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管是学校老师,还是托管中心的老师,早早地就开始对我们喊话:这学期还有多少多少天,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抓紧呀!抓紧呀!拿出好的成绩向父母汇报呀!我感觉我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学习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不像谭梦丽一道计算题可以把她拦半天,也不像梁勤勤,背一篇课文像是上刑场一样,不管是计算,还是背书,凡是学习上的事儿,我都能很快掌握。因此,我也经常是谢老师表扬的对象。谢老师批评某个同学时,她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就不能向吴玥同学多学学?因此,在班上,虽然我没有父母亲戚经常来看我,也没有像别的同学那样每周能回家带很多零食来托管中心,也没有漂亮的衣服可以炫耀,但我学习成绩好。学习成绩好再加上我的乖巧,使我赢得了老师们的喜爱,像谭梦丽那种喜欢欺负人,捏软柿子的人便不敢随便欺负我。
学生的学习成绩当然也成了托管中心的孩子们续班的原因之一。如果学生期末考试考好了,学生高兴,老师高兴,家长也高兴了,家长自然也不会再去考虑换一家托管机构什么的了。自从提出了备战期末考试,谢老师对谭梦丽,梁勤勤,熊灿等几个学习成绩差的同学就盯得特别紧,弄得其它的同学也跟着紧张。我算是比较清闲的一个,我除了完成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外,也能很快很轻松完成谢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看课外书,画画玩儿。李梓青也是很轻松的一个人儿,李梓青轻松不是因为她学习成绩好,而是因为她压根儿不把学习当回事,父母没指望她学习成绩好,老师没指望,她自己更是破罐子破摔。刘老师在的时候,她不时还把作业拿到刘老师办公室去做做,刘老师不在这里了,周校长整天板着一张脸,李梓青像是没地儿去了,走到哪儿哪儿人嫌,不得不呆在班里。向老师算她是班里一个人头,她的好好坏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像是后娘养的孩子。我有时到一楼办公室帮谢老师送个资料,跑个腿(这是每个学生都喜欢干的活儿)的时候,经常看到李梓青在三楼的走廊上晃荡,而别的同学都呆在教室里。
又到了周末了,为了抓学习,谢老师连周末的郊游都取消了,虽然我不是那种喜欢玩耍嬉闹的学生,但长久地学校关了,托管中心关的模式,确实把人关得眼冒怒火,人恨不得跳起来。如果人没跳起来,眼中的怒火熄下去,人就蔫了,周末与平时上学就没了差别,假期对我们来说就没有多少意义。这个周末,谢老师为我们准备了三张试卷,也就是我们做完了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还得另做三张试卷。学校老师抓成绩布置的作业也不少,但这些都拦不倒我,我是班上第一个完成任务的人,这样我就可以到楼下电视室去看电视,也可以看书,可以在活动室和同学打乒乓球,可以在托管中心自由活动,但不可以出托管中心的大门。我来到电视室,电视室里有十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看动画片《熊出没》,真是太幼稚了,只有小朋友才看这样的片子。我出了电视室,到托管中心大门口瞅瞅,感觉眼前豁然开朗,风儿也很清新。周校长在门口和一位陌生的阿姨说话,看到我,说:“到里面去玩,别跑出去了,外面到处是坏人,小心被坏人抓去。”我对周校长的恐吓嗤之以鼻,什么路上到处是抓小孩的坏人,小孩被坏人抓去后,被挖去眼珠,挖掉心肝五脏,挖掉肾,凡是身上能被卖的东西都会被人贩子卖掉……周校长这样的话只能吓吓一二年级的小同学,我才不相信周校长呢!但我还是不能出托管中心的大门,我只得进去,又从大厅晃荡到活动室,又从活动室晃荡出来,真是无聊极了。经过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如果刘老师还在这里该有多好啊,刘老师会推荐我看什么书,有时,她也会让我在她的办公室上会儿网,我也会很高兴地替刘老师扫扫地,倒倒垃圾篓,干些我力所能力的事……我百无聊赖地顺着楼梯慢慢往上走,在楼梯转角,碰到李梓青下楼。我说:“李梓青,你干什么去?”李梓青说:“我去看会电视。”我说:“你作业做完了么?”李梓青说:“做完了。”我不相信,说:“你骗人吧。”李梓青说:“反正学校老师只要我不影响别人,又不管我做不做作业,老向也不管我作业,在教室里关半天人都闷死了。”我说:“电视室里一帮小朋友在看《熊出没》,那么幼稚的电视你还看?”李梓青说:“换个频道不就得了。”我说:“还是别和那帮小朋友一般见识了吧。”李梓青望着楼下,说:“要是能到外面去透透气就好了。”我说:“老周在门口守着呢,出不去。”李梓青说:“没劲!”她又看看我,说:“你干什么去?”我说:“没什么好玩的,我找个地方看书去。”李梓青说:“我和你一起。”
