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不仅仅是喝酒,也常常在这里玩牌,丢骰子,大呼小叫,吸引了许多人围过来观看,让一些观看的人也忍不住参加进来。他俩赌钱的对手常常是他们警备大队的弟兄们。他们也不欺侮别的参战者,因为两个鬼的手气往往都很好,其实是他俩临阵经验丰富。他俩过去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只要有一点钱就上了赌场。但是那一点点钱只能给他俩积累一点经验,慢慢地琢磨出了一点门道,与一般人交手,自然是赢的多,输的少。
他俩也不是纯粹为了在这里等待心中的美人,更重要的是为了执行龟田一首的指令。他俩也不是蠢子,与日本人打了几次交道,听了龟田一首太君恩威并用的讲话,很快明白了他俩的任务是有高度机密的,也是非常危险的。要想在日本人手里得到好处,必须要做出成绩来。他俩决心为皇军好好效劳。
他俩对于冯奇飞的怀疑还是有很大的保留。说心里话,这小子虽然聪明机灵,也只是一点点小能耐,未必能成什么大事,更不可能搞出个什么战斗队。他虽然是个杀猪匠,很会使用杀猪刀,但那是杀猪,不是杀人。但是,龟田一首太君的怀疑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两起太君被杀,不前不后,为什么偏偏都发生在他家喝了酒之后?他俩商量好,要将冯奇飞作为重点监控对象。那么谁来监控?怎么监控?为此他俩发生了严重的争执。他俩一致的意见就是不能派一般的警员来监控,必须是他俩中间派一个,另一个用主要精力去管别的事。但是他俩中谁最合适?两人都要自己留下来。他俩自然都明白,两人都争着留下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一旦确定了谁去监控,那么也就意味着冬琳妹仔归了谁。他俩口里自然不明说,心里却是明镜似的。他俩谁也不愿意在这个原则问题上让步。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呆在这个地方。既然两个副队长都坐在这里,也就等于队部的作战室也搬到了酒店。他俩也很巧妙,他俩对外都说要等冬琳妹仔回来,是为了关心冬琳妹仔,而暗地里是在执行一个最机密的任务。如果龟田一首太君问起来,他俩也能正大光明地应付。其实冯奇飞心里比他俩还要明白,从陈丑鬼和龙野鬼第一次来酒店露面,他就明白他们的活动引起了龟田一首这个鬼子王的注意。他不得不佩服鬼子王的分析和判断能力。
晚上,当酒店打烊以后,大家关门议事的时候,他将这个情况说给了大家听。几个人都认为冯奇飞说得有道理,担心鬼子会报复,但是,冯奇飞有他的看法,鬼子现在没有拿到证据,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他分析龟田一首的策略,是要最大限度地在老百姓中造成中日亲善的假象,不造成冲突就能达到他们侵略和统治阶级目的。他认为应该利用龟田一首的策略,大胆地继续暗杀鬼子。他将他的更为具体的想法与大家说了。大家都担心他一个人的安全,不如另外再想别的办法 。但是他执意要这么干,大家也只好先试一试。
后来的接连几次,鬼子和警员们外出打闹,都被杀死在去目的地的半路上,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出去打闹的一般是十来个人,鬼子多,警员少。被杀死的方式既不是子弹,也不是手榴弹,还是在城里被杀死的两起鬼子的方式,不过一律是用一把杀猪尖刀,从喉管的那个三角区捅进去,很是规整,再也不见别的武器痕迹。然后,就在旁边的石壁上,用鲜血画了一把滴血的柳叶尖刀,不再写上杀猪抗敌战斗队。每一次被杀的人身边的枪都不见了,鹬鸵留下徒手的尸体,好象这人原本就不曾带过枪。这事不可能保密,见到死尸的人太多了。过路的害怕麻烦,一见到这些横七竖八的死尸,就吓得四散奔逃,就连去报信的人也没有。还是当地的保甲长听到了传说,害怕日本人指责隐情不报而追查责任,硬着头皮向上报告,龟田一首才知道。
有一次,打闹的队伍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被杀死,没有人发现,结果时间过了三天,臭气传了很远,才被报到县里。日本鬼子下乡打闹的队伍,数次全部被杀的消息,在全县传得沸沸扬扬。那把柳叶杀猪刀的图象在人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龟田一首停止了下乡打闹的行动,勒令警备大队限期破案。陈丑鬼和龙野鬼被龟田一首叫到他的作战室,狠狠地骂了几次,责问他俩整日坐在冯奇飞的酒店里,究竟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既然什么线索都没有,皇军用这么多钱养着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
