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愿不愿意,时光还是自顾自地往前流走,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考试的当天早上,乘校车上学前,谢老师还在教室里给我们鼓舞一翻士气,相信我们一定能考出好成绩,同学们也群情激愤,相信自己定能考好,以最好的成绩回报在他乡挣钱的父母。同学们是充满自信地笑着坐上校车去学校的,就像一首歌里唱的,“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笑开颜”。
下午放学回来,校车还没开进托管中心的那个铁栅门,就看见铁栅门外的树荫下,中心大门外的空地上,蹲着的,站着的好多人,还有停着的各种各样的车,小汽车,摩托车,电动车,三轮车……歇得到处都是。考试完了,学校放三天假,接着是到学校拿成绩单,开散学典礼,就正式进入寒假了。学校放假三天,托管中心也放假了,三天后,学生到学校拿成绩单,偏远的同学或者没时间去学校拿成绩单的同学,托管中心也会去代拿成绩单,也就是说,希望学生托管中心自此也就进入放寒假的状态了。这些人都是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校车还没停稳,就有家长围上来,看车里有没有自家的孩子,看到自家孩子的就大声叫着名字,孩子也欢喜地跑过去,大人摸着孩子脸上渗出的汗珠,说:“热就脱件衣服去,热也不知要脱衣服。”接着,就把孩子拉一旁,替他脱掉外面的一件衣服,又问考得怎么样?孩子回答说:“考题都做了。”家长说:“那就好。”孩子拉着家长的手,连托管中心的门都不愿进了,就要坐车回家,家长说:“跟老师说声了再走,还带上行李。”
托管中心门口和大厅里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粥,孩子和老师道别,家长还没来的学生追追赶赶,相熟的家长大声地打招呼,乱哄哄的。出入登记,周校长一人忙不过来,张老师便去帮忙,两人一人搬了一张书桌守在大门的两边,走一个学生,签一个名,生怕漏了哪一个人,最后清点人数时,又费一番周折,又要看管好大门口,不要让没有家长来接的学生偷偷溜出去了。看着那些有家长来接的同学,我看着羡慕极了,不过,我也很快能见到妈妈了,我一周前就在电话里告诉妈妈考试完了的时间和学校放假的时间,她说等我考完第二天就来接我,她会提前买好车票。也就是说,明天妈妈就会从广州来接我了,她要接我到广州去过寒假,过春节。对于我这样从没出过远门的人来说,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会儿,谢老师又是忙着与来接孩子的家长交流孩子的情况,又是要帮着孩子清点回家的行李,忙得昏头转向的,反正我妈妈也要明天才来,谢老师也顾不上管我,我便下楼来。我来到张老师旁边,张老师正让一位阿姨在一张花名表格上签字,那位阿姨签完字,和张老师打声招呼,便牵着自已孩子走了。张老师看到我,说:“吴玥,你妈妈今天来不来接你回家?”我说:“我妈妈明天来接我。”我坐上张老师旁边的一张凳子,说,“张老师,我来帮你行吗?”张老师说:“你就在这坐着,别到处乱跑,还有,你眼尖,看到有低年级的小不点往外面溜的,你就把他叫回来。”我说:“好。”便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那里,眼睛注意着周围。我看到李梓青和她爷爷走来,喊:“李梓青,李梓青。”李梓青爷爷拉了一只行李箱,一手还提了一只行李包,李梓青背着自己的书包。李梓青走过来,说:“你原来在这里呀,怪不得我在教室里没看到你的人,在宿舍里也没看到你。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兴奋地说:“我妈明天来接我,她接我去广州过年。”李梓青爷爷在登记表格上签字。李梓青说:“太好了,可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说:“嗯。”李梓青和她爷爷走了,张老师隔着过道,对周校长说:“诺大的托管中心,一两百号来人,这李梓青还就只和吴玥玩。”张老师又摸摸我的头,说:“真是个懂事孩子,我要是有这样一个闺女就好了。”我看着登记表,一栏一栏数着签字的人数。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混乱的场面慢慢静下来。孩子们都是急于回家的,回家有电脑,有游戏,有各种各样的零食,有父母的宠爱,想看多久电视就看多久电视,想躺着就躺着,没有这样那样的规矩。最后,就剩下上十个没有家长来接的了。张老师把登记表格给周校长统计接走的人数,核查还没接走的人数,看有没有登记漏的。张老师对我说:“吴玥,去玩会吧,玩会了准备吃晚饭。”然后,张老师把书桌搬到大厅的角落里放好。
