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知道他是佘翻译官,他能够到她的酒店里来,是她的荣幸。希望他常来关照。她与他说话显得有文雅。他说她怎么知道他是翻译?他的脸上又没有贴个字条。她说那一次冯奇飞的父亲死了,他与龟田太君来吊唁,她看见过他。她说,他在她的眼里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和一般的军警人员不一样。他来了兴趣,说,什么地方不一样呢?难道就是因为没有穿军装吗?她笑着说,不穿军装当然是其中一方面。不穿军装显出一个人的儒雅风度。军装这东西在当今社会,给人的感觉不是威仪而是恐怖。中国人感觉到的恐怖太多了。佘翻译官毕竟是个中国人,深知中国人的心理,所以才不穿军装的吧。佘翻译官笑了,大约是对她的一个赞许吧。他说她一定读过不少的书。还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军人,因为他懂得日本话,就在军队服务。当然他可以穿军装,但是他不喜欢,因为穿了军装就不自由。他其实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他喜欢来这个酒店,他就常来这里,并不受什么拘束。她还问了他是什么地方的人?怎么就懂得日语?找点别的事干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在军队里服务?军队里危险很大,一不小心就会受伤或者掉脑袋。他告诉她,他是长沙人,曾经在日本留学过。他并不想在军队里当什么翻译,是日本人知道他的情况,请他出来的。他不出来不行,他在日本有他的老师,也有他的同学,大家都劝他。当时他在长沙正在办一家工厂,他不出来,那家工厂就办不成,他不得已出来。他想办成那家工厂。他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似乎在怀念他在长沙还没有办成的那家工厂。她也很同情他,说日本人不会长久在中国呆下去的,总有走的那一天,他就可以不用在军队里,而去继续办他的工厂。他笑着点了点头,又说,到那时候又会是什么情况呢?谁也不知道。
这个佘翻译官在酒店里唯一与人说过话的就是江冬琳,也是唯一给过笑脸的人。冯奇飞很感兴趣地听周宇方说他离开后围绕这个酒店所发生的故事。周宇方是主说人,其他的人也补充。
冯奇飞尤其对那个佘翻译官的出现感到高兴,说:“那个佘翻译官我认识,见过几次面,好像与一般的军警人员是有一点不同。我的看法并不是没有穿军装,而是老有一种忧郁的样子,好象并不开心。不过,他是真的来喝酒吃肉的,还是找个借口来侦察情况的?照你们这样说来,他并不是担负着什么任务来的。不管怎么说,冬琳这一次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有很重要的意义。看起来,你们不但是正而八经的生意人,还都是合格的情报人。好吧,我现在也简单地说说我的情况。”
冯奇飞将他经历过的事说了一遍。对杀猪抗敌战斗队在县城内外造成的影响,大家都感到自豪。嘿,就是这么五个人,就把个县城搞了个人仰马翻,风声鹤唳,龟田鬼子王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真是大快人心的事。
他们当然很高兴被自卫队的卫总指挥请进去。如果没有他们战斗队的声望,那个全县有名影响很大的卫总指挥能派十三支队的队长胡猛找上门来吗?他们的加入肯定能给那个徘徊观望的自卫队带来促进。如果数千人的自卫队能行动起来,还愁祁山县的日本鬼子赶不出去吗?
“听说胡猛支队长并不受你们兄妹的欢迎啊?怎么回事呢? 我还与他称兄道弟呢。”冯奇飞看着周宇方说。
“那简直就是一个流氓。他以为他的钱多,用钱来打人,说不管出个什么价钱,都要买我的漂亮山鸡。嘿,他以为我不敢开口,我就是要两块钱,他还真出了,我还真就敢要,看他还奈何了我?他的那些钱,还不就是敲诈老百姓的,不要白不要。我就拿过来了。他对你说,他心痛了吗?哈哈。”丫姑以轻佻的语气说。
“那天,他一直追着我的妹妹。要不是我在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哥哥接着说。
“会有什么事啊,我丫姑是他姑奶奶,还会怕他那个王八蛋。那天只要他有一点点不客气,我丫姑就会剥了他的皮。”丫姑毫不在乎地说。“再说,他们那个自卫队成立半年多了,没有打死一个鬼子,还好意思向老百姓派捐派税。除此以外,还要抢劫、强奸,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还打着抗日的旗号。我就是看不惯那些王八蛋们的行为。要不是从大局出发,我才不会与那些王八蛋们为伍呢!”
