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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瀑布酒鬼

在京都的一家普通的客栈里面,一位好似有些苦恼的青袍书生,在围着客房里的桌子打转,这个人正是谢歌。

原来那日江都一别之后,谢歌和旬灵三日的路程就赶到了京都。到了京都之后,谢歌立即去一家普通的书院报名科考,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科考分为乡试、会试、殿试,那位报名的老者告诉他,要参加殿试必须得先考过会试才行。

这个时候也巧,一个多月后刚好有一场会试。会试十多天后就是今年的殿试,谢歌想也不想掏出一百文钱把会试考费交了。

这些都不是现在谢歌在苦恼的根源,谢歌苦恼的是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二百文钱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京都中生存下去。

去郊区打些猎,找个破庙凑合住着?这破庙倒是容易找,这京都郊区的野物可不好打到,京都附近别说野猪什么的,就是野鸡也难看见。去做些生意?可是本钱都没有了。去偷去抢?不说这些谢歌不会做,就是会做,像他这种书生,别人不偷不抢他,他就是谢天谢地了。

谢歌开始想念高明德递到手上的钱袋了,都穷成这般了,还装什么高洁才子。又围着桌子绕了几圈,谢歌心里想到,不如就去采药吧,虽然不如爹爹那样能识得百草,好些药材还是能叫上名字的。

可是这京都附近也没有些什么奇山大河的,不如下去问问别人。

谢歌收拾了一下行李,下到客栈一楼,用手招呼了一下小二

“店家小二,你可知道这京都附近可有什么地方野生药材多些?”

小二眼睛转了一转,脸上思索片刻道

“这京都附近也有些草药,不过少的很,采药人都会不去。京都里好像也没有几个采药人,京都的草药都是从外面运进来的”

谢歌脸色阴沉,略有些失望

“不过......”

店小二没有说下去,谢歌有些烦这种小二的磨磨唧唧

“不过什么快说,我听听就走”

“不过,京都往北,差不多一天的路程,有一片森林。那森林里面倒是有许多药材,很少有人进去”

这时小二张开手贴近谢歌的耳朵

“听说那森林里面有鬼!”

谢歌看着小二故弄玄虚的样子也有些好笑,他只听说过有怪物有妖,还没听说过有鬼让这么多人害怕,让人不敢进森林。他干咳一声

“有什么鬼,男鬼还是女鬼?”

“也不知是男鬼还是女鬼,听说男鬼女鬼都有。有些砍柴的,进到那森林都没有出来,有位采药人从那森林里出来在家里躺了半个来月,小孩走进那森林里都再也找不着”

小二又说“还听说,有人看见有女鬼在飘荡,森林的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坟地,总之你听了就算了,万万不能到这里面去”

谢歌听完,边走去马厩,边思考着这话里的真假。有鬼?这天底下的鬼都只听说过,哪有人真正见过,反正我是不相信有鬼这种事情。说不定有人不想别人进到森林中,才编出这些荒诞的故事。反正,不管怎么样还是不去的好。

谢歌又骑着马在繁华的京都逛了一会。唉,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是不知道做些什么,心里又打起了去采药的主意。这样想着就去买了一个竹篓和几根绳索,骑着马往京都的北边去。

店小二说一日的路程,谢歌骑着马半日就到了一个村子里。看到村里许多居民在一个大院前聊天,上前询问

“大叔,大婶,你们可知道北边一处茂密的森林?”

那些村民听了,脸色剧变,其中一位颇有威严的中年人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看你背一个背篓莫非是要到这森林中采药去?”

“正是,请大叔指引一下方向”

那些村民议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又纷纷对谢歌道

“你千万不要去啊,那个森林里都是些鬼怪”

“我家娘子就是在那个森林里面险些丢了魂”

“我家小孩贪玩到那个森林中,说是看到了如小山般大,长着獠牙的阎王爷”

“......”