龟田一首终于气急败坏了,他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丝笑容,也看不见一点儒雅的样子。他的本相暴露出来了。他俩在龟田一首的骂声中得到锻炼,再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龟田一首时的那种害怕的情形。他俩想,太君再骂也没有用,他俩难道还不愿意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吗?他们就是做梦也想着破案,也好从太君手里再次得到一笔更加丰厚的奖赏,但是,他俩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那个冯奇飞每天老老实实的呆在店里,什么地方也没有去。晚上他那个店早早地就关了门。虽然他俩离开了,但是,他俩还是安排了人穿着便服,躲在角落里和河沿下,轮流值班监视,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他俩倒是希望这小子露出什么破绽,将他抓获,送给龟田一首,他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俩再也不想这个小子对他俩的好处。他俩只想能够过了龟田一首这一关。同时,只要这个小子确实有把柄在他俩手里,也就消灭了争夺冬琳妹仔的最大的一个情敌。但是,他俩的如意算盘总是不能如意,他俩抓不住他的把柄。如果他俩可以栽赃的话,他俩也会顾不了那么多,会毫不犹豫地给这小子栽一脏。那个杀猪抗敌战斗队到底是些什么人呢?龟田一首太君说,那一定不是大规模的武装组织,只是几个武艺超群的高人,而且与杀猪的人有关。
两个鬼听了暗暗好笑,这个日本佬真是太有意思了,所谓杀猪两个字,是暗指日本人像猪,杀日本人就是杀猪,怎么能说杀日本人的人,就是杀猪的人呢?难道这个战斗队的人就那么傻,还会告诉你,他们是杀猪的,自我暴露吗?就因为那个冯奇是个杀猪的,所以让他俩监视吗?但是,两个鬼不能公开反对龟田一首的看法,只是心里不以为然,每天在酒店里马马虎虎地应付。
自从皇军下乡打闹全部被杀的事件频发,他俩的日子也就不再好过了,不但他俩派不出警员,就是自己也要跟着皇军去打闹,用龟田一首的说法,让他俩跟着下去,弄清那个战斗队究竟是些什么人。监视冯奇飞再也不是什么头等重要的军务,跟着皇军出差就是头等大事。这无异于让他俩去送死。他俩原以为自己是副大队长,皇军下乡打闹,他俩完全可以派别人去。一个大队好一、两千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但是,龟田一首点名让他俩轮流着去。他俩原来是喜欢去的,自从出了事了,就揣出了副队长的架势,想要躲在城里不出去。龟田一首也许识破了他俩的心思,也许对他俩寄予厚望,别的警员不能解决的问题,自然让副队长去。他们俩不得不去。不过,每一次去,他俩无论哪一个跟着去的,都能逃脱。他或他不知道是怎么逃脱的,反正只要一看见一个穿了一身黑衣服,用黑布蒙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从一个什么地方飞出来,他就撒开腿,没命地往回跑。不过,总有一、两个皇军跟着他跑掉,其他的人也就全部死了。他或他没命地往回跑的时候,什么都不顾了,更不敢向后看,也不敢用耳朵去注意听。他或他害怕看到那个黑衣人是怎样杀人的,他也不敢听杀皇军发出了什么样的声音。总之,他或他既没有看见过程,也没有听见声音。同他或他一起逃脱死亡的皇军,急急忙忙回来报信。但是,如果他俩没有人去,注定会全队覆灭,一个也落不下。这也是个奇怪的现象,龟田一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这两个副队长也是杀猪战斗队的人,是他俩将战斗队的人引来的,留下他和一、两个士兵,无异于自我暴露,难道他俩不怕死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战斗队的人是要借他龟田一首的手来杀死这个走狗。他龟田一首是不会上这个当的。这样的把戏,中国人对他耍得太多了。他再也不会中计了。何况他从逃脱的士兵那里听到的叙说,也与这两个副队长说的一致。他又想,也许这两个家伙真是有着特别高明的逃命的本事,让一两个手眼灵活的士兵跟着逃脱了,谁知道呢?据他所知,中国人里面什么样的能人都有,包括了在战场上撒开腿逃命的本事。
后来,不但警备队的警员千方百计逃脱下乡打闹,就连皇军也在溜边。因为下乡打闹无异于死。无论是中国的警员,还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士,都不愿意白白地去送死。龟田一首作为这个县城最高的军队指挥官,他更不希望他手下的士兵作无谓的牺牲。他暂时停止了派人下乡打闹的部署,而下定决心先消灭了杀猪战斗队。他原来是想主要依靠中国的当地人解决问题,但是,看到陈丑鬼和龙野鬼的无所作为,意识到这个策略有失偏颇,他要亲自动手,消灭这个凶恶的敌人。
他找来佘翻译官、两个鬼,还有维持会长,以及所有的保长开会,让他们出主意。这些人坐了半天,没一个人想出好办法。陈丑鬼忽然灵机一动,既然龟田一首太君说过,这个杀猪战斗队很可能就是杀猪的人组织的,倒不如迎合他的想法,给他出一个主意。他说:“这个杀猪战斗队最愚蠢,他们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其实就是杀猪的人组织的。既然是杀猪的人,一定就在本县。既然是本县的,很有可能就是本县城的,不可能从乡下来一些杀猪的。皇军只要把所有杀猪的都抓起来,让他们交待,问题就解决了。”
龙野鬼听陈丑鬼这样一说,觉得陈丑鬼在太君面前占了他的上风,但他又一时想不出别的好主意,不如附和着,至少也不失了他的面子。当陈丑鬼的话一说完,立即就跟着说:“是呀,我与陈副队长一直商量,怎样才能抓出这些罪大恶极的杀猪战斗队?我们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