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千宗对安髅相视而笑,安髅如触电般愣住了,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温暖袭遍全身。
二十年人生里经历的坎坷曲折都变得无足轻重,安髅忽然非常非常想将凉千宗拥入怀中。
抱住她就不会感到这个世界的冰冷。
亲吻她就不会在漫漫长夜倍感孤独。
安髅张开双臂环抱住凉千宗,即使隔着衣服的布料也能感受到一种置身在最温暖安全的胚胎里的踏实感,他凑在凉千宗温软的身上耳鬓厮磨,觉得自己又是个孩子了,轻声说:“妈妈……”
“darling,”凉千宗晶莹的双眼意乱情迷,“要了我吧……”
“等,等一下……我去卫生间把这个刺猬头洗掉。”安髅吞吞吐吐的说。
“欸?”凉千宗清醒。
“不然总觉得这身打扮很对不起被我抱在床上的你……”
“不会呀,”凉千宗一下子轻笑出声,“我觉得OK!”
“我觉得不行……”
“哎。”凉千宗叹息,视线向上盯着安髅,“darling真的很严格。”
“抱歉。”安髅边说边匆忙下床,“我马上回来……!”
安髅快步走进卫生间,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放温水,期间他偶然瞥到洗手池边上放置的各种避孕用品和奇怪的油,脸上瞬间发烫,不禁有些害怕回到卧室之后将发生的事情。
安髅胡乱地洗掉坚固的刺猬发型,泡沫在头上胀开,他洗头的动作不慢,只是迟迟犹豫着不肯从水池里抬起头,时间一分一秒被他拖沓过去,到后来他的胳膊都酸了。
终于,安髅从水里抬起头,头上的落水如同窗沿上的积雨一样潺潺流下,隔着逐渐变为滴滴点点的落水,他看到了洗手池上边镜子里的人……们。
两个人,一个是安髅,一个不是安髅,也不是凉千宗。
镜子中的陌生人长发飘飘,头发的颜色是红色的,就像粘在头上的鲜血。
这个头上仿佛染血的陌生人此时就站在安髅的身后。
“……!”安髅刚要本能地惊呼,红发陌生人风驰电掣地捂住了安髅的嘴。
安陆感受到陌生人粗糙宽大的掌心,分辨出这名不速之客是个男人,他忽地想起零旗妙对他说的已经帮他干掉了二十四个人。
也就是说,从这场约会开始,至少有二十四个人在埋伏他。
然后他和零旗妙吵架了。
此刻,一个闯入快捷宾馆的陌生男人正控制住自己,而卧室内的凉千宗几乎没有防卫能力。
这个陌生男人是凉千宗的狂热朋友吗?如果是,他会伤害到凉千宗吗?
安髅不知道,也不敢往下想。
原来自己是这么无力吗?没有了零旗妙就什么也做不到,连数分钟前抱在怀中的女生都保护不了?
我会保护你的啊!
安髅眼神发狠起来,他动作极小地取出衣服口袋里的硬币,马上准备发动夙命愿许反抗。
但是陌生男人察觉到这个微小的动作。
咚……呤。
硬币被陌生男人抢走并丢进洗手池的水中,安髅没有看清他抢走硬币的手法,甚至无法趁着陌生男人夺走硬币的间隙挣脱。
“冷静一会儿吧——”
陌生男人架在安髅脖子上的手臂突然加大力度,安髅瞳孔扩散,觉得周围的物件渐渐离自己远去,眼前一黑。
当安髅从昏厥中醒来时,眼前早已不是洗手池上边的镜子,也不是快捷宾馆,而是在犯罪电影里常见的那种昏暗小巷里。他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后背正靠在铁丝网上,脖子痛,后背也痛。
坐在他面前三米外的椅子上的,是一个蓝色长发,身着青色夹克、灰色长裤的高帅男人。
安髅缓缓眯细眼睛,视野清晰起来,他觉得这个男人很面熟,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袭击自己的红色长发男人吗!
“凉千……宗呢……!?”安髅刚喊一半嗓音就小了下来,这是睡久了的人醒来的反应。他惊觉天空一片漆黑,自己被袭击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两点半,而现在竟然已是傍晚。
“凉大小姐没事啦,三小时前就已经到达凉府了。”高帅的蓝发男人嘴角上扬浮现满意的笑容,“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她的安危,小僧很欣慰。”
小僧。
安髅心里重复着从蓝发男人嘴里吐出的这个词,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蓝发男人看出安髅的疑惑,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哈。小僧是出家人,法号已经忘了,你可以叫小僧梅呈寒。”
然后他取下了蓝发,坦荡出皓月般炫目的光头。
安髅屏住呼吸,望着眼前这个像鹤一样站得笔直的出家人,喃喃问道:“……你是凉千宗的朋友吗?”
“很可惜,小僧不是。”梅呈寒重新戴上瀑布般的蓝发,遗憾的说:“凉大小姐对她未婚夫家族的人和事一直都很有抵触情绪呢。”
“未婚夫……?”安髅从地上不流畅地站了起来,无法确定的说:“……凉千宗有未婚夫?”
