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极点了点头,正坐而下。就算是隔着一面纸门,也能感受到背后锋锐的视线,强行将其无视。龙潇雨肯定会不满的,不过事情进行到如此的程度,由她向“羿”进行阶段性的汇报也是必须的。
草薙阳子看着苏星极的动作,难掩脸上的笑意,只不过她的弟妹们表情都不是非常的好看,与她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草薙天信盯着面前的食物,机械性的拿起筷子:“我开动了。”遭受了如此的事实还能去面对他的家人,也算是太过于勉强于他。不过草薙阳子似乎并非那么认为,没有劝阻他的行为。
或许面对于家人,感受其中的温暖能够让他下定决心?苏星极从来不是那么认为,尤其是面前的状态。
只有动手的声音,而不见任何的交谈声,虽然草薙阳子表现出了强烈的积极性,弟妹们的回应都是僵硬的。不敢目视于彼此,三人就好像是完全不认识对方的陌生人那般。
给苏星极面前的碗夹上一点的菜肴,青年点点头,表示感谢。
放在任何外向的人眼中,恐怕都无法忍耐如此的可怖的沉默,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她们是如何承受过来。仅仅是被某件事所束缚,亲人之间的血缘被疏离,相向的坐姿却像是相对而行,短短的桌面宛如隔着无穷的距离。
这是认同的不同?还是思想的悲哀?亦或者是人类的局限性?苏星极的家人早就在极小的时刻失去,无法对此下定论。
看着苏星极并没有拿起筷子的打算,阳子隐蔽地瞥了一眼侧面的草薙月读。后者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夹着桌面的事物,像是刻意的那般,又像是早已习以为常。草薙天信更为夸张,除了阳子方才为他夹入的事物,碗中不见米饭以外的事物,僵硬地咀嚼着白皙的饭粒。
阳子似乎感到了无奈,同时也不敢直接地开口,向苏星极轻轻摇头。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到底是什么?并非只是看一眼就能够明了,答案隐藏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却又没有一人愿意直接地面对。
在如此的气氛之下,就算是面前的事物再怎么的丰盛,也会变得味同嚼蜡。归功于多年密修的修炼,苏星极早就失去了因为身体需求而食用的饥饿,就算是连续一个月不吃不喝也不会有半点的异样,然而普通的人类不同。
他们不仅追求着饥饿,还追求着美味,在享受果腹的同时需求着满足。毫无疑问,如此的环境之下,只会让一般人感到无以伦比的压力,就算是果腹也难以做到,更遑论从其中获取满足?
坚持如此,真的是为了让他们的母亲不担忧吗?任凭任何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子女之间会是如此的状态,都会感到无比的忧虑吧?或许束缚在她们之间的,并非什么“母亲的期望”,也不是什么“家族的团结”,而是在一个导火索下引发的一连串爆发以后的残渣。燃尽的新星,最后剩余的,自然是沉默的矮星,但是这里所持有的沉默的气氛,并非自然而然的褪去,而是一种强烈的催化以后,不自然的灰烬。
草薙阳子的筷子与草薙月读的筷子在空中相交,两人甚至连视线都无法有任何的交互,同时收回,不再动那一盘食物。
这样小的动作,启发到了苏星极。
她们之间或许并非完全地疏远,有着一种完全的亲情的绊,一种不约而同的行为在其中,但是又有什么样的事物阻塞在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铸成高墙,一个人即是一个封闭的国度。
其中蕴含着什么,想着什么,是他们远比苏星极本人清楚,他也深知自己并非调停者,任凭其中的事件发展。沉默不是一句话能够解决,高墙也不是一次战争中能够全部的推到的。
非要解决的话,可能会深入到草薙家至今为止的过去,身为外人,如此做无异于将自身处于危险之状态。苏星极的力量无须明哲保身,但是他也并没有将其解决的兴趣。
时间在这里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沉默的声音混杂在钟声的针表咬合的齿轮声中,听起来及其的刺耳,却没有一个人表露出不适。如果是草薙天信还正常的时段,他会不会尝试挽回?回想起之前他所说,恐怕答案是否定的。
对于苏星极毫无动手的意思,草薙月读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没有出口。苏星极早就和阳子明示过,他早就不需要为了填补饥饿而摄入事物,在此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是没有必要他是不会动筷的。
或许来说真正需要心理医生的,不是他们的母亲,而是他们自己。
