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奇飞笑了,说你们两个女孩能自己保护自己,当然是好事,而且也应该首先想到自己的安全,不能跟我们三个人一样。江冬琳又说,你们三个怎么就不一样了?就不需要自我保护了吗?一样,也应该做到安全第一。冯奇飞赶忙承认自己说得不对,安全是应该放在第一,不管是谁。其实大家也都听出来了,
冯奇飞是很自负的。他有那样了不得的武功,当然可以自负。他的自负是对大家的自信,一种保护。一种激励。如果没有他,谁也没有勇气提出要组织一支杀鬼子的战斗队。是他的超群的本领将大家凝聚成一个拳头,是他的艺高人胆大的勇气激励了大家的勇气,更是今天杀鬼子的铁的事实让大家信服,只要跟着他干,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他的豪言壮语理更是让大家感到轻松,意气风发。被提到的保护者有一种责任感,被保护者也有一种特别的感动,就好像一个家庭,有力量强大的,也有弱小的,为了一个神圣的目标努力。
冯奇飞说了他的初步设想。他认为,现在,日本人要在他们的占领地进行殖民统治,奴役老百姓。他们希望县城所有的人都能返回原地,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以便向他们交纳沉重的赋税。然后用这些征收来的中国人的钱粮,喂饱他们的肚子,再来杀中国人。他们还表示,只要老百姓能够规规矩矩服从命令,他们会保护老百姓的利益,也不会搔扰。这就是日本所谓的王道乐土,大东亚共荣。日本人打着这样一个漂亮的招牌,喊着动听的口号,同时又派飞机轰炸,大肆屠杀。他的父亲躲在地洞里,日本人为了抢夺他的烧饼,可以随便将他枪杀。这就是亡国奴的真正的下场。但是,他们这样骗人的把戏是有一定的欺骗性的。人们以为只要老实听话,就能生活下去。这是狗的生活,是亡国奴的生活。
“我们不能过这样的生活,首先我们五个人不能过这样的生活,如果大家都不能认清他们的欺骗,他们的欺骗就不是欺骗,而是天经地义。”
冯奇飞说出问题的实质。他就是想利用日本鬼子的阴谋,将计就计给予打击。他想以江冬琳家开的江记酒店作为掩护,大家都是这个酒店里的成员,他是老板,别的人全部都是伙计。老板负责酒店的全部事物,安排任务,指挥战斗。周宇方负责酿酒,江冬琳技术指导。这是一个技术活,而周宇方不会,但江冬琳会。她的父亲本来就是酿酒的好手,近些年女儿跟着父亲学,虽然达不到父亲的境界,但比一般的酿酒师傅强得多。兰芝和丫姑跟着做助手。兰芝是主要的助手,而丫姑主要的工作还是煮好每天五个人的饭菜。冬琳家过去还请了帮工的,是帮工承担酿酒的主要工作,她的父亲是技术指导。而冬琳的主要工作是在店面上负责接待客人,是敌情信息的主要来源。冬琳本来就是酒店老板的女儿,对酒店的经营已经很有经验了。冯奇飞没有经验,他只是顶个老板的名义,其实真正的老板还是冬琳。具体经营还是冬琳的指导。大家都要一边工作,一边留意各种情况。为更好的杀鬼子创造条件。
江冬琳现在终于明白了,冯奇飞其实早就在考虑这件事。他向她了解她家的房子,他同她一起去了解房子的具体情况,都是在为他的计划作准备。她高兴她家的房子能起到这样大的作用。她也很佩服奇飞的安排。他的安排表现了他很强的指挥才能。她的主要工作是与奇飞一道在店面上,像一对夫妻,主持着这个酒店。他俩还没有结婚,现在却过起了夫妻般的生活,虽然没有夫妻的实质,但也像那么一回事了。她一直向往着与奇飞在一起。之前,她让他的屠桌搬到她家的酒店门口来做生意,也是为了这个想法所出的主意。将来,也就是说,当日本鬼子滚出祁山县城之后,她就会与奇飞结婚。这是他俩早就商量好的。她的父母已经答应。奇飞的父母很是高兴。冯妈妈还有个想法,奇飞结婚后就不要再杀猪了,就跟着江叔叔开好那家酒店,省得杀猪多了,造孽也重了,将来不得好报。冬琳的父亲自然很高兴。他没有儿子,只有冬琳一个女儿,如果能有奇飞这样有本事的伢仔在他身边,他这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而奇飞还说什么他只是顶个老板的名,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她说:“奇飞你说什么呢?你对我父亲说得好好的,你要帮他接手这个酒店的,现在你难道就可以不负责吗?”
大家一时没有明白,稍一思考,就明白了。周宇方说:“冬琳说得对,奇飞你接手老丈人的老板,怎么能说是顶一个老板的名?你应该是名符其实的老板,我们就是为你打工的。”
冯奇飞说:“兄弟之间,我们还是不要说这样生分的话。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杀鬼子,其它的都是次要的。”
周宇方说:“话是这样说。但是,桥归桥,路归路,在哪一座山上唱哪个山上的歌。”
他说完了,对兰芝笑了一下,兰芝好像有点害羞,虽然回了他一个笑脸,却很快低下头来。丫姑看在眼里,觉得飞哥真是看人看到心窝去了。她知道哥哥一定是看上了兰芝,而兰芝不仅对哥哥没有反感,还处处表现了好感。兰芝是个好女孩,她很喜欢她。如果注定她将来会成为她的嫂子,那么,飞哥哥这样安排工作,等于是将她与哥嫂安排在一处,是最恰当的了。但是,她是不会放过对哥哥的取笑的,说:“我可不愿意与他俩在一起打工。我只当我好的火头军,煮好我的饭菜。飞哥你说好不好?”
