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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二十四)似是故人来(上)

皇玺跟皇紫往来次数多了之后,互相越来越了解,便也算半份朋友交情了。

皇紫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娇弱,她是个很有担当的公主,对政治十分了解,学习Knight也十分用心并且进步神速。皇珂和皇晓已经不在公众面前出现了,她便不得不独自承受来自各界的压力。何况她的身份很微妙。

她身上也有绿色三头蛇纹身。就政治来说,她是半个政治品,是为了向所有希琉人展示希琉皇室的仁慈的道具。

明明知道真相是这样的皇紫,还是很用心地扮演好希琉公主的角色。哪怕她的用心只是为了希琉王,这份努力也足以让人敬佩。

看到皇紫刻苦的模样,皇玺常常会不自觉想到心夜。是否每一个从魔窟中逃脱出来的孩子都会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再度被世界抛弃?

本该被救下的盲女,如果她有机会逃离,是否也会变成皇紫或者心夜这样的人,十分用心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得到别人称赞或者认可时露出满足的微笑?

皇玺躺在酒店的床上不停回想丛林里那个女孩的眼睛。只要他一闭上眼,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便会出现,他忍不住会对比这眼睛和心夜的、和皇紫的是否有不同。心夜在他家过得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皇紫得到的是否又是她想要的呢?

他起身打开电视,随意调到一个频道,看到的正好是一个一家三口的广告。哪怕是在同一个城市,他也没有住到刹那或者莲那里去,更不敢回到他们一家四口曾经住的别墅里去。不敢触碰,假装她还在。

在同一片漆黑的夜空下,他们四人是否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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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紫成功运行了Knight的飞行模式并成功试飞二十分钟时,她高举双臂,在驾驶舱里发出喜悦的笑声。她和Knight在蓝色的天空上划出优美的白色弧线,一望无际的碧空如同她的眼睛那般明亮。在这里,在此刻,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自由了!

坐在一旁的皇玺有些触动,皇紫想要的,一定就在她能够看到的地方。

快乐明明如此简单,为何他从来感觉不到?无论是第一次成功驾驶Knight,还是第一次让Knight起飞,或者是第一次圆满完成任务,甚至是被人誉为金色骑士,这些成就,没有一样让他发自内心感觉快乐或者高兴。

他从小就什么都不缺。有时透过酒吧的玻璃看到外头的漆黑夜色,他会想,突然有什么战事发生就好了,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得到自己不可或缺、他有存在的价值,也只有这样,他才有忙碌、拼命到忘记一切的理由。

原本是为了守护安宁和平而当骑士的人,现在居然为了自己的空虚而渴望起战争,这真的是天大的讽刺。

对皇紫为期两个月的特训结束后,皇玺重新回到浮岛城,又过起糜烂的生活。宁宁和莫飞分别上门说教几次,都没见什么成效,倒引来了皇玺女伴们的怨恨。最后还是莫飞懂变通,又给他争取到了一个新的差事,好让皇玺没空堕落——虽然实际上是莫斯顿中将私下授意。

第三基地新来了一个研发小组,他们需要一个骑士来配合做新机体的上机测试。研究室也在第三基地,不过并不是军方直接控制的,又跟基地内其他研发组有竞争关系,因此地位有点尴尬,莫斯顿中将不便直接出面指派骑士去帮忙,于是假托是莫飞的私人交情。

“如果你的数据适合他们的新机体,我爸也正好在将来有理由向国防部为你争取资金去买下那台机体。”莫飞解释。

“他对我这么好,你就不吃醋?”皇玺哈哈大笑。

莫飞对皇玺的玩笑话不屑一顾:“你去还是不去?”

“去。”皇玺无奈地笑,“我又得跟漂亮的姐妹们暂时说再见了。”

“那你下周抽时间过去吧。带上你的名片,找爱丽丝博士,直接说是第一基地的莫飞推荐就好。”莫飞低头在自己的专属名片上把早已准备好的皇玺资料发送出去。

皇玺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几年没去第三基地了,仔细回忆起来,对第三基地印象最深的居然是当年陪他跑步的话痨机器人,不晓得它是否还在基地里服役。

他到达第三基地时是下午三点,基地外茂密的森林还是那么森冷,连阳光都被禁止入内。

这次接待皇玺的人不再是莫妮卡,也不见舒逸,他们都已经调动到海外。仅仅几年而已,便已物是人非。年轻的接待女兵引着皇玺往地下层的新研究室走去,两人都没怎么交流,只剩下必要的客气问答。

皇玺目不斜视,直直看着正前方,基地内的样子是否跟他的记忆有出入,他不再关心了。擦身经过那面长长的曲面玻璃时,他也不会对被玻璃模糊了样子的Knight新机体感觉好奇。

到达基地底层最远处的研究室后,接待女兵安排皇玺坐到休息室里的椅子上等候,她便离开了。皇玺无聊得打量着休息室里四面洁白而无趣的墙,其中一面墙上用黑色的字列着这个新成立的研究室的成员名单。单调的房间、白底黑字的列表,这个研究室主人的品位真的很糟糕。

第一个名字便是机体研发博士爱丽丝·林克,皇玺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模糊且苍老的女人的面孔,在他看来,能够在这样的行业内取得博士头衔、独自担任机体研究室领导人的女人,必定是上了年龄了。

皇玺笑着正要移开目光,忽地扫到一行字:数据骑士柯思尔。

柯思尔。柯思尔的脸庞从记忆匣子里弹跳了出来,然后这张俏丽调皮的面孔像是被硫酸腐蚀了,慢慢变得血肉模糊。皇玺不可能忘记这个曾经困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名字。就算过了这么久,他也还是有点困扰。

过了好一会儿,皇玺才勉强让自己不再回忆柯思尔遇害事件。其后,便是“数据骑士”让他觉得怪异。数据员便是数据员,何以加骑士?如果是骑士,何以再请别的骑士来做上机测试呢?

