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落山的时候,街市上更加热闹了,不远处的誉王府更是高朋满座,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今个儿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个贵妃娘娘都会摆驾而来,看来皇上对咱们誉王很是看重。”不少下人在纷纷议论。
“虽说咱们誉王还小,但是已经跟着安乐候掌管些事物了,每次都没什么差错,能不让皇上看重么。”
“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偷懒,还不去搬东西,误了吉时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管事的怒斥了几句,吓得几个下人赶紧搬东西去了。
誉王府来来往往的人,门口的马车来了去了又一辆没有停下。禁卫军护送着苍溪帝和后宫嫔妃的队伍缓缓而来,大队人马进了誉王府,众人纷纷跪拜以表对天威的敬重。
王皇后携着苍溪帝落了高座,今日王皇后身大红袍显得更加明媚动人,完全不输周围的年轻妃子。年幼的皇子公主世子都落座下方。
“吉时已到,请…新…人……”
二皇子顾誉一手牵着大红缎子,另一头在皓月手中,缓缓向前方高座走去。
拜了天地,行了合欢礼,苍溪帝看着没出什么状况的婚礼,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
“送入洞房………”这一声结束后,各个宫女丫鬟纷纷上前来带走了皓月。
“开……宴……”现在,这酒宴就开场了。
“来,誉儿娶得娇妻,朕甚是高兴,今日在此,朕望你多多向众长辈学习,做个贤王,顾好妻眷。”苍溪帝大笑一声,对方是西凉公主,这国与国之间的场面,是需要做好的,众人纷纷站立举杯以对。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望。”
“今儿誉王得亲王位,又娶得如此良妻,本宫当然也不能小气,来人,将本宫那座八宝玉如意赠与誉王妃,保家宅平安。”王皇后一派的母仪天下之作。
“皇后有心了。”苍溪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皇上夸奖,今个儿都热闹着呢,几个小的看到他们二哥大婚,都准备了表演作贺礼呢。”王皇后笑的如牡丹花般动人。
“哦?那待会可要好好看这帮小兔崽子准备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怎么不见柴王?”苍溪帝扫了一眼下方,顾清辞的席坐是空着的。
“皇兄恕罪,实在是臣身体太拖累,马夫才走的慢了些,来迟了。”顾清辞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后面幕帐后几排官家小姐听到这声音纷纷向外张望。
“誉儿,九叔倒是来晚了,你可莫怪。”顾清辞的语气没什么情绪,却听着很温和。
“那当真是九叔的身体为重,能来誉儿的婚礼已经是誉儿之幸,九叔快快入坐吧,来人,摆酒。”顾誉对顾清辞从小便是一腔崇拜之情。
苍溪帝眼眸含冷,却不显示出来,再看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九弟这次九死一生,应当多多保重身体。”
“谢皇兄挂念了,臣弟也是侥幸留着一口气了,能见到誉儿大婚也是喜事一件,来沾沾喜气了。”顾清辞一身红色雅致竹叶的墨色衣服,许多识货的人一眼便看出这衣袍是出自云水布庄。
“柴王也是刚好赶上好时候,柔和,你不是要为你誉哥哥献舞一曲,以示祝贺么?”王皇后看着下方的柔和,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柔和立即了然于心,她早就打听到安平在民间学了什么舞要作贺礼,她也要抢在她之前,以免安平出了风头。这舞可是请了好几个宫廷御师来指教的,她倒是不信会被这安平比下去,只要她先跳了,安平的舞就平淡无奇了。
“柔和这些日子为二皇兄准备了这“花好月圆”,祝二皇兄与皇嫂和和美美,幸福安康。”柔和不愧是王皇后所出,礼仪姿态处处不失大家。