留下来的同学,有的在大厅里追来追去,有的在玩捉人的游戏,我不屑于和这些人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还有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坐在大厅旁边的椅子上看书,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和我玩。我到楼上去,只见谢老师在教室里收拾桌椅,所有的桌椅堆到一个角落里,教室打扫干净,看着这个样子,真正感到这一个学期结束了,心里倒还有点怅怅然,总盼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呆在托管中心的日子枯燥无趣,盼着时间过快些,盼着快点放假好和妈妈在一起,现在回头看看,一个学期却很快结束了。
妈妈并没有给我预缴下学期的托管费,我心里倒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妈妈把我带在身边,就在她工作的地方上学该多好!我早上去学校,晚上回到家里,和她一起做饭吃,我做作业的时候,妈妈就坐在我旁边,一抬眼就看到妈妈,她总是温柔地对我笑……可是,这样的话,我并没有机会在电话中对妈妈说,我每次给妈妈打电话时,谢老师不是在旁边,就是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忙着她的事情,谢老师还规定每次给家长打电话不要超过五分钟,因为她的话费有限,托管中心又不给她报销。每次给妈妈打电话,把该说的事情说完了,谢老师就会来接过电话。而且我也不愿意让谢老师知道我不想呆在托管中心的事,不然,谢老师会不高兴的。“吴玥。”谢老师把两块湿抹布摊开放在一扇开着窗子的风口处,对我道,“明天妈妈就来接你了,你就要到大城市去见世面了,你会想谢老师么?”我说:“会的。”谢老师摸了我的头一下,说:“妈妈明天就要来接你了,去看看你的行李,老师检查一下,看你的行李收拾得整不整齐。”我说:“好。”便走在了前面。前几天,我就把行李清理好了,只等着妈妈来接我。寝室里,是同学们离开后的一片儿狼藉,被子床单瞎窝着,整理箱丢得到处都是,桌上的牙刷漱口缸东倒西歪。我从床底下拉出妈妈为我买的那个行李箱,里面装了我一年四季的衣服,我叠得整整齐齐,还有一个塑料袋装着我所有的鞋子,我又用一只干净的塑料袋装了我的一些杂物,那只旧的布娃娃,梁勤勤送我的一只装过口香糖的漂亮的塑料盒子,李梓青给我的十多张明星图片,几根扎头发的彩色头绳……一些零七碎八,一切就绪,就只等妈妈来接我了。谢老师翻看了我的衣服一下,说:“吴玥,你还真能干,小小年纪就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得清清爽爽,也不需要老师帮忙。但是,像夏天的一些衣物就没必要带走了,你只是和妈妈一起过一个寒假还要来托管中心,一些东西放托管中心没人会动你的,带这些多不方便。”我低下头,这里理理,那里理理。谢老师说:“行,把拉链拉上吧,帮老师一起整理整理寝室。”402寝室的学生,或者说四(2)班的学生都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托管中心,以前节假日班上还有梁勤勤陪我一起留在托管中心,今天,连梁勤勤都被她大伯接走了。谢老师让我帮她把每个床上的床单收集在一起,她把被套拆下来。我留下我的床上的床单不动,我晚上还要睡的。谢老师说:“吴玥,把你床上的床单也拉掉,晚上会把你和其它没有被接走的同学集中在别的寝室睡觉,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寝室里睡的。”这时,张老师走来,说:“该吃饭了,谢老师,去吃饭吧,忙到这会儿,我肚子早饿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楼下大厅里等着妈妈来接我,来一个人,我都好奇地看看是谁的家长,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学生被家长或者是亲戚接走了。到中午的时候,就剩下了我和一个一年级的同学,那个一年级的孩子一个人在电视室里看动画片,只要有电视看,他无所谓回不回家的。我的心情暗淡下来,妈妈说好,今天来接我的,她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张老师和其它的几位生活老师整个上午就在忙着清洗学生走后换下的床单被套枕套,老师们也分工在打扫整个托管中心的卫生,马上就要放假了。张老师提着整筐的洗过的床单到外面去晾晒,我坐在大厅旁边的长椅上不说话,张老师说:“吴玥,你妈妈怎么还不来接你?是不是不要你了哟?”我知道张老师是一句玩笑话,我的眼泪珠子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张老师见我哭了,说:“吴玥,跟你开玩笑呢,快别哭了,咱们吴玥最乖了。”