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太过黑暗,屏风之后更是不一光也不透,绕过屏风之后已伸手不见五指,司南只好从腰间取出一短截的蜡烛。
火光霎亮,眼前瞬间蹿过了一个漆黑的东西,她吓了一跳,低头赫然看见那具无名的森森白骨,在苍白的火光下显得无助而惊骇。
司南定了定神,将火烛靠近尸骨,几只老鼠受惊地从尸骨的缝隙中窜逃,在火光下快速地闪过几道暗影。尸骨脖颈略显发黑,仔细看去,在脑后方的脖颈上插着一根不易见的银针,而与其对应的屏风上也有一个细小的针孔,应当是一击毙命。
尸骨身上已经没有了东西,衣服都已腐朽,司南绕开尸骨,继续往前走,按照上次来的记忆,走进了卧寝后面的书房。
书架上依稀还有大火焚烧过的痕迹,许多卷宗只剩下片面只页,就算拼凑在一起,也无法悉获多少东西,倒不如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她将书房走了个遍,最后在书房中,靠近卧寝,墙面上方,在已锈的铁栏杆窗上,隐约看见了什么东西。
铁窗被残烧剩下的帘子半遮半掩,司南从后面搬来一支椅子,放在墙角,而后爬上椅子,站起身,点着蜡烛去望。
果不其然,铁栏杆上面是有字迹的,方才在下面看着时,以为是经年过久,所以凹凸不平,磨损得厉害,但这种磨损却又太过的统一,她方才想着法子上来看看。
司南细细地观察着上面刻的字迹,按照上面来说,这个书房,应当就是顾府夫人和顾将军所住下的地方,而这里,也正是……顾府夫人自尽的屋子。
上面写的话,皆用“民妇”自称,想来,应当是顾府夫人方还在世的时候,写下的东西。
司南细细看去,是几句话——民妇不贤,愧对将军。民妇无良,愧对子女。民妇败淑,愧对亲母。民妇失德,愧对苍天。四罪在上,民妇自甘以死谢罪,愿苍天恕过民妇的祖辈。时到时报,绝无怨言。
窗前月光并不亮,司南低头记录的时候,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协调。字迹斑驳照出,烛光隐隐映出几分倒影,那似乎……
她蹙眉抬起头,却倏然一僵。
一名男子正矗立在铁窗后,身着夜行黑衣,不知站了多久,此时冷冷地探头,垂目看她。月光倒映下来,将他的影子倒在她身上,将他抬起手的匕首,也映得寒光依稀。
一瞬,司南心中毛骨悚然,脊背乃至全身的汗毛立即竖起,冷风依稀从铁窗后吹进,她心底一片冰凉……
她立刻低下了身,吹熄了火烛,而后贴着墙角快速地往外走。她未听见声音,再抬头看时,窗边的倒影还杵在那里。
她松了一口气,正当要跨过门前时,一把锐箭,陡然从门外飞射进来,她躲闪不及,面纱被挑,只觉脖颈间一凉,她伸手去捂,手指尖触摸到一片温热的液体,脖颈处又立即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察觉事态不妙,司南向门边望了一眼,见无人走进来,旋即又望了一眼身后的铁窗。铁窗处的黑衣人依然站在那里,想来来者并非一人。
她略微思量,已没有时间顾虑太多,抽出腰间的短剑,转身便往侧门跑。
月下凛凛清辉,门外人耐心等待,终于见一名女子从屋中跑出时,却又忽然愣了一下,惊疑一声,从假山后面直起身。身后的人提起弯弓,似想要放箭将女子射杀,却被这人挥手制止。
这人背着弯弓,在原地踌躇地来回走了好几步,极为深思熟虑,而后将其他人留在原地,一人寻着血迹追了上去。
司南在后庭临近的房门中不敢走出去,后院中更多的黑衣人在徘徊。她不知如何会这样,是她赶得太巧,还是以往这里就有这么多人监守,此刻若是她跑出去,定当插翅难逃。
身后的脚步声愈加近了,已至屏风之后,司南握紧手中的短剑,在脚步声再向前一步时,短剑豁然伸出,刺向来者。
来者微愣,指尖夹住刀锋,司南早料到会被防下来,提剑脚尖微起,在空中跃起翻身,短剑从来者手中松下,她再将短剑袭向来者。
而此时,来者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咦?还真是司南姑娘。”
司南微微蹙眉,剑锋微僵,侧身擦过来者。
来者摘下面罩,挠头取笑,“嘿,我就说嘛,常爷怎的会命我们来杀司南姑娘。”
“常爷?顾常?”司南蹙眉,与来者僵持,问道。
“是了是了。”来者连连点头,笑起来道,“司南姑娘,你兴许忘了,我就是那时跟着常爷一起去半山路,不小心劫了你的婚约的队伍里,其中的一人。”
来者挠头尴尬笑道,“当时还调戏常爷是不是看上新娘子了,后来被骂了一句的那个。”
司南慢慢放下短剑,垂了垂眼,抿着唇道,“是你……”
“嘿嘿。”来者傻笑一声,想起了什么地一拍手,道,“那次司南姑娘不见了,还叫常爷好一阵心忧,没想到啊,现下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常爷莫非还不知道?”
他说着,话锋又渐渐地转了回来,沉吟了几瞬,看向司南,眼中疑虑,道,“嗯……司南姑娘,你在这里,是做什么?”
昏暗地房间里渐渐弥漫了血气,司南长袖中的手攥紧了短剑,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向男子,淡淡地笑了,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上次进宫时路过此处,便想着何时进来看看罢了。”她知道自己撒谎技术含量实在是差,也不等男子思索,便轻声反问,“你们呢?在这里,是等我的么?”
男子一愣,旋即连忙辩解道,“司南姑娘,不是这样的,我进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你,常爷没说,就说这里闯进来了个人,让我们来……司南姑娘,你别怪常爷,他肯定也不知道是你,早知道的话,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