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雪依然很厚,放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从融暖的马车上走下时,君初雪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此时已是几近黄昏,天地间除了雪的白就是混沌一般的蒙蒙黑。道士招呼所有的人下了马车,让车夫开始在树上拴马。他自从湿草丛里寻出了一条入山的小径,站在山路前开口道:“已经到了,这方圆数十里全是我相西宗域内。因为偏僻,二来蛇虫鼠蚁颇多,寻常人根本来不到这里。”
众少年兴奋的齐齐拥簇而上,站在道士的身后看着脚下的蜿蜒小路。
“这儿有碑。”一个少年喊。
君初雪随众人望去,果然看见路旁的一棵杉树背后有一个不大的石碑。碑面上,正面写‘相西山’三字,背面则有‘仙台秘府,宗门重地。仙凡路隔,凡人勿近’十二个字;
“这是霄凡碑,碑内九霄凌云仙人志,碑外红尘琐碎凡人心。这石碑内外,即代表着仙与凡的区别。”他斜视君初雪众人,并不藏私的道:“不独我相西宗有这霄凡碑,事实上每一个仙门都有它立在山门之下。这是宗门的象征,亦是表明了仙凡永隔。”
他说完话时,那马夫已经将马尽数拴好。近得身前,一同站在了道士身后。
于是道士从身上取下一枚六边形的腰牌,抬手朝着石碑的碑额触摸去。君初雪这才注意到,碑首之上有槽。道士掌中腰牌大小形状与槽相等,随着道士将腰牌嵌入槽内,整个霄凡碑上‘相西山’三字泛射起了红色的血芒。
随着‘相西山’三字逐渐变红,石碑开始颤动不安,但道士却一脸的淡然从容。
看到此种情形,众少年一脸兴奋喜悦,君初雪则惊讶而又惶恐。
他起初已经对道士有了警惕之心,而且对所谓的相西宗也保持着各种各样的质疑。如今见识到了道士的古怪和相西宗的强大,君初雪自然会感到惶恐。但其实仔细想来,君初雪也很难找到强悍的道士迫害他的理由。
“这是相西宗的身份牌,只有通过它激活霄凡碑,才能真正开启相西宗的山门。你们看到眼前这条路了吗?这就是我相西宗······快,霄凡碑激活后通往宗内的石梯只会显现十数息的时间。一旦时间过去,石梯就会消失不见。”
果然,只见霄凡碑不再颤抖后,众人眼前的泥巴小径瞬间变宽变阔。一架石质的牌楼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见牌楼上的坊额上书‘相西宗‘三个鎏金大字。’
道士催促了一众少年们一句后,忙从石碑上取下腰牌抬脚踏上石梯。于是众多少年纷纷争先恐后的提脚跟上,转瞬间,楼梯上就站满了七八个人。
君初雪并没有急于跟上,他有注意到随着人员增多,也伴随着道士从霄凡碑上取下腰牌后。石梯左右黑白相间的云雾开始剧烈不安的滚动,开始缓慢却又肉眼可见的吞噬着石梯。
“或许,这就是演义里说的障眼法了。一旦云雾吞噬了石梯,这些石梯就不再被人看得见。但这并不代表这石梯不在了······”
君初雪胆大的如此猜想,眼看着石梯要完全被云雾吞噬,君初雪尚在犹豫要不要踏上这石梯。
“君初雪,你还在等什么?”那石梯之上,道士终于发现了尚在石梯之下的君初雪。起初在马车里,他已经知道了君初雪的名字。而正当此刻,他脸上也没有了在马车上时对君初雪的和蔼。
君初雪抬头,看见了道士毫无表情的面孔,又看见了鄙夷不耐的众少年们也自石梯上冷冷注视着自己。他轻叹一声,暗想现在就算反悔也迟了。
于是不再犹豫,君初雪一脚踏上了石梯,快速的朝着众少年们追去。
他身后云雾席卷,果然很快将霄凡碑吞没。连带着,守着霄凡碑的车夫也消失不见。
君初雪只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身后果然不见了山川树木唯剩云雾滚滚。于是再不多说,几步间追着前面的少年与他们并肩而行。
通往山顶的石梯不知道有多少,但云雾席卷每隔十数息的时间就会吞掉一节石梯。如此一来,众人倒也不虞时间紧。当然,他们也不敢在路上瞎晃荡。
相反的是,因为长久以来渴望修仙,所以他们虽然奇怪脚下石梯和古怪的云雾,但也无心留恋它们。只要学会了仙法,什么样的手段学不来做不到?