草薙天信轻轻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拿起碗筷将其端到厨房中。没有一个人对此有任何的表现,脸上也不见任何轻微的波动,声音就像是完全没有传入高墙之中。血缘如同陌生之人,其中的压迫感,远超陌生人之间的相处,却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异样的状态,或者说整个气氛来说,就是一种异样,在其中发生的事象,只是为了让其看起来更加残酷的筹码。
他人的悲伤自然与苏星极无关,尽管想如此地提醒,苏星极瞟了一眼草薙阳子,她那如同平静湖面的眼瞳中泛起些许的苦涩。
人类,就算是持有着神之力,仍旧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过了一会的时间,草薙月读的身影也随着一句“我吃饱了”而消失,整个房间中只剩下草薙阳子与苏星极。保持了不知道多久的正坐,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又像是经过了无数的岁月。
草薙阳子想要叹气,又将自己的气息封堵,不让苏星极看到如此的情况。
“真是奇妙。”
苏星极看出了她的动作,缓缓开口:“深陷其中而不知如何挣脱,受限于自身的无力而无法下定决心,明晰自身的立场却又无从开口。你们之间或许可以拍一个八点档黄金剧场。”
“您的意思是……”对于如此的形容方法,草薙阳子似乎没有理解。
“就是略微的狗血了一点,真不知道写出这样的剧场的家伙有多么的浅薄。”苏星极再度望了一眼时间。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其实也什么都做不到。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我们之间变为如此,明明相对的交流都是比较顺利,一到三人相聚之时,又会变为如此……”
“你这只是用你自身习惯的方式来形容顺利,或者在他们看来,之间的交流,之间的隔阂,远远地超出了他们任何一人的想象。”苏星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壶冰凉的咖啡,凭空在阳子的面前凝聚而起一只小小的杯子,将咖啡倒入其中,“就像是这个冰凉的咖啡一般,你们之间曾经也有相互完美的连接,协同一致的思想,但是在某种极其冰结的事物之下,连接被快速地封锁,只剩下渣滓还沉淀在其中。”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明,我也无法理解为何会变为如此……”阳子低下头,“自从我被那样的事物所囚禁,我就无法明确地感知现实的事物,发生的事物,繁重而无法挣脱的未来扣锁……本来以为有您的所在,我稍微地感受到些许的走脱,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无数人非了。”
“天照将自己困锁与洞窟中,世界没入黑暗,鬼魔横行于其中,灾厄无穷无尽地重复着。”
神话之中,写着如此的言论,没想到回以如此的事项来展示在面前,然则苏星极并非天宇受卖命,她从她内心的囚狱挣脱完全是因为她的自己将自己所困,能够走出也要依靠于她自己。
“实在是对不起,让您看到如此的丑态,是我的过错。”
阳子鞠躬。苏星极不为所动,手撑在桌面上,望着桌面前的事物:“食物这种事物,或许对于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具体的事物,你们应该会看中相聚这样的事实,却又有什么事物的阻挡,无法表露而出真正的想法。”
转向草薙阳子:“不要问我应该如何做,也不要说什么,我不是调停者,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三姑六婆,更加没有遇到过如此的情况,你就算问我我估计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主意。”
“您能够赏脸来参加这一次的聚会,我非常的感激,现在您还为了我们思考了如此之多,实在是不胜惶恐,更不敢让您为我们之间的事务操心如此之多。”
“倒也不是麻烦的问题……只不过我的立场不好干涉罢了,一切都需要你们自己去发现。”苏星极挥手,“好了,你要是再不喝我的冰就要凝结到桌面上了。”
“啊?是!”阳子微微躬身,轻轻地端起杯子,品尝着其中的事物。
“味道很好……很浓郁……”
“就是如此,你们之间的血缘,就算是被某种事物强行沉底化为残渣,其中的本质事物仍然不会改变,破局的方法我无法指出,都要靠你们自己去思考。”
青年打了一个响指。
“……我明白了。不过您不需要吃点吗……还剩如此之多……”
“我明说了,我没有饥饿这样的感觉,没有补充能量的必要我不会将时间投入其中的……”苏星极忽然之间看到了,他食用桌上的事物的模样,看向草薙阳子。
阳子似乎有些失落,虽然被袖口遮掩起来还是有点点的泄露。那样的神情让她的气质在不似凡间中又有些许的烟火气息,青年忍不住别开视线。
“好吧,我就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