“喔?花好月圆?真是好意味。”顾誉笑着点了点头。今天他是新郎,是本家,必须要顾好大局。哪怕他心里对这刁蛮无礼的柔和毫无好感。
柔和拍了拍手掌,大批舞娘纷纷上前,乐曲响起委婉动人,柔和身段优美,水袖轻扬,显得款款动人。众舞娘甩着红袖,将柔和包围中间,很多官家少爷可是没看过公主献舞的,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这让柔和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一曲毕,舞停,柔和满意的收了身子。安平你就等着哭吧。柔和扫了一眼安平,发现她端坐在那,无丝毫紧张,柔和心里咯哒,这是为何?难道她有自信她那所谓的民间舞能赢过她的舞曲么?哼,肯定是在故作镇定。
柔和拜了礼在一阵阵的喝彩和夸奖中回到了座位上。
“嗯,柔和真是有心了。”苍溪帝赞扬的看了看柔和,这孩子一直很懂事识大体。
“谢父皇。”柔和笑的更得意。
顾清辞拿着帕子轻轻咳嗽了几声,不动声色的拿着茶杯喝了口水。很多人知道顾清辞身体有恙,也以茶代酒去敬了,顾誉正低挡着不少交好的官家公子的灌酒,王皇后又唤了几个她内定的官家小姐上来拂琴,这种场合最是的赏识的好时机,哪怕被哪个王爷看中,都可以助王皇后一力,就算被苍溪帝看上,王皇后手上无非多了一个可操纵的傀儡,婚礼热闹非凡。
“九弟,朕听西凉女王来信,你府上的大夫救了誉王妃一命,可有此事?”苍溪帝似乎是随意提起一般的说了句。
“不敢瞒皇兄,确有此事。”顾清辞心里冷笑,果然他与温初寒想的没错,这事情怕是皇帝早有安排了。
“不知道这大夫是何人,誉王妃乃西凉公主,身份尊贵,这事长了苍溪颜面,朕要好好赏赐他。”
“回禀皇兄,他乃江湖中人,漂泊不定,若是来这场面,怕是失了礼,冒犯到人可就不好。”顾清辞恭敬的回了一句,语气里不卑不亢。
“无妨,有如此医术便是人才,我苍溪向来注重才子之用,九弟可不能私藏啊,派人去请来吧。”苍溪帝的话不容任何人拒绝,何况是他想处之后快的顾清辞。
顾清辞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笑意越来越浓,“那臣弟便请人去寻,容皇兄稍等了。”这本就是他想的一步棋之内,既然对方落了子,那他便顺着走就是了。
云水布庄内,福央颜正对着货单,清点货物,温初寒坐在柜台后看着账本,以南靠在一边擦着饰物。
“主子今个儿怎么穿着这青色兰花袍了。”平时温初寒觉得这套衣服有点花,也是很少穿。
“一会出门便不用换了。”温初寒没有抬头算着账。
“出门?主子一会儿要去哪儿?”福央颜好奇的问了一句,温初寒平时晚上可甚少出门。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三人面前,以南侧头一看,是北辰。
“温庄主,皇上有请温庄主去誉王府赴宴。”福央颜听到这话手上的单子差点捏皱了,皇上?当今天子?
温初寒放下笔,淡淡的点了头,表示知道了,北辰抬脚离开消失不见。
“福伯,备马。”
“是。“福伯从门后应了一声,“主子您可要多加小心。”福伯是吃过官场的亏,自然不想温初寒去涉这虚伪宫廷之地。
“我知晓的。”温初寒明白他们的担心,点了点头。“以南,带着东西走吧。”
温初寒坐着马车向誉王府驶去,到了门口下了马,以南要报备贺礼被一小厮领走,温初寒一人向王府中心的宴会而去。
“皇上,人来了。”一内侍在皇帝耳边轻声说道。
“来,传。”
“草民温初寒,见过皇上,皇上千秋万岁。”温初寒跪下恭敬的拜了个礼,安平见到许久没有见到的温初寒,惊奇的张大了眼睛,不是说温公子去游方了么,怎么又会救了誉王妃?
“你就是救了誉王妃的那大夫?”苍溪帝眯着眼看着下面他调查很久的温初寒。
“是,正是草民。”
“温大夫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西凉女王特地书信来感谢,来人,给温大夫赐座。”苍溪帝看着这气质不凡的温初寒,果然如李安所说,这人不容小觑。
“谢皇上。”温初寒的位置被安排在了顾清辞的不远处,这倒让很多喝到一半的人心生疑惑,这来者何人?能与亲王平坐。
“难道他就是那如玉少年,清冷如仙的云水布庄庄主?”