冯奇飞看了他们三个人一眼,明白丫姑说的是什么意思,哈哈大笑起来,说:“那可不行,你们原本就是一家。现在我们是大家庭了,反倒分起家来,这不是笑话吗?”
这一顿取笑,笑得周宇方和丫姑脸红到脖子上了。
他们还商量了,他们的这一支战斗队应该要有一个名称。他们知道现在的部队有各种各样的名号,而他们这样的却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名称。想了好一阵,确定不下来。冯奇飞一时性起,说:“我是一个杀猪的。杀猪对我来说是内行,说实话,在杀猪这一行,现在还没有人能比得上我。日本鬼子就是猪,而且更像野猪。家养的猪愚蠢,原本就是为杀而养。野猪凶残,伤害人的利益,让人活不下去。他们是这两种猪的混合猪,嘿,是一个新品种。所谓新品种,其实还是猪。是猪就该杀。我看,就叫杀猪抗敌战斗队,怎么样?”
大家想了想,觉得这名字俗是俗了点,但是很出大家心中的恶气,就都同意了。并且一致拥护冯奇飞当队长。五个人说得很热闹,根本不像是要与日本鬼子以命相搏,而是在讨论怎样玩好一个游戏,或者是商讨怎样上演一场杀鬼子的戏剧。
看看天色就要发白了,冯奇飞说:“冬琳家的那个房子里是可以睡觉的,但是已经没有睡觉的时间了。天亮又要忙着出殡的事,大家只好在这里打一下瞌睡了。”不久,一些前来帮忙的人就陆续的到了。他们没有叫醒这几个人,知道他们都很辛苦,便各自去找事情做。
早饭后,出殡队伍出发了,前面是花圈旗幡,绵延了上百米,之后是孝子。冯奇飞捧着父亲的灵牌,披麻带孝,由周宇方和江冬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周宇方本身就是个男孩,搀扶一个男孩孝子自然无可非议。而江冬琳本身是个女孩,搀扶孝子是不恰当的,但是,谁又知道她是个女孩呢?她一男孩装束,没有了女人的长头发,至今还没有让一个街邻认出就是他们熟悉了好多年的江冬琳。她觉得自己应该以一个儿媳妇的身份为冯伯伯带孝,但是,她现在并没有与奇飞正式结婚,这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说起来就不好意思了。何况她现在一个男孩的样子,又会让人笑话。但是,她如果混同于一般的身份,实在对不起冯伯伯。这不仅仅是名分的问题,主要的还是对冯伯伯的感情,也许还有对奇飞的感情。父亲被日本人杀死了,父亲身边的亲人只有儿子一个人在忙前忙后,家里其他人都不在身边,真太让人感伤了。她真想为他分担一点责任,却又无能为力。当时发现冯伯伯被杀死的时候,决定要为他老人家办丧事,江冬琳提出,是不是要通知冯妈,还有奇飞的弟弟妹妹都回来呢?如果他们不到场,丧事似乎就不圆满了。周宇方说他去通知,其他人都在这里忙吧。冯奇飞却不同意,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用平常的标准来办事。既然他们都在周宇方的家里,本来很安全,现在又让他们知道这事,他们一定悲痛万分,还不知道另外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来。她觉得奇飞的话是有道理的,现在不能用平常时期的标准来处理了。看起来,奇飞考虑问题还是比较远的。奇飞家里本来还有一些亲戚的,照理也应该通知。这些人如果都来了,丧事也就更热闹了。但奇飞说都免了,不要通知了。他的母亲和弟妹都没有通知了,还怎么通知亲戚们呢?不管怎么说,她江冬琳与别的任何人都应该不同,她总应该表现得不一般才行。她除了在丧事期间比一般的人考虑得更周到,对奇飞更体贴,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在讨论出殡的安排时,按照惯例,孝子必须要有两个要好的朋友搀扶着。她想机会来了,不管另外一个是谁,她反正要算一个。但是她一提出来就被大家笑话了,说,你一个女孩,怎么搀扶起伢仔来了?据大家所知,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她挺了挺胸脯,说,我怎么是女孩呢?你们看哪个女孩是我这个样子的?大家不笑了,是呀,在大家面前站着的,分明就是一个男孩,怎么说她是个女孩呢?都说去得去得。另一个就是周宇方,就这样定了。但是丫姑站出来 ,说,既然琳姐是个女的,另一个也一定要一个女孩,我哥哥就不要去了,算我一个吧。这一下把大家真就逗笑了。有人说,冬琳可以是个假男子,但你丫姑是一个真女子呀,怎么说你们都是女孩呢?如果真是两个女孩搀在奇飞两边,那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笑得丫姑也脸红了。
出殡的队伍排起来,冬琳大大方方的站在奇飞身边,用一只手搀着他的一只胳膊,奇飞便感到一股特别的温暖。他的另一边是周宇方,便没有什么感觉。他想,这样倒好,一边给予自己的是温情,一边给予的是力量,真是左右逢源了。冯奇飞偶尔瞥上冬琳一眼,发现冬琳着一身素白,清丽的脸庞,虽然没有了长头发,在他眼里还是个女儿身。俗语说,女要俏,一身孝。这时候的冬琳还真是透出一种说不出的俏来。特别是她眼皮浮肿,泪光闪烁,眼球带血,配上她洁净的肤色,简直就是三春的夭桃,令人迷醉。不过,这时的她在他眼里却引起了无限的伤感。他本来不想流泪。他觉得眼泪对他来说实在是没有意义的。他要对父亲有一个更有意义的纪念。但是,他看到冬琳的那张悲怆的脸容,却忍不住泪花模糊了双眼,不自觉地流下了一串长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