我们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便来到寝室里,我从枕头下抽出那本看了好几遍的《绿野仙踪》来,趴在床上看书,李梓青又去把她的那几本《阿衰全集》《查理九世》拿来,虽然这些书我们都看了几遍了。我和李梓青都趴在我的床上,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书,一边说话儿。梁勤勤突然出现在寝室门口,说:“吴玥,我楼上楼下找你,没看到你,原来你在这里。谢老师让你去一下。”我说:“谢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梁勤勤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谢老师坐在讲台前的一张凳子上,在想着什么,教室里还有谭梦丽,熊灿,孟姣钰在做作业。我走到谢老师前,说:“谢老师,你找我。”谢老师这才回过神来,说:“吴玥,你来了。来,跟我来。”谢老师把我带到西头的男生宿舍,宿舍里没有人,谢老师在一张床上坐下,她也示意我坐。我没有坐。谢老师说:“吴玥,最近有没有想妈妈?”我不假思索地说:“想。”谢老师说:“给妈妈打个电话吧。”我有点惊奇地看着谢老师,以前,谢老师让我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总给家长打电话,以免让家长操心。其实我们也知道有些同学拿着谢老师的手机跟爸爸妈妈一说就是半天,谢老师是舍不得电话费才这样说的。难道对我来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谢老师又继续道:“吴玥,你看,咱们班上下学期的托管费用只有你和梁勤勤两个人没交了,梁勤勤已经打电话给她父母了,她爸爸也说好了很快打钱过来,咱班上就你一个人了,咱可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拖了班里的后腿呀。我前几天已给你妈妈打电话说过了续班的情况,你妈妈也说过很快会打款过来,你再来给妈妈打个电话催催。”谢老师把手机递给我。我握着手机,看着谢老师,谢老师也满怀期望地看着我。手机打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您好,哪位?”我奇了怪了,这明明是我妈妈的手机号,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呢?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再看号码,手机还在说:“是哪位?”我心想:难道妈妈换手机号了?要是她换号了怎么不告诉我呢?这时对方又一个声音在说:“是玥玥吗?”正是妈妈的声音,我忙把手机放在耳边说:“妈妈,我是玥玥,我还以为你换了手机号呢。”妈妈说:“没有,刚才是一位叔叔帮我接的电话。玥玥,想不想妈妈?”我说:“想。”“学校应该快放假了吧,放假了妈妈就把你接来广州来玩。”我使劲点头,又想到妈妈在电话那头根本看不到我点头,我说:“妈妈,还有两个星期学校就期末考试,考试一过你就接我去玩。”妈妈说:“好。玥玥,学习跟不跟得上?”我说:“妈妈,你放心吧,我期末考试一定能考好。”谢老师嘲我咳嗽,又小声说:“跟你妈妈说说缴下学期托管费的事。”妈妈说:“玥玥,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啦?”我看看谢老师,说:“妈妈,我们班上别的同学托管费都交了,谢老师让我问问,我的托管费什么时候交?”妈妈说:“谢老师在旁边吗?把手机给谢老师,我跟谢老师说。”我把手机又递还给谢老师。我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跟谢老师说的,大部分是妈妈在说,谢老师“嗯”了几声,说了几个“行”,又说“随时沟通”,后来谢老师挂了电话,对我说:“去玩吧。”
我回到寝室,李梓青还趴在我的床上看漫画,她看到我来了,说:“谢老师找你什么事?”我说:“还不是让我给我妈妈打电话让赶紧交托管费。”李梓青说:“你给你妈打电话说了没有?”“谢老师在旁边盯着呢,我肯定要说了。李梓青,你的托管费交了没有?”李梓青“切”了一声,说:“我下学期都不想来这个鬼地方了,我才不向家里催着交托管费呢,但我爸肯定还是要把我送来的。”我看着我上铺的床板,说:“我也不想来托管中心,我想和妈妈在一起,每天妈妈送我去上学,下午放学了,她再去接我。我不知道我妈在电话里怎么跟谢老师说的,我没问,谢老师也没说。”李梓青说:“你要是下学期不来的话,我就更不愿来了,刘老师不在这了,你又不来了,没有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才不来呢。”我仰面躺床上,两手放在脑袋下面,我想起以前跟着姥姥的日子,每天早上,我背着书包到村里小学上学,放学的时候,姥姥在村口等我放学,姥姥给我炒几颗南瓜籽也能令我高兴好几天……那时的时光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一天天,一年年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姥姥不在了。在托管中心,虽然谢老师对我不错,但我还是不喜欢在托管中心,没有以前的那种快乐,没有家的感觉。李梓青翻了个身,说:“吴玥,要是以后你不来托管中心了,我也不来托管中心了,我们不就再见不着面了?”我说:“我把我妈妈的手机号码留给你,我们可以打电话,等到我们长大了,就可以再见面了。”李梓青说:“你说得不错,等我们长大了,就不用依赖大人了,大人也管不着我们了,我们想怎样就怎样。我这就去拿个本子来,把你妈妈的号码记下来,”李梓青说着就溜下床,出了寝室,一会儿,李梓青拿了一个小巧的带锁的笔记本和一支笔来,摊开笔记本,说:“吴玥,把你妈妈的号码写下来。”我趴在枕头上,在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吴玥妈妈”几个字,又在后面写下电话号码。吴玥拿着本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说:“我以后就不会找不着你了。我也把我爸爸的电话号码留给你。”我也风风火火地到教室里拿了我最心爱的一个笔记本记下李梓青爸爸的号码。我们俩看着对方,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