“看那相貌,八九不离十啊。”
“看来今日是要平步青云了。”不少官家公子议论纷纷,屏风后的官家小姐们得知是温初寒,心意就更加乱了。
“安平,你看看各位公主都纷纷献了礼,你这做为长姐的,怎能落后?”王皇后笑了笑,仿佛关心似的说了一句。这前面多少精彩的表演,看你那舞能掀起什么浪。
苍溪帝看了眼这许久没有见到的女儿,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安南儿的模样,这就是他不想看到她的原因,但是因为她是南儿的孩子,所以他给了她最大的空间。而这时,以南也被查过了身,走到了温初寒身后侍奉。
“是,安平自然是不能失了礼的,二皇兄一直对安平照顾有加,今日二哥大婚,安平便献上一曲“花间清风舞”,来祝二哥二嫂如蝶缠绵,清风明月,情比比翼凤鸟双飞花间。”这一番话说的诚恳认真,誉王倒是停下了手中的酒樽,想看看安平的表演。
安平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侍女,许多舞娘手捧五彩斑斓的鲜花而来,几个侍女推上了几道白色屏风,端着墨汁立在一旁,曲声响起,安平舞动,舞娘在外纷纷旋转跳跃,风轻吹着,手上的花随着舞蹈有些落下,随着风飘动,让人觉得这舞蹈灵动轻巧,侍女们不断旋转着屏风,安平起身踮脚一跃,抽出了两只毛笔,大笔一挥,水墨泼上了屏风上,随着舞蹈。安平不断变化位置,仿佛舞中有画,画中有人一般。微风拂过,树影婆娑,舞曲清脆动听,甚是悦耳,不少微醺的公子哥儿也纷纷被吸引往这高台里看去。
温初寒笑了笑,安平还算聪明,知道柔和那窈窕身段怕是没几个人比过,便以屏风作掩,将身影倒在屏风上,倒是有了尤抱琵琶半遮面之感,虽然没有乐瑶舞过的神韵,但也丝毫不差那灵动之气。
“以南,给安平公主的礼物也可以送去了。”温初寒低声说了句。以南拿出手中小袋,这是她和主子去深山里抓的流萤,快入秋了倒是很难寻,不过主子听说安平公主排了这舞蹈,便想着去寻寻看了。以南掌气一挥,闪着点点光芒的萤火虫顺着掌风飞向了安平,点点星芒,将安平的舞在夜色下点缀的恰到好处,安平一收笔,四个屏风上泼墨的山水画连成了一排,水中还有几对鸳鸯,流萤和花瓣漫天飞舞,让在场的人无比看的痴迷。
“安平献丑了。”安平跪在苍溪帝面前,苍溪帝也被那舞惊艳到,除了当年被安南儿一舞入眼,他再也没看到如此之美的舞蹈了。
“平儿的舞蹈不仅美!连这画也作的如此之好,这贺礼,本王实在喜欢。”誉王率先喝彩,他自小与安平交好,受不少安府的照顾,对安贵妃更是犹如亲母,这妹妹多日不见倒是令他惊喜。
“二哥欢喜就好。”安平甜甜一笑,看了看温初寒,害羞的退回了座位。
“平儿的确用功了,你们都要向她好好学着,多花功夫。”苍溪帝向着其他几位公主皇子说道,让柔和暗自气愤,这民间俗物,怎么能上得了台面,投机取巧。
“谢过父皇。”
“父皇看你这画意不似宫中师傅所教,你从何学来?”苍溪帝饶有兴趣的问着。
“回父皇,安平在民间的长乐坊学习到的,长乐坊的知画师傅以丹青在帝都出名,安平便去请教了,而且,温公子也曾指点安平一二。”安平偷偷瞄了一眼温初寒一眼,满心欢喜。
“平儿虚心求教之心父皇很是赞赏,众人都应学习,但身为公主,切勿流连那繁花风雅之地。安平你可知?”苍溪帝好几年来不曾正视安平一眼,怕看到她想起安南儿,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在。
“看来温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是个风雅之人。”王皇后不想安平引起注意,立刻将话题引开。
“皇后娘娘谬赞了,雕虫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温初寒侧头回话,一派云淡风轻。
“温大夫倒是谦虚了,皇上,老臣听闻,温大夫可是南城帝都现下最出名的云水布庄庄主,丹青棋艺可是让人望尘莫及,曾经一曲秋水落霞让布庄起死回生的美谈。”李安的声音洪亮,不失老当益壮的感觉。李君山坐在后面使劲向以南偷偷打招呼。
“李将军抬举了,只不过市井流言罢了。皇上治国有方,百姓富足,才有时间寻寻这些风雅,草民所在也是天子脚下,得的都是皇上所恩。”温初寒的场面话说的一套套,顾清辞喝着茶不禁浅笑。今日这誉王婚礼,皇帝的目的其实就是温初寒吧。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天子所恩。”苍溪帝大笑,显得十分高兴,“那温初寒,你说说,朕又是如何治国有方?”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这问题答得好,那也就过去了,若是哦答得不好,怕是…………这皇帝的心思,真是难测,今日倒是抬这少年还是要杀这少年。
“回禀皇上,苍溪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便是皇上的圣恩,百姓得以学习礼教待人,民风和睦,也是皇上的治理有方。草民看公主皇子为誉王大婚如此用心,这兄弟和睦之礼,也是皇上的教导,兄弟和睦,父子情深,皇上乃一个小家,大家都如此安平,这天下大家还怎会乱。”温初寒莞尔一笑,声音低哑,倒显得男儿英气十足。顾清辞对温初寒这一番说辞倒是佩服,让他不禁又惊喜了一番。
温初寒心里笑道,孔孟之礼传承千年,如今倒是在这异世界非常好套用。
“温大夫倒是令朕刮目相看,安平说你曾执导她书画一二,朕倒是觉得,你来当皇子们的师傅非常合适。”皇帝眯起眼看着温初寒,橄榄枝他已经抛出了,接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接,那就由不得他了。
“草民身份低微………”
“温大夫不必妄自菲薄。才子难求,温大夫每日只需进宫传授课业,朕允你可与大臣们一同出入。”
温初寒心里笑道,果然与顾清辞猜的没有多少出入。
“那……草民便跪谢皇上圣恩。”温初寒收起为难的神色,这突然当了官,却没有一点意料之外,当初在梨花榭便和顾清辞商讨过计划,当年舒太妃突然离世,必然与宫中之人逃不开多少关系,顾清辞若是常进宫中怕是招人口舌,而如今,只要顺着皇帝的棋走便可。
“安卿免礼,日后皇子公主们的课业,就要劳烦你费心了。”苍溪帝的眼眸含着精光,李安说的没错,这皇权与王权之间,哪有人会不动心?