不管张老师怎么说,我却再也止不住我的眼泪,抽抽嗒嗒地伤心地哭了起来。张老师说:“你哭吧,哭就能把你妈妈给哭来了。我再在这儿和你磨磨叽叽的,这筐子床单也不得干了。”张老师丢下我到外面晾床单去了。我就这样一个人坐在诺大的空荡荡的大厅里“嘤嘤嘤”地哭着,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一个修长的影子落在了我面前,是谢老师,谢老师戴了口罩,头上包着一块头巾,我从没见过谢老师这样一副打扮,她在打扫楼道里的积尘。谢老师取下口罩,说:“别哭了,给你妈打个电话吧,你妈可能正在赶来接你的火车上呢。”谢老师拔了号把她的手机递给我。我忙止了哭,接过手机,放在耳边。电话打通了,是妈妈,我忙问:“妈妈,您在哪呢?托管中心的同学都回家了。”妈妈说:“玥玥,你听妈妈说,妈妈身体有点不舒服,托了妈妈的同事郭阿姨把你带到广州来。”听到妈妈的声音,我的心情好受一点了。妈妈继续说,“你见过的那位郭阿姨,你跟着郭阿姨可要听话啊。”我哽咽着点头。妈妈又说:“郭阿姨可能要下午两点钟到,你再在托管中心玩会儿,郭阿姨就到了,你是最懂事的孩子了。把手机给老师,我跟老师说几句话。”我把手机递给谢老师,可能妈妈在电话里给谢老师解释了家长迟迟不去接孩子的原因,只听谢老师简短地说了几个“行”“不麻烦,您放心”之类的客气话,挂了电话。谢老师放下手机,对我说:“吴玥,跟老师去做卫生吧,来接你的人一时半会还不会到。”长年的寄宿生活使我养成了会看人的脸色行事,我乖乖地擦了眼泪,跟着谢老师去做卫生,谢老师打扫四楼寝室的卫生,我便跟着倒垃圾袋,套上新的垃圾袋,谢老师拖地,我便跑着去拿拖把……
吃过中午饭后,一年级的那个小同学也被接走了,托管中心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来接了。老师们都集中到会议室开会去了,我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老实地坐在大厅边上的椅子上等待别人来接走,我不时看一眼大厅墙上的那面挂钟,离两点还差一个小时,还差五十分钟,还差四十五分钟……老师们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了,有的老师上楼去,有的直接出了托管中心的大门,骑了停在门口的电动车离开了,上楼了的老师又拿了自己的包下来,出了托管中心,也离开了……谢老师和周校长,汪总出来了,他们离我有一段距离,谢老师说:“诺,我班上还有一个没有被接走。”我规规矩矩地坐在那,我知道他们在说我。汪总说:“这样吧,把她交给值班人员吧,家长联系方式交待给值班人员,有事随时电话联系。”谢老师走过来,说:“吴玥,你看托管中心孩子们都回家了,老师们也各有各的事情,你就在这里玩,或者到图书室里看书,等你妈妈的朋友来接你,有什么事就找值班老师,好吗?”我点头。谢老师也离开了,接着,汪总,周校长都离开了托管中心。可能怕我一个人会跑出去,周校长走时,还从外面锁了托管中心的玻璃门。门窗的轮廓被投印在大厅的地板上,往日热闹沸腾的大厅空荡荡的,安静得很,甚至我不经意的咳嗽一下都有回音,我左右看看,看不到一个人影,我已经忘了去留意时间,忘了去掐算妈妈的同事还有多久来接我,我害怕起来,值班老师会不会丢下我悄悄地出去办自己的事了?——我还不知道今天是哪位值班老师呢。我突然想起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笔仙》里的一些恐怖情节,生怕哪里会突然冒出一个幽灵来,我心里害怕,却又不敢随便走动,我大声叫道:“有人吗?”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我继续叫:“有人吗?有人吗?”过了一会,张老师出现在楼梯上面,她朝我嚷道:“乱嚷嚷啥?叫魂哩。”虽然张老师这会儿有点凶,但有人出现,我还是很高兴的。我怯怯地对张老师说:“张老师,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怕什么?怕鬼拖了你去?”我看着楼梯上的张老师,张老师说:“上来吧,和我到楼上去睡觉。”我便跑上楼梯。
