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白就起床准备出行。
“少爷，机票是傍晚的。”万管家提醒。为了白能够多休息一会儿，特意订傍晚出发的机票。
“没关系。”白走出房间，一直走到一楼的长廊上，站在窗台前，看着昏暗之中的庭院发呆。
长廊上种植的都是万之洛喜欢的阴湿植物，但这条长廊是朝阳的。因为白常常站在这个窗台前，所以公馆整修时，万之洛特意保留了这扇窗。
看着白落寞身影，万管家真担心他会突然倒下。或者，突然杀气冲天。
白在窗台前一直发呆到中午，连早餐也没有吃。万管家也不敢强迫白，哪怕他是真心关心白的身体。他无法像万之洛那样轻松自如地与现在的白相处。
白潦草地应付了一下午餐，就提了行李离开公馆。万管家看不出来白在想什么，他是急切地希望见到皇晓，还是为了尽可能快地处理完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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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山庄事先收到过白传来的简讯，知道他会到访。
白到达山庄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山庄里头几个能掌事的人坐在前厅里，等待多时了。
白刚刚进门，就有一个中年女人给了他一个耳光。他可以躲，但是没有躲。
白的脸上留下红彤彤的手印。但就算现在有人拆了白的胳膊，他也不会感到痛。
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谁主动开口说什么。
“她还好吗？”最后还是白先说话了。
“你不配问！”甩他耳光的女人恶狠狠道。她就是皇晓的乳母文静女士。
“您来这儿有何贵干？”列座的人里头，一个看起来最有威严的老先生问，他的口气不太友好，但至少还算尊重。他是家主皇奕的堂弟。皇奕借口身体不适，先休息了——他应该是不想再看到这个故友养子了。
“我来见见她。”白实话实说。他没有别的想法或者指望。或者说，现在的他，连什么叫指望都不知道。
“殿下已经睡了。”老先生回答。
“那么，我明天方便时再来拜访。”白朝众人鞠躬。
“你想就这样走了？”文静女士大吼起来。
“放肆！”老先生拍桌，“你还嫌不难看吗？殿下知道了会高兴吗？”
白感觉心口有一阵风吹过。文静女士本欲再闹，却一眼看到白流出的眼泪，什么话说不出来。
厅里的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白。
白再次朝他们鞠躬，然后走出门外。山庄的仆人没有一个跟着出来、送他出门。
白回到车里，趴在方向盘上许久。他已经很久都不知道流眼泪是什么感觉了。刚才他并不是因为难过或者其他什么而流眼泪。
皇晓小时候之所以经常那么不合时宜的活泼热闹，就是因为有这样一把年纪了还会不成体统、大呼小叫的乳母吧。
这就是人类。万之洛言犹在耳。
我只是想当一个人类啊。
“常……”皇晓的声音在山庄门口响起来，“白哥哥！”她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白以为自己幻听了，坐在车里不为所动，直到皇晓的脸庞出现在车窗旁。
白打开车门，皇晓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侍女悄悄告诉我说你来了。”皇晓穿着单薄的衣裳就跑出来找他了。
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皇晓披上。“你不用出来，今天没有见到你，我明天还会来的。”
“嗯。”皇晓点点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很多话想说，但每一次面对白时，她就什么都问不出来、说不出口。
“白哥哥……”沉默许久，皇晓问，“孩子，真的是你的吗？”
白的手僵了一下。他看着前方，思索着应该怎样回答。
皇晓的手不停绞弄着衣服上的流苏，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走过去，她的心越发灰暗。
白瞥了一眼皇晓，看到她正微笑着看着她的手。白下意识握住了皇晓不安的手指：“难道会是别人的吗？”
他说得如此自然妥帖，由不得皇晓不信。
皇晓咬了咬嘴唇，掩面哭了起来。“可是孩子没了……”她断断续续说道，“是我自己故意弄没他的，因为你不想要……”
“不。是我和管家先生都没注意到，给你吃了太多不合适的药了。”白搂过皇晓的肩膀，轻声安慰，“是我的错，我的错。”
全都是我的错。
皇晓累积了数个月的阴郁随着白的话语和她的哭声，一点一点地发泄了出来。
白听着皇晓歇斯底里的哭声，忽然觉得，如果孩子还在就好了。这样皇晓就不会哭得这么惨。
皇晓哭得累了，渐渐在白怀里睡过去。白小心翼翼地把皇晓抱进山庄里。
山庄里守夜的侍女连忙指引白前往皇晓的卧室。把皇晓安置妥当后，白再次离开山庄。
清早，侍女悄悄告诉文静女士，白的汽车在山庄不远处的山道旁边停了一整晚。
文静女士不信，于是走到能够望见山道的窗户旁，果然看到了白。
白的身影在清晨的雾气中朦朦胧胧，他的外套昨夜给皇晓御寒了，因此此刻他的身躯显得如此单薄。
文静女士冷哼一声就折返进了厨房。
醒来的皇晓精神大好，连着胃口也好了不少。她刚刚吃完早餐，就接到了白传来的短信，越发容光焕发。
皇晓趴在窗口，看着远方。
“殿下，别老是在窗户旁边吹风，小心着凉。”文静女士提醒皇晓，尔后反应过来，皇晓是在窗边看白。
英俊非凡的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博得女人的谅解，尤其是皇晓这样感情简单的女人。文静女士皱了眉头。
九点左右，白再次进入山庄拜访。此次有皇晓在场，谁也没有对白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白只是把目光温柔地停留在皇晓身上，并未在意旁人的冷淡。如果只是看这一幕，谁也不相信白会是先前皇晓肚子里孩子的不负责任的父亲。
皇晓拉着白的手在山庄里散步。白的话很少，皇晓话很多，就算是落叶掉下来，她都能编出一段故事说给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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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在落雪山庄陪了皇晓两周。皇晓精神完全振作了，他才又一次回到万公馆。
万管家连夜做了苦瓜羹给白，接着立在一旁紧张观察着白。
白吃了几口，就说：“不用试探了。我现在没有味觉。”
“小姐还好吗？”万管家几番张口，最终还是问了。
“她很好。”白把味道奇异的苦瓜羹尽数吃完。
之后，白回房间睡觉。
然后是天亮，白如常早起，吃早餐、看新闻。餐后，白照顾万之洛的花草，接着去修理庭院里坏掉的一个路标。午餐时，白准时回来，跟万管家一起用餐。午后，白出门不知忙什么去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白接连几天都是如此规律的生活。万管家看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白，无言相对。白也许已经自己控制住了，也许已经濒临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