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就像说相声一样说了一气,也不管别人是怎么想。他俩从来不想别人是个什么心情,他俩只顾自己痛快。说完后,两人都往酒店里面看。他们是想看看冬琳妹仔是不是在店里。但是,店里没有那个长辫子的大姑娘,只有一个大眼睛的小男生,跟冬琳妹仔似乎很相像。没听说她有个弟弟,现在怎么出来一个弟弟呢?这几天的丧事,他俩也是见过这个小男生的,好像与冯奇飞很亲密。他俩没有心情管这些。现在这个小男生竟然跟到江老板的酒店来了,好象还是做接待之类的事务。原来的这个工作不正是冬琳妹仔干的吗?于是,陈丑鬼便与他说起话来。
“喂,你是冬琳的什么人呀?冬琳哪里去了?”龙野鬼说:
“你去把冬琳叫出来,就说她的两个哥哥来了,叫她来接待。”
那个他俩认不出来的江冬琳,以男生的顽皮和大胆,大睁着两只眼睛看着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哥哥”,说:
“你们是谁呀?我没有听说过她有两个什么哥哥,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哪里来的哥哥呀?”陈丑鬼说:
“我们是她认下的干哥哥。尤其是我,我与她相处得最好。”
“好你个陈丑鬼,你胡说八道什么?真正要好的是我,怎么会是你呢?”
“当然是我。我们俩相好的时候,她还不认识你呢。你算老几!”
“你才算老几哩!”他俩争得脸红脖子粗,大有要打起来的架势。他们将冯奇飞晾在一边,忘了他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冯奇飞大笑起来,说:
“冬琳妹仔又不在这里,你们争什么呢?”冯奇飞的介入,将他俩从梦境里拉出来。一个说:
“对了,小冯呀,刚才我俩对你说了那么多,你究竟想好了没有?愿意不愿意跟我们走,去吃现成的粮饷?”一个说:
“是呀是呀,差一点忘记了,你回答我们吧。”冯奇飞说:
“感谢两位哥哥的抬爱,我现在要为江老板看酒店,不能分身。等江老板回来了,我再来找二位,怎么样?小弟在这里先感谢了。”他俩面面相觑,没想到还出来个这样的事。这是没有办法强迫的,只能暂时放一放,留下个名额在这里吧。
他俩还记着冬琳这件事,这事必须这位男生回答,于是又回过头来看着男生。
陈丑鬼说:“刚才问你是她什么人,你还没有回答呢。”
另一个接音:“对,你还没有回答呢。”
江冬琳说:“你俩睁大眼睛看看,我像她不像她?”
他俩都点头。龙野鬼说:“像,像,当然像,只要加上两根大辫子,就是又一个冬琳妹仔。可惜你没有大辫子。对,你和我们一样,是个男人,哪里来的什么大辫子!”
“我是她的表弟,当然与她相像了。”
“啊,是这样的。”
“啊,怪不得。”
江冬琳说:“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陈丑鬼说:“就是想着来看看她。”
江冬琳说:“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家里已经将这个酒店委托我俩经营了。”
龙野鬼说:“说明她还是要回来的。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好了,我们每天来一次,总要看见她。”
陈丑鬼立即响应,说:“对对对,就这样办,我们每天来一次,总要见着她。”
冯奇飞说:“你们每天都来,不是又让我给你们每人送上一斤酒或者半斤酒吧?”
他俩赶紧摇手,也摇脑袋,说他们现在有钱了,只要喝酒,一定给钱,要买酒带走,也一定给钱。现在今非昔比,他们有钱了。冯奇飞赞扬他俩,说他俩当官了,毕竟不一样了,穿上制服,人变年轻了,也帅气多了,而且还有钱喝酒了。他俩听到赞扬,眉开眼笑。当即对他们同来的弟兄们说,今天是与弟兄们第一次出来,大家凑钱买点酒喝,交流感情。有人说,我们只来了两天,两个队长又没有给我们发薪水,哪里拿得钱出来喝酒?陈丑鬼骂一句小气鬼,说今天就由我们两个队长请你们,以后就是你们请我们俩了。大家很高兴,说,队长关心我们,我们以后有钱了,一定孝敬两个队长。两个鬼每人掏出一点钱来,给每个弟兄每人来半斤酒,再来点花生米、卤猪耳朵之类。他俩为了每人出多少钱,互相争执了好一阵。
冯奇飞走过去,说:“两个大哥不是说进了警备大队就有钱了吗?为了这么一点钱还要争半天。我看算了,再争下去,打坏了我们酒店的彩头。我们酒店关了好些天了,今天才开门,你们来的是第一批客人,也让我们得一点人气。好吧,今天这一餐酒我请客,不要你们出钱了。”
冯奇飞说得很气概,让几个酒鬼乐得拍桌子高兴。两个大鬼赶紧将自己掏出来的一点零钱收回去,说:“还没有开饷,也没有捞到有油水的公干,惭愧。”又对冯老板捧场,“我们俩早就看出来,冯老板将来不是一般的人,也不会永远杀猪卖肉。你看现在不是应验了吗?一下子当了酒店老板,谁能够说冯老板不会发大财!哈哈。”
在大家喝酒的时候,冯老板还给每人陪了一杯酒,说:“除了陈、龙二位大哥,其他的几位是第一次见面,还望以后多多关照。今天是几盅薄酒,不成敬意,将来赚了钱,请大家来坐上席。”大家都与冯老板碰杯,觉得这个年轻的老板很亲切,也很豪气,还很大方,是个做老板的料。都说今后老板有用得着兄弟们的地方,只要招呼一声,一定尽力而为。