冯奇飞哈哈大笑。笑毕,问道:
“你们看见胡猛那个支队做了那些违法的事吗?”周宇方兄妹瞪着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睛在问对方:你看见了吗?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看见,所以答不出来。
“我告诉你们,据我所知,自卫队的十三个支队,也就是这个十三支队做到了严格纪律,还没有发生一件扰民的事。特别是抗日的决心很大,天天想着打鬼子,就是缺少武器,还有总队没有作出部署。我相信他们,将埋藏的几十支枪交给了他们。我想,我们要敦促他们抗日,尽快地拿出行动来。万一总队不行动,那也没关系,胡队长也与我商量了,就要重打锣鼓另开张,离开他们,另外成立一支真正抗日的队伍。嘿嘿。说到那只漂亮的山鸡,胡队长在我们家吃晚饭的那个晚上,对我们所有在座的人都坦白了,是你们在敲诈他,而不是他在向你们耍流氓。”他将胡支队长的话学说了一遍,说得大家都笑了。
兰芝说:“还有这样美丽的故事呀,真是感动人。”
丫姑呸的一声,说:“他在编造鬼话,谁信他的。”
冬琳说:“丫姑妹妹何必糟蹋人家呢,想必你心里早就有了人家了吧。”
丫姑竟然脸红起来,抓住冬琳的一只手,用力一捏,就听得冬琳大喊:“哎哟,你把我的手捏断了,我要对胡支队长说你的怪话,看你怎么办。”
丫姑狠声说:“我看你还乱说不乱说。”
周宇方笑着说:“丫姑别闹了,她可是你的师父娘子,你不怕你的师父报复你呀。好了,就算我是错怪了他,是不是还要丫姑退还那两块银元呀?”
冯奇飞说:“那天我也说了这样一句话,遭到胡支队长的责怪。他只想请我帮他向你们作些说明,以免引起一些误解。他还希望能够让我带你们去支队作战室看看那只已经复原了的漂亮野鸡。现在好了,我们都是支队的人了,你们想什么时候去看,还轮得上我来多嘴吗?”
冬琳说:“你就是个多嘴的人。你既然多了嘴,就要多到底,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丫姑,我可是帮你说的话哟。”
丫姑嘟着嘴说:“我师父来了,你就与他合着伙来欺侮我,一点师父娘子的样子都没有。哼!”
他们分别后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就研究下一步的工作。冯奇飞说下一步的工作意义特别重大,关系到自卫队全面抗战的大局。必须要认真对待。然后,五个脑袋凑近了,冯奇飞将他和胡猛所商量的意见对大家说了一遍。人人都说这是个大胆的计划,如果能成功,一定能改变祁山县的抗战形势,自卫队不动也要动了。但是,危险性也很大,主要靠冯奇飞的本领和胆略。
冬琳默默地望着冯奇飞。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能阻止他。这样的大事,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够承担呢?但是,万一出了一点漏子,他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试探着说:“奇飞,难道没有别的更安全一点的办法吗?”
大家望望江冬琳,觉得冬琳的担忧很有道理,都说这事是不是多考虑一下再作决定。冯奇飞说他已经反复想了许久,在当前的情况下,只能采取这样一个特殊的办法。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做到,请大家一定要相信他。他这样说,与其是对大家说,不如是安慰冬琳。
江冬琳明白她是无法改变这个局面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她从来就相信奇飞,他一直冷静、大胆和有办法。特别是近一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超群的本领,令她耳目一新。她为他骄傲。她相信他还会干出更加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她虽然不能跟着他,她没有他那样的本领,但是她却是与他连成一体的。她的心跟着他。她的精神力量更是对他的巨大支持。她想到这一点,也就嫣然一笑,很坦然的样子,说:“既然如此,就祝你成功!”
她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是要与他握手。冯奇飞立即站起,与她的手握在一起,说:“不是祝我成功,而是祝我们大家成功!没有大家的力量,我一个人就是三头六臂也是枉然。”
“对,祝贺我们大家成功!”周宇方也站起来,在他们握住的手上,加上他的一只手。另外两个女孩也照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