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伸手迅速地捂住了司南的口鼻,身姿矫健,踮脚瞬间带司南飞跃到后方靠墙最阴暗的房梁之上。
司南一惊,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以为男子要袭击她,当下想到自保,短剑已贴着袖口想身后人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扫在房梁之下的屋中,突然见到屋门前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手中的短剑一滞,僵在半空,门前的那道身影也慢慢地推开了房门,高大颀长的身姿,与手中倒提的长剑,挡住了透散进屋中的唯一一道月辉。
屋中借着门外的月光微微亮了起来,所幸身后的男子事先察觉,提前带司南躲到了房梁之上,否则现下必定暴露无疑。
身后的人屏住了呼吸,看样子似乎不想让屋中另一个人发觉,司南摸不透身后的人抱着的是什么心思,但若下面的那人是来杀她的,她更愿意不明不白的躲在这上面。
司南悄然抬手,用衣袖将脖颈的伤口捂住。
房中寂静,下面的人站在门边守了片刻,又张望了两眼,方才疑虑重重地退开。
男子未动,又过须臾后,才拉着司南,从房梁之上轻松地翻身而下,拽着她向方才过来时的路急走。
司南望了一眼后面的门,门前仍徘徊着一人的身影,门缝未关紧,露出一道席位的空隙。
“那些人跟我们不是一起的。”
走到了安全的地方,男子才松了一口气,回首望了一眼,不见人影。他神情格外的厌恶与不屑,轻声啐了一口,道,“那些人,定然是莫臣那老狗派过来的。真是难为我们常爷和云熙姑娘了。”
一路跑来,司南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觉得模糊,四肢也变得有许乏力,应当是脖颈伤处的原因。
她模糊的听着,男子说,难为……莫云熙?
莫云熙同莫臣,不是一起的么?
司南扶了扶额,眼前迷蒙,思衬道:“莫臣……同莫云熙,不是父女么?”
“是啊,但那又能怎么样?我们云熙姑娘是向着常爷的,莫臣那老狗,哼,就不知道了。”
男子说道,转而看见了司南脖颈的伤口,殷红的血色已经浸过了袖口的绸缎,女子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青仓无比,白得五色尽失。
男子大惊,想起自己在门外不留余力射出的那一箭,慌张地在身上找药,却蓦然间恍然想起,今日是来杀人的,身上又怎会带药。
他忙说,“司南姑娘,先前是我下手重了一些,你这伤再不医治,恐怕会更加严重了。前面是常爷的人,都是兄弟,大多也都认识司南姑娘,我们送你回将军府罢!”
“多谢……不用的。”
司南道谢婉拒,慢慢地扶着墙壁倚着身子,腿软得好似快要支撑不住身体。
男子见状,更加着急起来,劝解道,“司南姑娘,你这是怄的什么气,这样不行的,失血太多,再过一会就挺不住了。”
“没事的。”司南努力望了一眼天色,道,“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说,说。”男子干着急。
“你送我出去,到城中的医馆,将我送在门口……其余的,我自己来便好。”司南知道男子会反驳,便又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到皇城中来恐怕就已牵连到了许多事,若是到将军府上……还会牵连到你们的常爷。”
她如今只能编出这些谎话来诓男子,只希望男子不要再过多问。她来到这里,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顾常知道了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但顾常府中,还有莫云熙。
莫云熙三番两次想要杀她,南巡时又与长乐府结仇,倘若再因此事牵连到了长乐府……那便真的是得不偿失。
况且……
“这能成吗。”男子果真不放心,“司南姑娘,你跟我们回将军府罢,常爷在那,如若知道你在京城,他必然很担心的。”
这便是那个况且罢……
“送我过去医馆就好。“司南摇了摇头,正是因为将军府里面的人是顾常,她才跟不想过去,”拜托你了,送我去医馆罢。“
男子见她执拗,现下又不能再多加耽搁,只得暂时妥协,点头答应,心中却早已料定了自己要做的事,转而扶起司南,二话不说地往回处走。
她眼前愈发地昏暗,几乎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色也愈发的模糊,所见事物的一点一滴都变得迷惘不清。
身子好似被赘重无比的巨石向下拉扯,脚下仿若灌了融铁一般寸步难行。她全身渐渐失去力气,若不是男子扶着,将她从漫长的黑夜中缓缓拖过,恐怕她现下已经倒地不起。
却不知道,她此刻为何会想到宁容与。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关于他的什么事,只是脑袋里那些混沌的,心中那些理不清的,全身上下都在呼喊着,一丝一线,都牵扯着那个名字。
脖颈处的刺痛渐渐麻木。粘稠的血浸透了脖颈的衣领,走过时掠起风,顺着衣袖的空隙灌进来,竟渐生出一股凉意。
嗯……或许,几次险境,都被他保护着,顷刻间身边的人不是他,她多少会觉得些许别扭罢。
窗外天色似乎未亮,有许朦胧。男子扶她,再次路过将军夫人逝去的寝居。
司南吃力地抬起头,盯着铁窗,仿佛哪里应该有着什么,但现下却什么都看不见。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她不知道哪里不对,但从她初次来到顾将军府的遗址,到发现铁窗上刻着的那段意义不明的字,这期间发生的事情,都少了什么东西……
她在心底默默想着,眼皮越发的沉重。
那应当是一个,将这整件事情,都串联起来的东西。
“将军!”
天光薄亮,云淡风轻。
一名黑衣男子抱着女子,手臂高抬,垫住女子因动作不稳晃动的头,因怀中护着女子,身手略显迟钝,轻盈从围墙翻入。
围墙由灰石所筑,院中整洁至极,不知是因秋日萧索,还是临冬凋敝,整个院中亦令人感到单一无色,仿若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