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正在屋子里说话,突然又听到有人敲门,满香去开门,李明秋还是那句老话:“不论是谁,你就说我不在家”。
满香开了大门,看见是两个陕北人,仔细辨认了半天,发觉这两个人曾经来过家里,好像叫什么张三、牛二,满香思女心切,心想这两个人可能知道李妍的消息,也就不管李明秋愿不愿意,把张三和牛二带进屋子里。
十二能和铁算盘一看屋子里来了生人,起身告辞。
自从中央红军到达陕北以后,李明秋已经两年多时间跟谢掌柜(谢子长)没有任何交往,张三牛二突然造访,肯定有什么目的。
李明秋问二人:“吃了没有?让你嫂子给你们做饭”。
因为是熟人,也就不需要客气,二人回答:“没有”。
于是满香顾不上打听李妍的下落,先去做饭。李明秋要给二人重新泡茶,二人说不用,刚才你们喝过的茶水就好。李明秋一边倒茶一边问:“谢掌柜可好”?
牛二说:“咱们都是老朋友,说话不用拐弯,我们下来的任务主要是协助葛有信策反郭麻子的队伍,谢掌柜临走前再三叮咛,要我们到凤栖后先跟李掌柜取得联系。我们谢掌柜对你评价很高,说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到甘泉以后突然听到郭麻子已经开始渡河,我们即刻就往黄河岸边赶,到了黄河渡口以后才知道迟来了一步,郭麻子的队伍已经全部过河,河东枪声响成一片,杨九娃心急火燎,带着他那几十名土匪过河去营救郭麻子,这阵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明秋一想糟糕,这杨九娃肯定也凶多吉少。朋友有难本该两肋插刀,可是李明秋却躲进小屋,只图自己逍遥……想到此李明秋内心涌出一丝愧疚,不觉脸烧,浑身不自在起来。正好满香把饭做好端进来,李明秋劝二人先吃了饭再谈。
两个人吃得急切,吃完面条后还要吃馍,满香又端上来一盘馍一碟辣子,吃饱喝足后满香才问:“你二人可曾见到李妍”?
张三牛二抬头,不知道满香问的是谁,不敢造次,用眼睛征询李明秋,李明秋解释:“李妍是我的女儿,年前去了延安”。
张三释然,回答道,全国各地到延安的有志青年不少,他们不可能认识,不过女孩子到延安后一般不上战场,所以李妍不会出什么危险。他们回延安后尽力打听,有李妍的消息就想办法传递给李明秋。
满香有点失望,眼里噙着泪花,她害怕控制不住自己,转身站起来出了屋子。这时牛二才问:“李掌柜只有一个女儿,怎么舍得让女儿上战场”?
李明秋哀叹一声,低下头久久不语,张三看牛二一眼,牛二随即明白过来,对李明秋抱拳:“李大哥,请原谅我的冒失”。
三个人正在屋子里说话,突然听见又有人敲门,李明秋感觉奇怪,今天这是怎么了,来访的人不断,这次他没有要满香开门,亲自走到大门口问:“谁呀”?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李叔,把门打开,是我”。
李明秋开了门,门口站着葛有信。李明秋早都知道葛有信参加了八路军,上一次他跟郭团长在八条腿羊肉泡馍馆还跟葛有信相遇,虽然在同一座县城住着,葛有信造访李明秋还是第一回。李明秋把葛有信让进院子,探出头看看巷子内再没有其他人,这才把门关好,问葛有信:“听说你跟郭团长去了河东,怎么会在这里”?
葛有信说:“一言难尽,咱们进屋说话”。
李明秋说:“屋子内还有你的两个同事,我想你们可能是战友”。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进屋,张三牛二站起来跟葛有信打招呼,然后相互让座,张三首先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葛联络员”。
葛有信点头:“就是。二位刚从延安过来”?
张三回答:“我们先到黄河渡口,主要任务是协助葛联络员策反郭麻子的队伍。听河东枪声响成一片,万般无奈,我们又返回李掌柜这里。接着牛二从身上掏出一封信递给葛有信”。
葛有信认真把信看完,然后才说:“我在郭团长的军营内住了将近两月,郭团长自认为他对杨虎城将军绝对忠诚,杨虎城将军身陷囹圄,郭团长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减轻杨虎城将军的罪责,虽然想法有点幼稚,但是策反郭团长绝非易事,况且东渡那天阎锡山司令长官的联络官已经到达郭团长的军营”。
说道这里李明秋突然记起春节前赵吉仓曾经当面把一封信交给郭团长,声称有一个姓薛的郭团长的老部下在河东接应。于是问道:“那个联络官是不是姓薛”?