两个大鬼从来都是捧别人的场,就连做梦都想着别人来捧他的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这辈子是不可能得到别人的捧场了,谁知道这么快就有了被人捧场的机会。冯老板是最先捧他场的人,而且又喝了他的捧场的酒,也在弟兄们的面前为他俩长了脸,就有点得意忘形,想着回敬一下这个一直关照他俩的冯老板。但是,他俩这个副队长刚刚上任,除了一身警服和腰里的枪,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他俩本想让冯老板来他们手下当警员,现在看起来冯老板是不会来的了。不过不来也好,如果真来,他俩也许不是这个伢仔的对手,说不定三下两下就让他当了副队长,反而将他俩搞下去了,真是教会了徒弟打师傅。但是,他俩总是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大的官了,还吃人家的白食,还带了这么多的弟兄们。他俩觉得应该表现一点自己的本事。不过到底是当了官的人,手里还是有资源的。今天早上佘翻译官对他俩说的事,不就是对冯老板送的顺水人情吗?坐在冯老板左边的陈丑鬼,拍拍冯老板的肩膀,附着他的耳朵,很神秘地悄悄说:
“老弟要注意了,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不要得罪了日本人。今天太君让我们来调查你,看你是不是还在城里。我想,日本人为什么要调查你呢?总是有原因的。一定是你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大哥今天喝了点酒,冒着天大的危险告诉你。”
坐在右边的龙野鬼知道陈丑鬼一定是在向冯老板出卖任务的机密,过了一阵,也附着冯老板的耳朵,说:
“今天我们如果找不到你,你的问题就严重了,好在找到了你,但是还要我们监督你。你要小心了。”
冯老板对两个人的泄密,一边笑着一边点头。他说:
“谢谢大哥,今后想要喝酒,就到老弟这里来。不过也请在太君面前多美言几句。老弟我是一个小小老百姓,是大大的良民,什么坏事也不敢做。我父亲死了,对我是个教训,我要吸取教训,老老实实卖我的酒。”
两个大鬼和几个小鬼连连点头,都说有冯老板这几句话,他们放心了,可以回去交差了。两个大鬼好象把自己卖给了冯老板,离开冯老板的酒店,就与几个小鬼统一口径,不管对任何人,只要说到冯老板,都要帮着说好话,不能说坏话,做人要讲良心,他一个细伢仔,能做什么坏事。
两个大鬼回到大队部,找到佘翻译官,如此这般,说得冯奇飞是一个大大的良民。佘翻译官笑了,让他们亲自对太君说。他俩自然很高兴,认为终于有机会亲近这个大太君,兴冲冲地在龟田一首面前,又一次美化了冯奇飞。
龟田一首太君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瞪着阴森森的三角眼看着他俩,一声也没哼。旁边的刀架上是他的有着生杀大权的指挥刀。他俩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这个大太君会对他俩这一番报告会是什么态度。他俩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和龟田一首太君说过话,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性。他俩期待着他的表扬,或者最好有一笔钱的奖赏。但是,他俩只是得到他的摇头和鼻子里的哼声。他俩知道大事不好,太君不高兴了。他俩顿时感到膀胱的括约肌不听使唤,一松一紧地关不住尿泡里的尿。就在那尿要渗出来的时候,太君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一下,似乎现出一个隐约的笑容说:“你们的喝了酒?是冯奇飞那个酒店里的酒?”
他说的是日本口音的中国话,意思非常的简单明了,他俩应该听得懂,但是由于紧张,却没有听明白,用眼睛望着太君,在作着某些努力,好象听不懂的话,是可以用眼睛看懂的。龟田一首很是气馁,他努力说出来的中国话,中国人却听不懂,不知是自己语言能力太差,还是这********人太差。他向佘翻译官使个眼色,佘翻译官将龟田一首的所谓中国话又用中国话翻译了一遍。佘翻译官的话发音当然纯正,虽然不是当地人的口音,这两个人也是听得懂的。这两个人没有想太多,就自然的点了头。他们应该想一想,这个龟田一首没有看见,更没有到现场,怎么会知道他俩在冯奇飞的酒店里喝了酒呢。不过他俩并不是不会说谎话,说谎话对他们可是家常便饭,但是他们害怕对太君说谎,也一时不明白太君问这个话的意思,也就不知道怎样说谎。龟田一首不耐烦对这两人说话,他直接对佘翻译官说起日本话来。太君虽然是对佘翻译官说的,而眼睛却在时不时的看他俩,他俩也就明白,这日本话是说的他俩。也就一直紧张着。
佘翻译官告诉他俩,知道不知道昨天有二十多个皇军,在冯奇飞家的丧礼酒席上喝过酒?他俩当然知道,说他俩也在哪里,怎么了?佘翻译官告诉他俩,那二十多个皇军在回家的路上全部被人杀死。他俩听到这里,惊愕得脸都变色了,怪不得今天看到很少的皇军,昨晚结识的那些皇军一个也看不见,原来昨晚上就没命了。在这个县城里,竟然还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将二十多个皇军尽数杀死!佘翻译官向他俩转告太君的意思,“难道你俩不怕死吗?”
他俩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今天让他俩去调查,原来是为的这个事!不过,太君说的话,在他俩看来,实在是太荒唐,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难道那二十多个皇军的被杀,是因为喝了冯奇飞的酒?他俩昨天也在喝,今天又去喝了,一点事也没有,怎么皇军喝了就被人杀了呢?转而又想,太君一定怀疑冯奇飞是凶手,才调查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