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了雨,我躲藏在别人家草场的谷堆里,我见到不远处的草房里,有微弱的光在闪烁。我能听到,那一点点快要被隐没的欢笑。
这是一个春天,这个春天和以往一样。
一滴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我的肌肤上,我又往里缩了缩脚,这一次,一阵狂风吹过,旁边枣树上积攒的雨水像我泼来。
我打了个喷嚏,冷意直蹿入我的身躯,我又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喷嚏。我想到处都是湿的,我可以不用再躲了。
回想昨夜,我记得那场雨给了我一个礼物,这个礼物,让我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看着这破旧的屋舍,我想起那个礼物。
那个礼物,是一个梦。
梦里的我,没有面容。我能识得那是我,或是一种感觉,或是处于一种本能。
那个我,她穿着一个蓝白色的裙子。我还记得,那个裙子的边上,有一粒粒小小的水晶。
但是渐渐的,她消失了,消失在一条空旷的小巷尽头。不知是雾气太大的缘故,还是我的眼睛里含着什么,我看不清四周的路,这让我感到十分地恐惧。不久后,我听到有人在叫我,我出于害怕的本能地缩了一下身子,却不知怎的没了意识。
过了不知多久,我又见到她,只是我离她很远。这时的她走在街上,那是十三街茶楼的门前。上海的十三街,我只在那里喝过今生唯一一次,一个贫穷至极的人给我点的茶。
然后,我又听到楼梯发出的“吱呀”声。我看清了她的穿着:白色的裙子,腰间挽了一圈绳子。不知道是谁告诉她,旗袍可以这么穿的。
我以为见到的会是伯叔,但没想到,会是他。
他,顾名思义,蓟清。不过我常称他为“阿清”,这是他要求的,他说这样更亲近些。
我想他可能在想什么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他现在还像那个我刚上楼见到他时一样:左手端着酒杯,手臂撑在桌子上,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敲打桌面。眉头紧锁,眼睛一直瞧着窗外。
我不知道到他在想什么,只见这位白裙女子径直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他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后,他立马换了一张有会心笑容的脸。
那个我,她也以微笑之礼回赠,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只是向他笑。现在的我,一直都想再抱紧他一次。
阳光洒进窗户,照在他们的脸上,桌上摆放的花也静静享受这一刻。然后梦里的两个人开始谈笑,我听不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个我,她笑得非常灿烂。这一刻,我觉得那个人应该不是我,她在快乐,但我却感受不到。
我一瞬觉得胸闷,脑袋发昏。向后退了一步,但这一步退得着实过了头。我瞧见楼梯在我的眼里打转,楼梯上的夹板从未发出过这么巨大的声响。
不知为什么,梦里的我思想总是比感觉慢一拍。图画快消失的时候,就像我的眼睛要闭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从阁楼上摔了下来。
但我并不想就这么结束,那样珍贵的画面,是我渴望了许久的,我就这样失去了。当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的时候,我看到阁楼上跑来一个身影,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像是惊慌失措,我看不到她的样子,只见到一个孩子拽着她腰间的绳子。
这个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但在画面要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我却只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
再次恢复意识后,我听到耳边有纷乱的脚步声,额头有湿润的感觉。像是有一个声音喊道:“怎样,她还有救么?”
又一个声音回复道:“高烧,还能。”我想我是从阁楼上摔下来,怎么会发高烧呢。
如同阳光带给我的温暖一样,额头上的湿润感觉也让我觉得温暖。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冷了,尤其是身上厚厚的东西让我想起了我许久未曾接触过的东西——踏实的感觉。
我在这温柔的呵护下又渐渐失去了知觉,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应该是又睡着了。待我再次清醒时,我发现我正处在某片田间。田间一片空旷,天上更有几朵零零散散的云。这样的景象,真可以用“天高云淡”来形容。
但这片田地很熟悉,像是来过。我四处张望后,只看见了一棵白桦树,剩下的景象都离我好远。
我向那棵白桦树走去,天气突然转变,刮起了一阵风。白桦的树干依旧笔直,但树上的叶子却纷纷下落。白桦树是我所见过的长得最直的树,而我尤其喜欢它白里带青的树皮颜色,和油绿油绿的大叶子。我觉得,这样的一种树,就应该长在空旷的田野路边。
我觉得这有些不合自然法规,明明是油绿油绿的叶子,怎么能以这样的速度下落,况且这风并不是很大。
转瞬间,天高云淡的景象渐渐消失了。换来的,却是狂风大作,淡蓝的天变得阴暗。
有东西被吹到了我的眼睛里,我吃力地想捂住眼睛。却听见一个声音,声音道:“怎还不见醒来?”
