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件事过去了三天后早晨,昨天晚上和九爷喝到大半宿,现在脑袋还昏沉沉地,但是为了店里的生意,我还是如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睡眼朦胧地去早市买来早餐了,等买回早餐正准备叫九爷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却在店里的柜台上看见一封信,信封上压着一个已经摸得发亮的铜钱。
当看到那枚铜钱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袭了上来,我将手里的早餐随手仍在一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柜台上,拿起那封信,当拆信封时,由于双手在不停地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将那个信封打开,信封里是一张九爷常常用来卷烟的卷纸,卷纸微微发黄,在卷纸上简简单单地写了几个字:南娃子,九爷走了,你自己保重!
九爷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他要是想走,从来不说废话,带上东西就走,谁也拦不住,我和九爷在乡下一起生活的时候,九爷会经常不辞而别,差不多每隔三五个月,九爷就要出一趟远门,都是无声无息地走,从来都没写过字条,也没让人递过口信,走就是走了,不过每次九爷出门,都会事先将院子的大门完全敞开,当我回家一看到院子的大门大敞四开,就知道九爷又出门了,不过每次九爷出门,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就会回来。
不过每次九爷出远门回来都要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除了一日三餐都会待在房间里,持续一个多月九爷才会从房间里走出来,开始正常的生活,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感觉九爷十分古怪,十分好奇九爷一个人在房间里在捣鼓什么,但是九爷隐藏的很深,我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渐渐地,我的好奇心也就没那么强烈了,况且九爷这人本来就怪异的很,以我对九爷的了解,他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别人想也不要想,这些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次九爷出门竟然破天荒地写了纸条,更让我吃惊的是九爷居然将一直戴在身上的铜钱留给了我,我脑袋里一下子就蒙了,一片空白,如此反常的迹象表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看着卷纸上那寥寥几个字,熟悉的字体,还有那枚被磨得发亮的铜钱,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预示着从此以后我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九爷了,我手里拿起那枚铜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想到九爷不可能什么也不带就走了,他的房间可能有什么线索可以让我找到九爷去向的蛛丝马迹,想到这里,我慌不迭失地向着九爷的房间跑去。
一推开九爷的房间,一股阴寒之气铺面而来,我感觉那股冷气像无数根冰锥子顺着我的毛孔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我顿时打了个趔趄,全身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掉进冰窖子里了,过了大半晌,我才缓过劲儿来,身才有了点儿热乎气。
我也没多想,急忙跑进九爷的房间,四下翻找,一时之间,房间里一片狼藉,我明知道九爷已经离开了,但是我还这样做,因为我知道九爷还有一件对他特别重要的东西,那东西几乎可以说就是九爷的命根子。
九爷的房间很简约,房间只摆着一把老藤椅,两件家具和一张紫檀木的方案,方案上放着一整套紫砂茶具,这些家具被九爷摆放得十分讲究,方位之中暗含八卦阵列,要是明眼人一眼就能发现。
九爷房间里的柜子被我翻得乱七八糟,柜子里的东西除了我给九爷买的衣服之外,就是九爷最爱的烧刀子,还有一些我在古董市场里给九爷淘换来的小玩意,在九爷房间里翻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发现九爷房间的一个柜子与其他的柜子有点不太一样,我走到那柜子前,我从上到下打量了起来。
柜子漆面发亮,与旁边的柜子漆面色调略微有些不同,九爷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我从家具店里卖来的,挑的都是最讲究的,一水儿的黄花梨,而且都是老货,上面的漆经过氧化,色调都是微微发暗,而这个漆面发亮的柜子,上面的漆显然是不久前上的。
我从房间里找来一把小刀,身子贴在柜子上,一点点地刮着柜子上的漆面,动作十分轻微,生怕刮坏了里面的料,大约过了五分钟,一小片漆面就被刮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黑料,一股淡淡的清香从料里透了过来。
乌木棺材,果然是九爷那口乌木棺材!