“看,到顶了。”一个少年兴奋的大叫了起来。
众人齐齐抬头,果然看见了石梯的尽头。
就在所有的人都走得满头大汗,这石梯尽头处亭林的出现瞬间带给了所有人希望。
那是一个八角的古亭,亭子周围种植着松柏。亭林里隐隐有说话声音传出,众人拾阶而上,终于登上顶峰看见了八角亭里一个青衫的青年在石凳上念书:“···闻有仙道,于是聚众拜访···”
也不知道他读的是什么,但看起来相当认真入神。
亭林里并非这青年一人,只见亭林之外的石坪上,一个袒胸露腹的束发青年手持着一根銅棍在坪上起舞翻飞。
“轻风吹送八百里,无踪无迹···给我起。”就在所有的人都注目着那挥舞銅棍的青年时,一道声音响起,众人抬头时就看见尘土飞扬。一个长袖翩翩的白衣青年在风中走动,只一个眨眼间,这青年竟然从四丈开外瞬间出现在了君初雪等人眼前。
“诶哟···”那青年落地时咋呼了一声,跌跌撞撞的撞飞了好几个少年。
君初雪倒是眼疾手快,堪堪躲过了这青年的撞击。
“哎呀抱歉,一时控制不了方向,都没受伤吧。”青年随眼望了一下被撞翻的几个少年一眼,随即不再搭理。转而望向了道士说:“刘执事,这些是你今年从外面带回来的新生?”
道士忙冲着青年躬身作揖,一脸的谄谀:“彭师兄,您果有未卜先知之能,整个相西宗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的。”
“切···”青年不屑的撇了撇嘴,说:“你哪年不是这个时间段带新生回来的?”他眯了眯眼,打量了在场的十多个少年一眼后,最终笑了笑,对道士说:“好了,不跟你废话了。你带着他们去测灵殿吧,再迟可得等明天了。”
道士忙作揖道谢,那青年却已经乘风远去。
“这,就是仙师么?”直到青年去远,一路上和君初雪板脸的少年忍不住羡慕的开了口。
君初雪也一样羡慕不已,但他只是咋了咂嘴并不说什么。盖因为一路来,同行的少年们对他轻视疏远,尤其这个板脸的少年,从一开始就跟自己不对付。君初雪可没有上杆子找骂的兴趣···
“这青年叫彭越,是个炼气第六层的高手。是少宗主的十大手下之一,在宗门里几乎无人敢惹。你们别瞧他看起来和蔼,其实······。”意识到了自己多嘴,道士忙闭嘴不言。
君初雪眨了眨眼睛,他起先从这道士对那青年的态度就可以看出青年的不俗。至少,如果不是厉害的角色,道士怎么可能对一个子侄辈的人点头哈腰?
不过话又说回来,料定那青年强大,但君初雪也不知道强大在何处。炼气第六层是什么东西?是强者的境界划分么?
“炼气六层?”有人问出了君初雪心中的疑惑。
只听道士解释道:“修行者分等级若干,我知道的修为等级划分有开光、炼气、筑基···开光是凡人开始修行的必经阶段,有开命轮灵光的意思。”
他如此解释:“每个人都会有命轮,但每个人的命轮又数目不一。而开光,则是凡人将自己的命轮变为修士修炼的命脉的过程···你们今夜只要通过测灵殿的测试,就可以修炼宗门的开光之法。”
说话间,众人已经随着道士从另一侧走下了这座山。因为山下不似山上风灯无数,光亮如昼。所以,一路下来只能摸黑走路,却无法领略相西宗的奇景。
“测试?”君初雪捕捉到了关键词。
板脸的少年眉头一扬,见是君初雪发问。他于是与同伴相视,众人皆笑了起来。他面带讽意的道:“每个仙门收徒都会对新生进行测试,当发现求仙的人命轮低于五个时,则代表着求仙者无法修行。届时,下场自然是被驱逐。”
“命轮是上天在人出生时打上的烙印,每个人都有,只是多寡不一。命轮的极限是十个,而拥有命轮越多则代表着可以开启的命脉越多。其实认真说来,每个人都是可以开光的。因为开光只需要一个命轮开启为命脉即可,但只有一个命脉的开光者注定了一生都只能止步于炼气一层。而炼气境界的下一个境界,筑基,则至少需要五个命脉才行。也即是说,凡人如果命轮低于五个,那么注定了此人一生只能止步于炼气五层。而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在俗世中可以呼风唤雨,但在修真界里却是蚍蜉一样的存在。这样的人被修行者们称之为废修,废物一般的存在自然没有哪个宗门愿意收留。所以,一般仙门都定下了只收五个命轮以上拥有者为徒的规矩。”
君初雪听到了这里脸色忍不住就是一变,想到了当日若水师傅的话,他忙问道:“那,如果一个人没有命轮呢?”
“没有命轮?那就是废物中的废物。不对,哪怕是最废物的人都是有一个命轮的。而只有死人,才没有命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