又是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说:“再等等。”
我在使劲思索这是谁说的话,但看向四周,都没有看到有人。
马上又下起了暴雨,我无处躲闪,只得向那棵白桦跑去。顷刻间,天空白得发亮,一声巨响袭来。我意识到,这是打雷闪电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躲在树下是很危险的,站在空旷的田野里也是很危险的。我想这个梦简直糟糕透了,遇到这种情况居然无处可逃,而我又无法改变它。我感到有些遗憾,因为我一直觉得,能在身处绝境时有路可逃,尴尬时找到地缝会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
身上被淋得更湿了,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额头却比别处难受得多。不似刚才的温暖,这一次,是发烫,脑袋有些晕眩。
我想我一定狼狈急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过。
又有一阵狂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喷嚏。冷风渗到的我的脊髓里,我冷的发抖,只能蹲下来蜷着身子。
忽瞧见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影,当他们走进我时,我看清楚了一个人的脸。那是阿清,还有一个人。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梦里的我,但当他们走进我时,我能感觉到,他们忽略了我。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看见我。
阿清旁边的这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外套,外套长到都到了她的脚踝。我依旧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觉得她是在笑。
他们走过我时,我意识到天气转好了,太阳也出来了,我渐渐有了暖意。还好,没有再来闪电。
我很奇怪,我一直听别人说,当你做梦的时候,只能看到自己的脸,只有非常熟悉的人你才能看到他的脸。可这场梦里,我唯独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我见到他们向一架秋千走去,那熟悉的秋千,支架上的巨大铃铛开始发出声响。
他们手挽着手走去,又拥抱着打秋。说实话,我有些嫉妒那个人了。
我看着他们好久,直到温热的眼泪洗涮我的脸颊后,我才回过神来。很奇怪,这样暖和的天气,我却觉得很冷。
画面又渐渐消失,一切都变得漆黑。又过了许久,在一片漆黑的压抑下,一些楼房伫立开来。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走在一条街道上。
这条黑暗的街道,仿佛一座庄严的法庭。我在这法庭的里踱步走着,徘徊在街灯下的影子,如同法官与我对立。
这么寂静的夜晚,我正想着,就突然有一辆车向我驶来,强光刺激着我的眼睛,我边伸手遮挡边躲闪。却瞧见那辆车直直向我这边撞来,我正奇怪,还没想到该怎么办,就被拉入一个怀抱。
那辆车子开在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但却没见有人下车。
抱着我的那个人,我抬头一看,吃了一惊。
这个叫蓟清的男人,帽子遮住了他半边脸,我见他眉头紧皱,十分生气地说:“头脑清醒着也不会看路了!”
我觉得很委屈,我何时头脑不清醒了,况且那车明明是故意要撞我来着。
可这番委屈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一只穿着大红色高跟鞋的脚伸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觉得被我弄丢的东西又要回来了。
忽然一声巨响差点冲破我的耳膜,我的头一阵疼痛。我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我又看见快要找到的东西又丢失了。
模糊中,有一个声音说:“这盆值多少钱呢,端个水都不会了!”这是一个有尖锐嗓音的女人的声音。
以后每回忆起,我都有些遗憾。如果当时没有那一声巨响,我能在那条街上多停留一会儿,哪怕几秒也好,我还能再见到一个活着的,对我生气的芫实。但也许不是弄丢的东西又回来了,而是破碎的了的东西,我只能靠回忆寻找拼凑。
这场梦很乱,乱得让我分不清究竟谁在说话,总在我耳边响起的究竟是谁的声音。
这个梦里,每个场景都那么熟悉,但每个场景却又那么不一样,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其实困扰我的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不明白,我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看完这场梦的。话说我为何要记下我的梦,只因现实中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却在梦里见到了,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可喜的一件事。
其实我有那么一刹那真的不想醒来,但我总听到有什么在呼唤我,我想找到那些声音的来源。前两个梦里,我更像是个看戏的。只有在第三个梦里,我才找到了我自己。
