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怎么会死呢?”
共工泓将头深深地埋在玄冥的颈间,垂死的水神没有腐烂如枯叶般的气息,只是如一汪废弃的泉眼,正慢慢地干涸。玄冥微微翕动着唇吻,它面部的皮肉已皱成湿漉漉的一团,越来越难以辨认了。但是它的声音却仍然清晰有力:
“有生即有灭。我非鸿蒙初开就诞于世间,又怎会万古长存呢?天地生于混沌,亦有完结之日,你又何必执着呢?”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共工泓抬起头,注视着掌间,玄冥已化为婴儿般大小,可以抱在怀中。
“这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有意义吗?”玄冥见共工泓眼神恳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耗尽所有灵力将你带回极北之地,等你找到不周山,你自会知道答案。”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泪弄污了眼眶,世界如玄冥的面目一样模糊不清。没有一声肯定的承诺,也没有一句正式的告别,玄冥化成了掌纹间的一粒露珠,闪烁了几下,就滚落进浩瀚的大泊中,像倦鸟归林那么自然。
这天地,就仅剩共工泓一人了。
泓没有改变半跪的姿态,呆呆地望向水天相接的地方。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试着咧了咧嘴,竟然笑了出来。第一下有气无力的苦笑之后,像是扯拽住什么难以忍耐的痒处,竟然要大笑到声嘶力竭才觉得全身舒坦。泓一会儿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一会儿憋红了脸拼命向空中蹬踹,一会儿又起身上蹿下跳、大吼大叫。寒风像冰棱一样刺楞楞地扎入大张的口中,少年浑然不觉,动作愈发癫狂。驯顺的湖泊偶尔敲击出叮铃铃、咯咯咯的声音,响应着他的节拍,但和声的效果并不动听。
轰隆一声,疲累的身体在被无情地透支了最后一丝力气时,终于抗拒不了大地的吸引,坠入她温柔的怀抱。而年轻的眼睛却不愿合上,定定地盯着天空,直到片片雪花和着耀耀星光,轻手轻脚地送上了梦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