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楼不再如同往日的寂寞了,毕竟多了两个人。
但一如既往的安静!
牧宇和毕文渠一本正经地穿着院服,站在观星楼的门口,两人皆是一脸蒙楞。
他们是翰林院观星楼的学生,那无论如何,朱康总得分配一个老师过来吧!
楼中有书,窗口有风,风带来了书香,唯独没有一点人气。
“我们好像被坑了!”
毕文渠有点恼,没有老师,他岂不是要在观星楼荒废人生?!
“我觉得安静点也挺不错的。”
牧宇安慰道,“再说,我们怎么也是拿了挺多好处,你在紫府拿走的万古书拿到琳琅阁去卖,够你买下整个县城了。”
毕文渠皱了皱眉头,道:“万古书怎么能卖!不过,你在紫府挑了那块绿玉是什么东西?”
牧宇应道:“凝魂石,修魂时有用。”
他其实是给小五他们准备的,凝魂石虽然不算什么逆天珍宝,但也是比较罕见的材料,能在紫府找到,也算是一次意外收获。
毕文渠有些疑问,脱口问道:“你不是天阴绝脉么?还想修魂的事?”
牧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你这样歧视别人的?”
“哪有?!”
毕文渠闻言一急,他可没有这半点心思,只不过自己心直口快,说得不中听罢了,“你别误会啊,我可没那意思!”
牧宇板着脸,装得一本严肃,“不消多说,今晚,你若不陪我喝酒,这事我不服!”
他对于毕文渠不喝酒的事依旧耿耿于怀,人不可烂醉误事,但这几个爷们聚到一起,却逛了茶楼,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一定要让毕文渠掉进酒坛子了!
毕文渠苦着脸,道:“可我真不会喝酒!”
“大丈夫行走江湖,怎么可以不会喝酒!”
未待牧宇说道,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声,“说是你们两个还一起去了茶楼?真真成何体统!”
二人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牧宇听声音很是熟悉,一转头,真是张天信站在他们背后。
他背着双手,微昂着下巴,胡须看样子也是特意修过,衣服更是崭新得瓦亮瓦亮的。
牧宇傻了眼,急忙揉了揉眼睛,再看看,还是不对,晃晃头脑,再揉揉,再看看,张大着嘴,一脸不可思议!
“张前辈,你这是要去迎接新娘子么?”
张天信闻言一恼,唾了一口道:“说得什么鬼话啊!老子的女儿都可以当你妈了!”
牧宇眨了眨眼,他是没想到张天信已经结婚了,在他心里,好像算命的都神经叨叨的,怎么可能成家?
“那你穿成这样,来这里干嘛?”
张天信装得异常的严肃,可寄在腰上的酒葫芦晃荡晃荡的,却是有些违和,他又在怀里掏啊掏,掏了半天拿了一把破折扇,嗤地打开。
“你们两个新生,见到老师,也不来行个礼?!”
毕文渠在旁边是听得糊涂,直到听到老师二字,总算明白这人就是翰林院调遣过来观星楼的老师,便急忙行了礼。
牧宇却是站着不动了,他瞪着张天信,满脸的不满,哼了一声道:“张前辈,你算计我!”
张天信作态地摇了摇折扇,摸了摸胡子,“你若是不乱来,我也不会让你来观星楼,这翰林院你还是得进!”
牧宇不服,“我哪有乱来?想来,初试的题目也是你使得鬼!我就说,哪有初试出那样的题目的!”
张天信也不否认,“是我的主意,可点头可是朱康,这事不能赖我头上,再说,那样的题,你好好写不行?写的什么鬼呢?”
毕文渠在旁边弱弱地插了一句,“我觉得他写得挺好的!”
张天信呼哈一甩手,斥道:“你还敢说话!你大姐辛辛苦苦就盼着你哪天时来运转,仕途坦荡,你一耍脾气,翰林院也不进了,你想气死你大姐么?”
毕文渠一脸惊愕,急问道:“老师,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他就一神棍,老喜欢装神弄鬼!”
牧宇也是没好气了,“一个翰林院的人还天天去考天机阁,难怪别人不要你,都是一起喝过酒的人了,做事一点都不实诚!”
张天信被这一说可急了,“我咋了,我可没骗过你!而且,我哪是翰林院的人?”
他顿了一下,骄傲地挑起了头,作态潇洒,“我可是观星楼的人!”
牧宇和毕文渠惊呆了!
他们赶紧左看看,右看看,总算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
“紧张啥?”
张天信一脸无所畏惧,“算了,这些话路边说也不好,进去,你们不知道的,为师我给你们讲个长故事,也算是为师的见面礼!但是,请记得!我现在是你们老师!”
他指了指牧宇,“特别是你,给我记得点礼数!”
说完,大步阔摆地走了进去!
......
......
三团草蒲,三个人儿,故事就开始慢慢叙来!
“这事要从二十年前的荧惑乱天说起,说起当年的观星楼,现在高高在上的星宫也不过是观星楼的跟班,而老头子我当年就是这观星楼星官首座!”