皇玺正想着,外头进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男子,很是热情地朝皇玺伸出手:“阁下是金色骑士皇玺先生吧?久仰大名,我是爱丽丝研发组的机体工程师海因斯,幸会。”

“幸会。”皇玺客客气气地握了握对方的手。

“爱丽丝博士还在做数据分析,我先带您过去实验室参观一下机体,然后再带您认识一下您之后的上机测试搭档柯思尔小姐。”

“上机测试需要两个人吗?”皇玺跟着海因斯往外走,并问。就算是要塞级的Knight,他都有将近一年的驾驶年龄了,现在只是做个上机测试,还需要两个人吗?

“主要操作和支配都是由您来执行或者提供,她只是在旁做记录和处理突发情况的。”海因斯解释,“并且这架机体,本身就支持双人操作。”

双人操作的Knight倒是很少见,这大概也是他们除了数据骑士外还需要一名骑士进行上机测试的原因吧。一些重型Knight会配置一个备用席位,但并不支持双人操作,在主驾驶席位能够正常工作的前提下,备用席位没有操作权限,即便是开放了权限后,可以进行的指令也很有限。

两人正说着,实验室的大门已经徐徐打开。巨大无影灯的强光下照出一架蓝白金三色的重型Knight,它的体型比皇玺过去见过的都要大,足足有四米高,已经算高个的皇玺站在它旁边都像六岁小孩。其活动关节处的机关和每一段骨骼结构外都有数片可拆卸的组合机甲覆盖,连驾驶舱的最外层涂料都已经上色完毕,只能看到还裸露在外的右臂是由五支特制的合金管道约束而成,各种管线有条有理得分布在管道的间隙之间,简约、修长。

高大却很细致,整个机型设计有棱有角、极具攻击性,充满了哥特式的金属美感。与其说它是具备了工业美学的精致兵器,不如说是符合了战争审美的艺术品。

“驾驶舱里的席位和操作台都是是可以随意变换角度的,因此这台机体没有所谓的正背面之分,可以在战斗中根据需要随时变换前后位置。除了驾驶舱,全机体都具备变形能力,一共有两种空中作战模式,一种就是现在的人形,另一种是变形后的战斗机模式。前者缺陷是耗能高、飞行速度较慢,但是破坏力强、攻击手段更灵活、适合空中阵地战。不要看它结构似乎很简单、脆弱,实际上材料是高强度的记忆合金,近身打击完全没问题。”

“战斗机模式下,飞行速度更快,适合支援、突袭、逃脱等作战任务。陆战方面,我们研发组总结了目前所有Knight,包括您之前被毁的X-10的优势,已经将其做到了尽可能尽善尽美。非要说不足的话,便是机体庞大,容易成为被集火目标,行动上会比星云系列更显笨重。”海因斯对皇玺介绍着。

皇玺一边细细打量它,一边思索海因斯的话。它究竟是因为支持双人操作才会变得如此笨重,还是因为笨重而需要双人操作?若是行动力不如星云灵活,那么碰到更加灵巧的Nightmare机群,岂不是真的是陷入噩梦了?

如果是为了能力全面而将机体变得如此庞大笨重,完全是得不偿失。本来不同型号的Knight就是为了适应不同的作战需要而研发的,就像不同人会有不同长处因此在不同岗位上工作一样。全能不如专精。

“好像有点太沉了。”皇玺朝海因斯笑了笑,“并且动力机甲覆盖这么严密,散热没问题吗?”

海因斯对皇玺礼貌的质疑没有生气,笑呵呵道:“机甲本身透气性良好,散热并不成问题。至于它的体型,您驾驶后就知道它到底值不值得这么沉重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往基地中央的测试场地走去。

测试广场在第三基地里占地面积最大,每时每刻都有各种机体在其中进出,要么进行性能测试,要么进行保养、维修。穿着绿色、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或者工程师搭乘着电动车在广场中穿梭、奔波,整个广场如同一个巨大的蚁穴。

两个争论不休、面红耳赤的工程师从皇玺和海因斯身边经过,广播里清理场地的通知、机体故障发出的巨大噪音,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这闹市一样的环境,跟广场外严肃安静的学术风格相去甚远。

海因斯带着皇玺到达广场十三号测试跑道的地面控制台,那里已经有五六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围在计算机前比划、讨论。他们都是爱丽丝研发组的成员。

见到皇玺后,所有人马上放下手里的事情,起身同皇玺和海因斯打招呼。

“真的是皇玺!”有人很惊喜。他们的期盼热切的眼神倒让皇玺不好意思起来。比起这些运用智慧设计出各种巧夺天工的机体的工程师,他不过是个坐享其成的驾驶员,他优秀的基础是他们努力的成果。

“思尔还在调整机体,马上就会回来,不好意思,请您稍微等待一会儿。”他们脸上有些歉意,同时有人在悄悄不停地打量皇玺,企图看出传闻中的金色骑士与别人有何不同。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着就好。”皇玺毫不在意地寻了个空位坐下。

跑道上有一台浅蓝色的的Knight由远及近,徐徐靠近控制台。机体舱门打开后,一只套在短靴里的玉足从驾驶舱里踏出来。

广场上方的模拟天空洒下白色的天光,照亮了皇玺眼前的女子。她走近皇玺,朝他伸出白皙细致的手:

“您好,皇玺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柯思尔。”

皇玺直直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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