有人说,当你离死亡越近的时候,你做的梦会越完美。我一直把这当作无稽之谈,但又仔细想想,当我们十分享受梦境的时候,那还有谁愿意从梦中醒来。
如果只有在梦境中一个人才能寻找到安慰,那活着,对他来说也是痛苦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但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不完美的梦里,藏了太多秘密。
在我微存的意识里,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些熟悉的景象:有灯塔,有紫藤萝花海,还有河里的一群鸭子,与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事物。
我能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听到了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与隐隐的啜泣声。明明穿着很宽松的衣服,我却觉得很紧,像是有什么东西,掐着我的脖子,又压着我的胸膛。
我想挣脱开这束缚,便胡乱地捶打胸口,以便将这种压力赶走。但却有一双手抓住我,我无力反击,便停下来了。
忽而听到一个声音说:“看,她是不是要醒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醒了,不自觉地大喊了一声后,我终于看到了光亮。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可是见我眼前这孩子的这番表情,想必是也被我吓着了吧。
但是,他是谁?我似乎从未见过他。
这个我从未见过的小男孩睁着老大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见他缓缓抬头看向我对面。于是我也转过头去,就见到这般光景:我被几张陌生的面孔打量着,瞧他们的神情,许是没见过有这样狼狈的人吧。我能隐隐感觉到,我的左耳旁放了一盏灯,火光散发出的热让我的意识渐渐清楚。
我把头略向右调了调,我再次看向那孩子。
这个小男孩儿看着不到十岁,光头的他脸肥肥的,脖子上戴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我仔细分辨才明白,那应该是一个项圈。
我又见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但这次不是惊吓,而是一双棕色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一个宝。
又一个声音说:“可算醒了!家里钱都花光了,再不醒来咱家可就完了。”
这次是一个老妇的声音,来自那几张陌生面孔中,就是她抓着我的手臂。
体型肥硕的她,穿着一个深蓝色的印花布衣,头上挽着个发髻,那是随意盘起来的。但是她说完这句话后就被旁边的老叔撞了一下胳膊。老叔憋了一眼老妇,随即转过头来看着我笑道:“看你刚才的样子,像是收到了惊吓?”
我见他笑得非常亲切,但旁边的老妇好像有些不愿意,扭捏着转过头去了。
老叔又冲我笑了笑,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头发花白,一手拄着个拐杖,一手拿着个烟斗,问到:“那现在呢,感觉怎么样了?”我还未缓过神来,却硬是冲他笑了笑,我想告诉他,我好多了。
只是嗓子像是被榨干了水份一样,我想张开嘴,却感觉到来自咽喉处的一阵疼痛。半天,我只能勉强说出一个“水”字。
“大夫说生病了要多喝水,来。”说着,老妇从炕头给我端来一碗水,我刚坐起来却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当我意识过来后,急忙伸手去捡,可惜这里太高,我根本摸不到。
“我的本子!”我不由得大喊一声。
那个瘦瘦的小家伙立马捡起来,打开看,一边还说:“你刚才做梦都紧紧抱着它,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
这使得我有些恼火,我不晓得刚才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孩子,居然这么淘气。我想去抢回来,却没想到他闪得太快。
我有些害怕,但看的反应后,我稍心安了。他的反应是,他打开本子随便翻了几页,就又还给我了。
他说:“上边都是字,看不懂。”
老叔看起来是要教训自己的孩子,他提起拐杖就要往那孩子的背上打。可却被老妇止住了,她大喊一声:“你凭啥为了外人打我孩子?”
当他们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我抱紧我的本子往炕里面躲。那一双双眼睛,我知道,他们想窥探我的过去。
我颤颤巍巍应声道:“不,不要!”干涸的嗓子里只能挤出眼里的一滴一滴泪水。
这时才发现,门外不知站了多少人。我使劲往被窝里缩,不仅因为那些眼睛,更因为那刺眼的阳光。
“请把门关上,拜托……”
只听得他们说了些什么,最后也不知是谁真的明白了过来,总之门伴随着“吱呀”声慢慢的闭上了。那一束打到我眼睛的阳光也慢慢消失了。
过分安静的房子,稍微让我舒服些。
“你没疯吧?”老叔这一声问候让我警惕了起来。
“我只是怕光。”我轻轻告诉他。
“怕光不就是疯了。”老妇回了一句。
老叔推了老妇一下,老妇白了老叔一眼便走开了。
这时老叔问:“那个本子对你很重要?”我点了点头。
“这孩子、我们家人都不识字,不会看那上面写什么的。”老叔说着,并指了指我怀中的本子,我又只是点了点头。
“昨晚我出去小解时,发现你睡在我家的稻草堆上。才叫人把你抬进来的。姑娘,你是哪儿人啊,瞧你一身行头,应该是从很远来的。”我点了点头。
“从哪儿来啊?”