“是。”温初寒起身颔首点头。
顾清辞握着茶杯不动声色,内心冷笑,皇兄,你真的是太急了,急不可耐的想杀掉我,急不可耐的抽走我身边任何有用的人,我就让你如此的忌惮么?
“母后,安平姐姐贵为公主,怎可一直流在民间学艺,如此之事实在不妥,安平姐姐,你还是回宫中来吧。”柔和的眼角流着关怀的神色说道。小时候她们就在争,安贵妃还在的时候,争用度,争宝物,可她偏偏争不过父皇对安平的宠爱,可是如今安贵妃不在了,父皇也不待见她,安平她还何德何能再抢走她的风头,她不甘心,她的骄傲绝不容许被安平践踏脚下,她是皇后所出,正大光明的嫡公主,安平,我要让你后悔抢走我的东西。
“柔和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安平,你说说,这民间艺坊就如此好玩?让你流连不归?”苍溪帝今日的心情不错,语气也并未带着责备。
“启禀父皇,平儿所去的名为长乐坊,并不是所谓的烟花玩乐之地,此长乐坊的三个师傅,擅茶艺,懂乐舞,知名礼而闻名帝都,气度不输于任何贵族世家,安平身为女儿身,无法如几位将军般上战场杀宵小,只能完善自己,多学些技艺,也盼日后能为父皇分一分忧。”安平虽然任性天真,但是顾清辞这几日有所嘱咐,果然柔和这么快就挑衅而来了。
苍溪帝望着下方的安平若有所思,如此年纪却有这般懂事,知大体,是他无视她太久了,这孩子没了母亲必然辛苦,苍溪帝的内心有些触动和愧疚,他是一代君王,身负苍生,有些该舍该留,有时也是身不由己。
“但,父皇教训的是,安平日后便回宫中听温先生教导。”安平当然有自己的少女心思,她去长乐坊一半的目的是为了温初寒,而如今温初寒可以进宫,她当然要回宫了,柔和这次虽然想找事挑刺,倒是帮了她。
“嗯,平儿倒是懂事。”苍溪帝倒是非常欣赏安平这能退能进的聪明劲。
温初寒坐在不远处细细品尝着这宫宴上的菜,却觉得味道不及安氏做的那些家常小菜。听着安平一番话,看来长乐坊和云水布庄的名气要更大了,在场多少皇宫贵族官场好手,都已经被安平这一曲“花间清风舞”所惊艳到,日后长乐坊的门槛要被踏烂了。
可是要快点让茶烟她们收集到三年前发生了多少事,三年前,也是她穿越而来的时候,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她要快点处理完这些事情,去东城一探究竟。
温初寒能确定她这身体,也就是墓穴主人,就是暮玲珑,知画和西凉那老头都曾将她认错,而墓穴中的东西,各方面都符合是暮玲珑该有的东西。但是,唯一有出入的是,暮玲珑以一鞭子一棒子名扬四海,而墓穴中却只有一把剑和苍澜剑谱,这又是为什么呢?暮玲珑自己的魂魄又去了哪儿呢?她现在是生是死,温初寒思索不出。而温初寒也想不到的是,她的前身,竟然是个如此不简单的天才女子。也多亏了她那些书籍和内功心法,温初寒才有能力在这个世界自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