张老师在二楼的一间寝室里睡觉,寝室里只有张老师睡的那张床铺了铺盖,其余的床铺都收起来了,只有光光的床板。可能张老师刚刚睡得正香,是我的叫声吵醒了她。张老师往床上一躺,对我道:“去那边抱个枕头来,到我脚头睡一觉。”我坐在一边的空床上,说:“我不想睡。”张老师说:“那你就坐着。”张老师便继续睡觉。我一个人不敢跑出寝室去,便走到窗户边看外面,看着窗户铁栅栏的影子一点一点的西斜。张老师瞌睡睡好了,她躺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问我:“吴玥,你妈什么时候来接你?”我说:“是我妈的同事来接我。”张老师说:“好,你妈的同事,那她什么时候来接你?”“我妈说她下午两点钟来接我。”“现在都下午四点钟了。你妈的同事今天要是不来接你,可够烦人的。”我不说话,我知道,如果没有我在这里,张老师可以去逛街,可以去附近的茶馆打牌,而不用在这守着我。“吴玥,”张老师说,“要不再给你妈那个同事打个电话,看她什么时候来接你。来,把电话号码报给我。”我却不知道郭阿姨的电话,我说:“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张老师说:“那报你妈的吧。”我报了妈妈的号码,张老师拔通了号码,把手机递给我。我对妈妈说:“妈妈,郭阿姨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托管中心只有我一个小孩子了,学生老师都放假了,我跟着张老师在一起。”妈妈说:“玥玥,你别急,郭阿姨是出差回去的,我跟郭阿姨联系了,她现在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忙,不能去接你,她明天一定去接你,好吗?你好好听老师的话,她明天一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就去接你……”妈妈还在说什么,我已经不愿再听了,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就那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张老师接过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张老师安慰我说:“吴玥,别哭了,跟张老师到楼下收床单去。这些家长也是,不能及时来接孩子就不要随便骗孩子呀。”我本来已住了哭声的,听了张老师后面的话又忍不住伤心起来。张老师说:“别伤心啦,跟着我就做我干女儿得了。”张老师牵了我的手去晾衣间,我们拿了大的塑料筐子下楼,张老师从里面打开锁着的玻璃门,外面,太阳已经西斜。托管中心旁边的玻璃晾衣房里和玻璃晾衣房前面的空地上晒满了蓝白相间条纹的床单被套,还有枕套,它们随着风儿飘起来,像一面面旗帜。张老师把它们从拉着的晾衣绳上取下来,叠好,放进筐子里。我帮着张老师叠枕套,我也会叠床单被套,只不过没有张老师叠得好。我们收完外面所有的物品,张老师问我肚子饿不饿?我点点头。张老师就在托管中心旁边的一家快餐店里叫了一盘瘦肉青椒炒干子和两盒米饭当做我们的晚餐。
第二天早上,向老师来值班,我像一件物品一样,又被交给向老师。张老师骑了她的摩托车要回家,我在门里看着张老师离开,心里不舍,张老师刀子嘴,豆腐心,昨天晚饭的时候,她还把炒干子里的肉全挑给我。向老师当我不存在,她一直呆在办公室里上网,我不得不去看我看了很多遍的图书,不想看了,就把我的布娃娃从收拾好的行李里翻出来玩。一天又过去了,郭阿姨也没有来。我看着外面的太阳西斜,我知道我是这世界上多余的一个人,就是此时,妈妈不要我,把我遗弃了,我想我都不应该恨她,我有什么资格去恨别人呢?……
三天过去了,托管中心又热闹起来,一大早,老师们就都来了,也来了一小部分同学,他们是去学校开散学典礼领取成绩单的。谢老师一来,看到我,吃惊地问:“吴玥,怎么你妈妈的朋友没有来接你?”我看着谢老师,摇摇头。谢老师说:“再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电话接通了,谢老师没有把电话给我,可能是嫌这边太吵闹,她拿着电话走到一边去,不知她在电话中和妈妈讲什么,还伴随着她特有的肢体语言。过了差不过四五分钟的时间,谢老师过来了,谢老师对我说:“吴玥,你妈妈的那位同事本来是打算一下火车就来接你的,但因为是出差,有很多事要处理,带着你不方便,所以这两天就没来接你,你妈妈说了,她今天中午一定来接你。”我不说话,谢老师又摸摸我的头,说:“别不开心了,笑一笑。”我没有笑,低下头去。谢老师说:“今天去拿成绩单,把成绩单给妈妈带去让妈妈看看。”
门口校车发动了,大伙互相招呼着上车去学校。谢老师牵着我的手上了车,车上有到各所学校去帮有些因为路远或者别的原因不能去学校领成绩单的同学领成绩单的托管中心的老师,有从家里赶来的同学和陪同他们的家长。
成绩单上的成绩和我预计的差不多,我的数学和英语都考了一百分,语文成绩95分,班级排名第一。回来的校车上,同学的家长问我考了多少分,我说了,家长们啧啧地竖起大拇指,随后又去指责自家的孩子:“你看看,人家怎么考那么好,你看你考的分数,能见人么?”我能感受到羡慕的目光。校车到了托管中心,大伙都纷纷下车,我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红色中长外套的女子向我走来,正是来接我的郭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