“上海。”当我说这两个字时,我看到他们三个眼神同时惊异起来。
“你真是从上海来的?”我没有再说话,因为几个从窗口偷窥的家伙似乎已经把我的事情告诉出去了。
之后他们说我昏睡了两天,这两天一直发高烧,瞧着我睡觉的神情,像是做了什么难缠的梦。我告诉他们,我却是做了个梦,但这梦一点都不难缠。它很美好,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美好的梦。
彼时我想起了梦里的我对我说的话,别忘了,这只是一个梦。
我的心情有些失落,在告诉他们那梦真的很美时,我的声音微弱,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我也有些意想不到,明明睡着的时候是那么短的梦,醒来后却发现,黑夜已经有两度轮回。
我将手上的镯子送给老妇时,几个在旁看热闹的人便开始起哄。
“瞧,你太走运了!”
“这好运咋能走到你那儿呢?!”
只有老叔插进来问了一句:“姑娘,你还有钱赶路吗?”
我摇了摇头,答道:“只剩这个镯子了。”
老妇似乎从我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便说:“姑娘,你看我们为了救你,把家里的钱财都花光了,”
“我知道,所以我送这副镯子给您。”
“你又该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
“诶,我还没有问过你要去哪里。”
周围起哄的安静了下来,我看到他们一个个打量着我,像是要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秘密一样。
我要去哪里,这个问题虽困扰了我好久,却想不出答案。
先前,我站村口小坡上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在一户人家的土墙后偷偷打量我,我抱着我的本子,与他们对峙着。
还有那些爱看热闹的老婆子们,从来不去接近真相,只会站在远处嚼嚼舌根。与其说是我理解他们爱臆测的心思,不如说我早已对别人的看法感到麻木。
终于有人走过来问我,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试探性地向我走近,为了引出话题,她有些刻意说到:“姑娘从上海来,却为何要打扮得像个疯子?”
我不知道是她原本想这么说还是想好的话一到嘴边变了装束,总之,她这不又好的话语让我明白了在这些人的眼里,我是个疯子。
气氛陷入尴尬,我没有说话,她有些害羞,只得返回去。
我原谅他们趁我睡着时将我的本子偷走,让村里会认字的人看,也原谅他们对我不友好的心思,可为什么偏偏要打听我的过去。
人们从我的本子里得知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就像我过去的情人。
先前的先前,我说只是想出去走走,他们以为我是要溜走,跟在我后面。走到村口时,我就站在老槐树下,转过身看着他们,他们止住脚步,开始说话,仿佛当做没发生什么事。
我这时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秋季的寒冷,身上这件单薄的衣服遮不了寒,冷风放肆地侵蚀我的身体,那尘世间最单调的颜色,便是这令人害怕的土色。
有的时候
我想做冰山里的雪莲
开在最孤傲的山巅
我作我白头为老的爱人
在那圣洁的雪域里
我们仰天相依
我深信那开得最妖冶的花朵终会凋残
因为那鲜红的花瓣是燃烧的火焰
有的时候
我想做鲜红的曼珠沙华
长在最遥远的彼岸
我与我的情人分离
却永远不忘彼此
我深信那凝结的花萎终会失去光彩
因为结晶的花瓣不会留下温热的眼泪
这样的一个我,还有谁愿意承载我的泪水?
我的心里,那些花萎,娇艳的,圣洁的,一朵朵,随风而逝……
我在门口站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老妇说:“要不是瞧见她手腕上带着个镯子,我是断不会救她的,如今她被治好了,我们怎么办?”
老叔有些不耐烦道:“少说两句吧,救条人命还能帮你积点儿德。”
随后老妇有些气怄不过,开始大哭起来。手臂挥舞,瞧那神情,像是活不下去了。但再多喊叫都被老伯的一声吼卡在喉咙里了。
我意识到我干了什么,在老妇来找我理论之前,我赶紧推门而入。
我们各怀着自己的心思,他们的心思是了解我,而我的心思是,当我把手镯给她时,就没有打算离开。
“你识的字比我们这里的人都多,即使你不会种地,也没有什么关系。”老叔的一句话,让这里成了我八年的牵挂。
救我的那家人是那样的宽厚,以至于我对陌生人感到的温暖更加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