凉千宗曾经置身于被万用连接控制的夫坤窑彩领域里,早就应该被万用连接自动解析了手机信息,可零旗妙为什么从没有提过凉千宗有未婚夫的事?是没有机会说吗?还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呢?
安髅恍惚地失去了一些平衡。
梅呈寒用手拨弄着蓝色假发的发梢,斩不断三千情丝的说道:“是啊,凉大小姐将在大学四年毕业的那天晚上嫁给小僧最爱的少爷,从此凉吕两家联姻。”
别的内容暂时放下不管,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个决不能忽略的词啊,是听错了吗?安髅不解的确认道:“……你最爱的少爷?”
“嗯——”梅呈寒眼睛里闪着光芒,自豪的说道:“小僧最爱、最深爱小逢矩逢吕矩逢吕大少爷了啊!”
“啊……”安髅勉强点头回应道。
“可惜少爷不太喜欢小僧呢。”梅呈寒脱下蓝色假发,嘀咕道:“是因为小僧假发的发色吗?”
“也可能是因为假发的长短。”安髅不自觉地帮着分析。
“不,”梅呈寒认真的说:“各种发型的短假发小僧已经全部试过了,可是少爷一直无动于衷。”
梅呈寒又兀自烦恼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少爷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天天满脑子里都是家族和工作,余暇时就骑着他的宠物龟看那头畜生能跑多远,小僧非常困扰少爷会不会爱上那头宠物龟啊。而且小僧从少爷出生起就认识少爷,不管是女色男色还是宠物龟都是小僧先的,阿弥陀佛,小僧直到现在都不能接受少爷为了家族发展和凉家联姻啊。”
安髅望着梅呈寒年轻俊气的面孔,不解道:“凉千宗的未婚夫今年多少岁?”
“21岁。比小僧大一岁。”
“……那你说的你看着他从出生起长大?”
“因为在小僧还未诞生在这尘世时就已经爱上少爷了啊!”
安髅深吸一口气地看着梅呈寒,心说你一定是因为被逐出佛门太久才忘记了法号吧?话说你情丝这么坚硬真的是出家人吗?
梅呈寒不知从哪拿出了红色的假发,用手指摩挲着发丝上的灰尘,“开玩笑的。小僧在少爷16岁时第一次遇到少爷,对少爷一见钟情,然而少爷15岁时就和凉大小姐订婚了。小僧比凉大小姐迟到了一年,世上有个亘古不变的规矩叫凡事有后先,先来的万木可雕,后到的烂泥扶不上墙,所以小僧自愿退出,削发明志,准备在少爷结婚的那天步入佛门,并决定不管少爷有多不在乎凉大小姐,也要守护好他的未婚妻的贞操。”
“先来的万木可雕,后到的烂泥扶不上墙……”安髅重复着梅呈寒的话,他低下头,视线停留在满是尘土的地面,“我是后到的烂泥吗?”
梅呈寒没有回答安髅的问题,自顾自的说着:“小僧曾派人常年监视凉大小姐,凉大小姐孤身一人来到皇淼科技大学后,曾凭一人之力多次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可是当我看到凉大小姐昨天的状态报告时,我感到了最大的灾难正在逼近,她的脸上是小僧以前从未见过的快乐笑容,所以今天小僧亲自出马,于暗中观察。”
他背着手原地辗转,回忆道:“而在凉大小姐到达约会地点前,她怕伤害到你的自尊,把高级轿车停到离约会地点很远的地方,见到此景,小僧感到了莫大的恐慌。”
安髅心说,你不应该恐慌我,而是应该恐慌夫坤窑彩·白的毒,毒性一天不解,你就会一天活在恐慌中。
“那么现在呢?”安髅攥拳,他身上没有多余的硬币,可还是攥拳,“你把我弄昏丢在这里,让我和凉千宗分开,你就不恐慌了么?”
梅呈寒的笑容冷峻起来,“小僧恐慌啊。”
安髅感到一种阴森肃杀的寒气,不禁后退一步。
“可小僧不想杀你。”梅呈寒低笑着说,“你救了凉大小姐两次,一次是在周六晚的教学楼楼顶,一次是在周日下午的小树林,虽然凉大小姐中了夫坤窑彩·白的毒险些被你夺去贞操,但小僧依然不想杀你。”
安髅心里一惊:凉千宗未婚夫的家族成员竟然也知道星束一侧的事情。
梅呈寒接着说:“虽然吕家并不介意也管不到凉大小姐私生活之类的事情,可小僧介意,这一次是对妄图和凉大小姐结合的你的警告,凉大小姐是个孤独的人,小僧不反对你和凉大小姐做普通朋友,但你决不可以进入凉大小姐的身子,就像小僧每天在少爷的身边不动少爷,你也要每天在凉大小姐的身边不动凉大小姐,这样作为后到者的小僧在少爷身边会感到安心些。而如果你做了越界的事,小僧便无法心安理得地待在少爷身边,那么小僧就会立刻杀了你。所以夫坤窑彩·白的解药小僧会派人找,你要忍着欲望待在凉大小姐的身边压制她夫坤窑彩·白的毒。这与凉吕两家无关,是你和小僧之间的秘密。”
梅呈寒临走前,眼神很冷的低声说:“你,要好好地做小僧的共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