我没想到九爷居然将这口乌木棺材留下,这口乌木棺材就是九爷的命根子,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他死后就要葬在在口棺材里,不仅如此,打我记事起,九爷就将这口棺材当作床板,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甚至就连出远门都要带上这口棺材。
我心情此时异常的激动,一下子扑在棺材上,双手不断地抚摸着那口棺材,我满脑子都是九爷的样子,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很不争气地淌了下来,泪水不断地滴在乌木棺材上。
我嘴里喃喃道:“九爷走了!九爷走了······”我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软了下去,上身靠着那口棺材,像是中了邪一样,不断地重复那一句话。
我将九爷那枚铜钱举到眼前,怔怔地出神,我又将脖子里的挂坠从衣服里掏了出来,那挂坠也是一枚铜钱,这枚铜钱与九爷留下的那枚铜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都属于秦汉时期的半两钱,这两枚半两钱有龙眼般大小,钱币上正反面各铸着两个小篆的字,正面是归葬,背面是天地。
这种钱与市面上的半两钱不同,所谓的不同就是,市面上的半两钱都是活人用的,而九爷我两个半两钱却是死人用的,叫做葬币,这种葬币在先秦时期,大都是被用来做陪葬品的,据说是用来镇尸的,这种葬币铸造十分讲究,工序很多,因此留存于市面上很少,几乎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一般的人没人知道这种钱币的存在,只有真正的古董行家才认得这种钱币。
我身上的这枚半两钱是在我五岁的时候,经历过那场大病之后,九爷送给我的,九爷给我带上这枚铜钱时,特地里叮嘱过我,这枚铜钱就是我的命根子,在我二十三岁之前,万不能离开身子,后来我问过九爷,铜钱为什么不能离身,九爷只是摇头不语,后来我也不再过问。
后来我才知道,九爷身上也有一枚铜钱,两枚铜钱一模一样,不过九爷并不是戴在身上,而是时常拿在手里把玩,从来没有见过九爷将那枚铜钱丢下,一直也是不离身,就在昨天晚上我和九爷喝酒,九爷喝得有点多,说醉话一样:”娃子,如果有一天,九爷走了,很可能就一去不回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孝敬你的父母。“
当时我也喝得迷迷糊糊,还以为九爷说得醉话,应和道:“九爷,您老要去哪里?是不是闲我烦了,反正我不管,您老去哪我就去哪,这辈子我就赖上您老了”。听到我的话,九爷只是摇头不语,然后我醉眼朦胧地看见九爷又一杯烧刀子下肚,随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昨天晚上是九爷说的话最多的一次,在我小时候,九爷是个十分严厉,每当我犯了错,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大小就十分惧怕九爷,昨天晚上九爷从来没有没有那么细声轻语地对我说话,原来这一切都是九爷要离开的预兆,此时我只恨自己愚笨,没有觉察到九爷异样。
我打小就与九爷生活在一起,与九爷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发地感觉九爷身上仿佛隐藏着很深的秘密,不仅如此,了解九爷的人都知道,九爷身上有三大怪:棉衣不离身;睡觉戴面具;棺材当床板。而九爷当成床板的就是这口乌黑发亮的乌木棺材,别看这口乌木棺材黑得像一块碳,上面没有任何纹饰,毫无出奇之处,但是却来头不小,乌木又称阴沉木,据说用这种木料做成的棺椁,能保持尸身千年不腐,并带有淡淡的香气,更是国外的专家称为东方神木,异常珍贵,亦有古人云:“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
要知道九爷这口乌木棺材可是用一整块乌木打造而成,就单单下的料,就能让人一夜暴富,对于这口乌木棺材,我还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抗战时期,日本鬼子曾派出一支秘密特种部队潜入中国,其目的就是为了这口棺材,连小鬼子都对这口棺材都眼红,这口乌木棺材要是流入古董市场,恐怕不亚于一枚原子弹爆炸,而关于这口棺材的来历,我却却不曾听人提及过。
说句实话,与九爷生活的这一年多,九爷的房间我还是第一次进来,九爷这人身上有很多怪癖,除了那三大怪癖之外,还有很多小怪癖,这些小怪癖之一就是不允许别人进入他的房间,哪怕是我,虽然我从五岁就跟着九爷在一起生活,但是我从来没有进过九爷的房间,不是不想进,而是不敢进,就连那口乌木棺材我之前只是见过一次,那次是在我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大夫们都束手无策了,九爷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将我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等我醒来之时,我发现自己就是躺在这口棺材里面,那时候小,也不知道这块黑木头竟是口棺材,还以为是放衣物的橱柜。
对于我来说,九爷就像天一样大,在我心里,九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我儿时乃至现在的偶像,九爷不仅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而且还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我打五岁起就和九爷在一起生活,九爷在一起的日子比我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多,于我来说,九爷亦父亦师,他身上的怪癖很多,但是他身上的诸多怪癖我都能够如数家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在店里的大堂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两个人,我正打算起身出去看看来人,却在这时大堂里传来一个略显粗狂的男子声音:“有人吗?”
我以为来人是来买东西的,此时的我没有什么心情,刚要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上身半靠着那口乌木棺材,对着门外的店里说道:“对不起先生,今天本店不做生意,下次再来吧!”
话音刚落,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向着我在位置走了过来,我心道给这人说了不做生意了,怎么还来,我正要发作,眼前却多了两个人。
来人竟然是两名身穿制服,头戴大盖帽的警察,我们六目相对,三人都是一愣,显然都是对我们当时的场面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