,我们是一见如故啊,一直没有机会聚一聚。现在是个特殊的机会,请你不要介意就好。”
“是呀,我们见过几次面了。我相信缘分,这是我们俩的缘分。我也想与你聚聚,但我们俩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我相既然是缘分,就一定会有机会的。哈,你看这不就是机会了吗?”
“老佘,你就叫我小冯吧,这样我们说起话来要亲切一些。”
“好,小冯。我就这样叫你了,因为是你让我叫的嘛。照理说,我应该叫你冯队长。那样就聚不到一块了。我不知道你那个战斗队是个什么规模,但是我只敬佩你这个人,真是少年英雄啊。你那把柳叶尖刀叫龟田一首害怕得不敢出门,平时也见不得这样的刀子。有一个铁匠铺卖这样的刀,让一个日本兵发现,连刀带老板一起押到司令部,龟田亲自审问,拷问你那把柳叶尖刀是不是他给你打制的。那个老板莫名其妙,回答不出来。他说他不认识什么冯奇飞,即使有这么一个客人在他的铁匠铺打制了这样一把刀,他也不知道客人叫什么名字呀。这本来说得很有道理,但是,龟田就是不相信。他经常对我说,中国人的话是不能信的。他对那个铁匠铺的老板下了死命令,如果他不承认冯奇飞的刀出自他的手,同时不交出冯奇飞的下落,就要枪毙。后来这个老板还是被枪毙了。我常见龟田一首形容憔悴,眼带黑圈,精神不振。他说他晚上总是睡不着,树叶被风吹动,窗帘有了变化,室内陈设错了位置,猫儿追老鼠发出声音,他都疑心是你潜入他的卧室要暗杀他。我常劝他,那个小青年没有那个胆量的。那天他劫持你,不是并没有胆量杀你吗?唉,像他那样以杀人为职业的人,其实是最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