葛有信痛心疾首地说:“姓薛的已经叛变投敌,问题全坏在那个姓薛的身上。第一个来接应郭团长的联络官我确信是阎锡山司令长官派来的无疑。可是接应的部队迟迟不见到达,紧接着南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我跟我军游击队长判断,接应部队肯定受到了日本鬼子的阻击。姓薛的也假装是阎锡山司令长官派来的接应部队,可悲的是郭团长对姓薛的深信不疑,结果中了敌人的圈套”。
说道这里李明秋插了一句:“我怀疑药铺那个西医赵吉仓就是日本特务”!
葛有信说:“我原来也是那样认为,回来后细细一想,感觉中问题不是那么简单,老怀疑这是一个阴谋,国民党内部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奸细”。
张三问道:“你不是跟着郭团长一起东渡,怎么又回到这里”?
葛有信说:“听到南边的枪声响成一片,我跟游击队长当机立断,决定兵分三路,由我带领一个游击队员回到河西向刘师长汇报敌情,请求刘师长发兵。另外派人北上南下,请求八路军和阎锡山司令长官同时发兵。渡口已经被敌人封锁,我们二人就在上游泅渡过河,河水渗骨冰凉,我们全被冻昏,漂流到渡口以后被杨九娃的弟兄打捞山来,我醒过来了,可怜战友却再也没有醒来,至今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牛二想了半天,才说:“有一个问题我老想不通,为什么土匪头子杨九娃听说郭团长遇难,能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率领众家弟兄东渡黄河去增援郭团长,刘师长率部几千,却按兵不动,隔岸观火,让日本鬼子随意荼毒我河东弟兄?难道说堂堂****连一个土匪头子都不如”?
葛有信神色暗淡:“其实,我们不顾生死泅渡河西,目的就是希望刘师长能够出兵。可惜刘师长已经先行一步回到凤栖,杨九娃还在岸边善后,我把河东的形势向杨九娃做了简要的汇报,看得出杨九娃还在犹豫,突然间河东岸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杨九娃简直不顾一切,立刻指挥他的弟兄东渡黄河去支援郭团长。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感觉到,我们这些老陕都有一股蛮劲,不然的话落后贫穷的大秦能统一六国”?
几个陕西乡党被葛有信富有煽情的话感动,纷纷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在一起碰杯,张三由于过于激动,竟然将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
李明秋急切地想听到下文,问葛有信:“你有没有找刘师长汇报军情”?
葛有信痛心疾首:我回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搬救兵,想想我能不去?我看树林里有许多散落的马,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光身子披一条口袋片子,骑了一匹马赶往瓦沟镇,瓦沟镇的驻军听完我的汇报,没有耽搁,即刻赶往凤栖给刘师长汇报,可是刘师长却不敢轻举妄动,给长安发报请示,长安回电:“凤栖乃战略要地,不可顾此失彼”。
大家都不再做声,为杨九娃跟郭团长的命运担心。葛有信跟张三、牛二商议,感觉中凤栖已经没有必要再呆下去,当年通讯手段非常落后,他们目前所掌握的军情无法向延安汇报,只能自己根据情况来做出判断,三个人决定连夜赶往黄河岸边,看能不能伺机东渡,只有渡过黄河才能了解郭团长跟杨九娃的处境。
三个人站起来,向李明秋告辞。李明秋说:“你们稍等一下,我跟你们同去”。
大家直视着李明秋,半天无语。葛有信想想,劝说道:“叔,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年纪大了,儿女都不再身边,屈老先生(十二能)还需要你照顾,你就坐在家里等消息”。
李明秋说得平静:“我跟杨九娃、郭团长都是拜把子弟兄,我们三个人年纪不相上下,弟兄们正在战场上跟日本鬼子浴血奋战,我能坐得住吗”?
张三说:“李掌柜,咱们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说句不吉利的话,你比我们重要,我们这颗脑袋从跟刘志丹谢子长闹事起就已经栓到裤袋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甩出去了,而你千万不能有失,你如果走了谢掌柜来了跟谁联系”?
李明秋还是平静地说:“那我总得送你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