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晓的精神一日一日好起来。侍女告诉她,白出远门办事了。皇晓觉得奇怪,但并没有真的起疑心。
“别让小姐看电视新闻,也别上网。”万管家细心地吩咐每个侍女和仆人,“尽量领着她种种花草,晒晒太阳,或者做点小吃。”
自从白消失之后,普州的战况越来越明朗。希琉的第二批援军和云岚山庄的灵术师顺利解放青州,并进入普州。同时普州里各界名人的失踪案件渐渐多了起来,因为媒体注意力都集中在普州战事上,这些失踪案件并没有引起多少社会波澜。
万管家不清楚他们与白或者与皇晓有什么关联,只有直觉告诉他,如果让皇晓知道了,也许她会察觉出什么。
一周后,皇晓除了依旧有几分病恹恹,身体完全康复了。那些失踪案也浮出水面,他们的尸体逐一被发现,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普州正值动乱之后的重建时期,不管是人类还是希琉,都不希望再有什么可怖的事情来阻碍普州此刻的宁静。于是这些事件被刻意压了下来,并统统移交给了属于中立势力的云岚山庄来处理。
万管家管不着这些,他只能尽可能在白回来之前,不让皇晓接触这些消息。
白一直没有回来。
普州终于安定,落雪山庄派人来接皇晓回去时,白都不曾出现。
白出远门的谎话也骗不住皇晓了。她疑心白是不愿意再见到她,尽管她不知道原因。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连手机是都是停机状态。
皇晓回到落雪山庄后,万管家右眼时常跳忽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一个月之后,万公馆接到了一个未知电话,对方开口就要找万常越,口气还不太友善。
“请问发生了什么?”万管家忐忑不安。白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公馆的代理人。
“你不知道吗?”对方轻蔑地反问了一句。然后电话就中断了。
万管家根据来电号码,查到对方是来自落雪山庄。看来是皇晓小姐出事了。
万管家问身旁的侍女:“少爷已经出门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月。”侍女算了下日子,回答。
“两个月。”万管家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两个月……”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手脚冰冷。当时他怎么没想到呢?做事向来细心的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失误呢?
此后落雪山庄那边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碍于万之洛的生前声望,也碍于家丑不可外扬,他们绝对不会对万璃公馆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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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即将结束之际,白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公馆。万管家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把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告诉了白。
白没有任何犹豫,马上拨通那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小女孩:“您好,这里是落雪山庄,请问您是?”
“万常越。”
“万常越先生,请问您……”对方正欲机械般地对答,然后马上停顿,“妈妈!万常越!”
电话即刻转给了一个中年女人。
“您真的是万常越?”
“是的。”白的声音因为旅途而显得疲惫。
“那么请问您在去年2月到今年2月之间一直都担任皇晓殿下的随身护卫吗?”
“是的。”
“这期间殿下可否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对方迟疑了一下,“准确的说,是男人。”
“是我的。”白很平静。他身旁的万管家几乎惊叫起来。都是因为他当时的疏忽,白才要面对现在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在酝酿情绪准备痛斥白,还是在努力维持理智。
“孩子已经没了。”过了许久,中年女人终于说,“殿下体质本来就不好,怀孕初期,又吃了太多不合时宜的药,所以孩子早早就流掉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白一字一顿道。
“托您鸿福,殿下没有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对方说罢,就摔了电话。
她的话就像一个接一个的耳光打在白的脸上。白静默良久。
“之书先生,帮我整理下行李和订下机票,我明天去落雪山庄。”白放下话筒,不喜不忧地吩咐着,“小溪,帮我煮点东西吃。”
这是白头一次吩咐公馆里的人为他做事。万管家不知道自己该惊喜还是该忧虑。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白现在这副模样了——好像死而复生,不带任何情绪;像精密的仪器,可靠而冰冷地运作着。
万管家收拾好白的行李,走下楼。白正好在餐厅里说话:“小溪,你忘记放糖了。”
“我好像放过了。”侍女一边整理厨具,一边回答。
“随便吧。”白把碗里的红豆汤一饮而尽,然后回了自己房间去休息。
万管家尝了一下锅里的红豆汤,甜度刚好——白的病情终究是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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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之洛读了已然疯癫的冯夫人的记忆,终于弄清楚了施家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腐烂的世家,是被白摧毁的,还是被他们自己搞垮的,万之洛不敢断然评价。正如他无法评判白是有罪还是无罪。
万之洛吩咐万管家把浑身是血的白和疯癫失语的女人带到车上,送去万之洛名下的万里医院去救治。然后他独自一人,花了一整天时间,翻遍了整个山庄,确定了再也没有一个活口。
两百多个人死亡的惨状,都被他尽数看在眼里。
万之洛伪造出雷电引发的天火事故模样,放火烧了整座山,施家山庄几乎片瓦不留。
因为万之洛的名望和势力,施家灭门事件并未被深究,并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淡忘。
可是万之洛永远都记得。他与白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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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数字?”万之洛拿着五颜六色的卡片问。
白看到了掩藏在红色、粉色之中淡淡的绿色的“5”。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是一直盯着卡片看。
万之洛放下卡片,想了一下,然后从手机上翻出一张照片给白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朵绽放的花,像血一样的鲜红,在一片翠绿的枝叶中耀眼夺目、娇艳欲滴。真漂亮的花,白不知道原来血色也可以这么好看。
“玫瑰……”白看着那朵花出神。
半夜时,万管家听到厨房那里有动静,便进去查看。白拿着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红色的血流了一桌子。
万管家连忙喊醒万之洛。两人用纱布给白包扎了伤口。
万之洛把手放在白手腕的纱布上,缓缓道:“死人没有知觉,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罪,就好好活着,让自己每天都好好活在煎熬中。”
天亮时,阿景故意愚弄白,让白把过期的酸奶当做早餐吃下。结果被万管家发现了。万管家斥责阿景,并让阿景把过期的酸奶全部扔掉。
“为什么不要了?”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酸奶。
阿景“啊”了一声,没明白过来。白重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要了?”
“都坏了。”阿景回答。
“为什么不要?!”白死死瞪着阿景,并大声喊起来。他的目光仿佛变成了刀片,一刀一刀地从阿景脸上划过。
“你是智障吗?都变味了啊!你刚才吃不出来吗?!”阿景被白的眼神吓到了,他抬手擦掉额头的汗,结果手上赫然有红色的血。
“啊!”阿景惊恐地大喊起来。
万之洛仓促而至,及时制止了白。
在这之后,公馆里再也没人敢接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