“观星楼的掌门是我师兄,那年中州大旱,三年几乎无雨,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民不聊生,所以作乱四起,先皇炀宗皇帝以其圣境之力,强掳九天水灵,破土成湖,囚于其中,使甘泉涌出,无所穷尽,也便成了现在的安湖,安湖也是取义民安。”
“但,这不过杯水车薪,离天启太远的地方,引水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师兄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效仿魔族,引天星之力,若能寻得辰星,引其水气灌溉,或能解决这大旱天灾。”
“炀宗皇帝也非常赞同,辰星之力,绝非九天水灵能比,但,引天星之力,除了魔族,并无人知晓如何使来。”
“为了天下苍生,他们违背祖训,前往魔神殿,解开了魔图的封印,二人闭关数月,终是悟透魔图大致,领悟虽不及当年魔族,但引天星之力,以不在话下!”
“这件事,他们跟谁也没说,他们寻了天弃谷,筑了百丈高台,具体他们如何施展,无人可知,但他们确实成功了,三年大旱的中州迎来了第一场大雨!天下欢歌!”
“这事功德无量,但我师兄回到了观星楼,脸色却是非常的难看,他一头扎进了密室,闭关数月未出,炀宗皇帝回宫之后也不再上朝,就算文德娘娘也未能见他一面。”
“数月之后,师兄约我观星台一晤,我才知他们习魔族功法,引辰星之力的事情,但师兄想告知于我的,是他们在引辰星之力时,突有异象之力扰乱星图,他们的功力牵引到了灾星荧惑!”
“这便是荧惑乱天的开端!”
“师兄想让我推演当时的异象之力是来之何处,荧惑降临之前,他想弄明白,或许能够阻止这场灾变!”
“那年那天那个时辰,有个人出生了。”
牧宇插了话,“秋玉尘?”
张天信点了点头,“秋玉尘出生时,秋家的的神兽水麒麟沉睡百余年终开眼,中州的雨水,最先倾泻在了秋家,他是承着祥兆而来,天骄之子!”
“我在观星台推演数日,我什么都没算出来,但我知道我必须算出来,所以,我自作聪明地将秋玉尘与这事关联起来。”
“我借观星楼的身份,把握了秋玉尘的命理,他是空灵体,脉理蕴澎湃水元,这更坚定了我的猜测,所以,我将这异象之力归咎于他!”
“师兄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他告知了炀宗皇帝,他们都是慈悲之人,但在天下大众与秋玉尘之间做个选择,他们虽然不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秋玉尘。”
“两大圣境再一次来到了天弃谷,他们决定强掳秋玉尘的天命锁,携以他们二人所有圣境之力,搏击荧惑,使其重归星轨!”
“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炀宗皇帝与我师兄一去不归,你们也肯定知道,他们的牺牲,秋玉尘的牺牲,全无意义!”
“因为我错了!荧惑乱天终是降临!”
张天信突然攥紧了拳头,眼神弥漫着愧疚与悲伤,久久不能释怀!
牧宇犹豫了一下,想试着安慰,“神都犯过错,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要再自责了!”
“荧惑乱天,观星楼上下两千余人皆以叛国罪论处,兵家亡魂数十万,牵连百姓百余万,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张天信悲声悲戚,“可唯有我这罪魁祸首得以苟且!”
牧宇二人沉默,再多的言语此时也是苍白!
“荧惑降世之时,戾气席卷了观星楼,同门上下皆数入魔,杀伐之气汹涌胸腔,唯有我被文德娘娘派遣去找寻炀宗皇帝,得以幸免!”
“观星楼是国之倚重,炀宗皇帝失踪,中州无主,文德娘娘再是贤惠,也不过女流之辈,不能服众,于是,入魔的同门开始篡改星象,扰乱朝纲,诬陷忠良,甚至亲自出手,诛杀边城守将家眷,至此,中州天下大乱!”
“内乱不休,外敌进犯,这战打了三年!”
“因为当时的我远不在天启,判罪之时,文德娘娘特赦了我,我只需抛弃原来的身份隐姓埋名过日子便可。”
“然后我就这样活下来了,当一个算命先生活在这里,你们可以笑我苟且偷生。”
牧宇却是摇头道:“死不过眨眼功夫,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愿意背着罪恶感活着,想来是因为秋玉尘!”
毕文渠也说道:“一死百了那才是最懦弱的人!”
张天信愣了愣,然后苦笑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就不能骂我几句?这样我这心情也好受些,真是的!”
他取了酒葫芦大灌了一口,随手丢给了牧宇。
牧宇接过手,却没有喝,盯着张天信问道:“秋玉尘知道这些事么?”
张天信应道:“知道,在他被戾气所害,又被秋家赶出来的时候,我便是告诉了他。”
牧宇这才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道:“这还差不多,你若是藏着掖着,莫说当我老师,喝你的酒我都觉得羞耻!”
张天信无语!
这是赤裸裸地怀疑自己的品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张天信是那样的人么?”
他蹦起来,架势是要找牧宇算账的了!
牧宇挑了挑眉毛,把酒葫芦摔了回去,“这样才像张天信嘛!对了,没酒了!”
张天信一愣,方知牧宇好意,抓过酒葫芦晃了晃,酒真空了,顿时又恼了!
“这眨眼功夫!酒呢?”
牧宇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别装糊涂,你身上至少还有三四壶酒,酒继续喝,故事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