谢歌这一下可是有些蒙了,心里想着,既然都到这了。即使有鬼,自己也要进去采药的。如果真的遇见了鬼,就赌一把,赌这旬灵比鬼跑的快。总之,是不能空手而归的。他吞了口口水,朗声说道

“我是一个采药人,也是青鸾山道士第二十八代传人,这一路走来,听说这片森林中有鬼。我便顺道去降妖除魔的,也希望能造福一方百姓”

读过书的人就不一样,七嘴八舌的乡民被这一席话给镇住,纷纷看向谢歌,他骑在一匹壮硕的黑鬃马上,一身书生长袍,人长得有些黑但十分清秀,加上他又高又瘦的身型,确实有些似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位在村民中有些威严的中年人,在人群中率先开口

“这位道人,那闹鬼森林就在村子向北一刻的马程,你沿着田中的小路便可到达,多谢道人为舟司村降妖除魔,道人你此去可要小心些”

也不和这些村民多说话,谢歌直接驾马前去,因为他怕忍不住,自己严肃的脸上,忍不住笑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自己没被鬼吓死,先被这些村民们的唾沫星子喷死。

走到森林外时正好是晌午,谢歌下马靠在一棵树下,把包袱里的干粮和竹筒拿出来吃了午饭。午饭后,吹着微微的风,谢歌又小憩了一会,跨上旬灵的背上,往这片闹鬼的森林走去。

这片森林很普通,也没有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可怕。不全像谢歌所想的那样,进到森林里便有许多草药,谢歌只能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这森林有些奇特,外围还是些手臂粗细的树林。往里走了一会,就能看到一人才能抱的住的大树,青苔很多,灌木很茂盛。也许是闹鬼,所以这里面人迹罕至吧。草药的数量也多起来,越往这森林深处走,这药材越好。

不知不觉,谢歌已经走到了一个完全辨不清方向的地方。四周都是长了百年的大树,地上都是青苔和杂草有些潮湿,药材很多,十多步就可以找到一株。地灵果、灵芝、百霜花等等。

不一会,他算了下背篓里的药材,怎么也可以卖上几两银子,想驾马往回走。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四周都是差不多的参天大树。完全便不清来时的路,谢歌想起刚刚那店小二和村民所说的话,心里面开始有些发触。

他在马背上打开竹筒喝了口水,心里想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轻抚马头

“好旬灵,好马儿,眼下只能看你的了,你要是带我走出这片森林,我重重有赏”

旬灵把头一扭,好像不想理谢歌这贪生怕死之辈一样。

谢歌和旬灵在这森林里不知道走了几个时辰,还是没有走出森林。谢歌回想,刚刚走进参天大树的地方,才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没想到采了一会药,竟是怎么走也走不出这森林了。

这时已经到了傍晚,旬灵也走的有些累了,便放慢了速度。这个时候天色开始暗起来,身后传来阵阵的阴风,氛围和刚进来的时候完全不同,谢歌心头也开始有些着急。心里想着,这不会真的有鬼吧,又拉拉缰绳,不让旬灵休息继续往前走。

还是没有走到尽头,这个森林就像无边无际一样。天色又黑了些,只能看到依稀看到一些东西,谢歌此时已经有些失望了,抱着马儿的背,用着样的方式来找些依靠。

突然间,身后的阴风越来越大。谢歌整个人神经都紧绷起来,往前望去,只见一颗颗参天大树的树枝上,一束一束乌黑的长发挂在上面,长发下满吊着一个个身穿白纱裙的女子。

天色很暗,谢歌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差一点没被吓死,那些吊在树上的女人都没有脸。谢歌一下子就惊毛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竖起来,连气都喘不上来。闭上眼睛,使劲的拍着马的屁股,谢歌从来没有这么着急地打过旬灵。这一打,马儿朝着这些吊在树上的女鬼的方向跑去。

谢歌非常害怕,抱着马儿,缩在马背上,丝毫不敢睁开眼睛。跑了很长时间,谢歌感觉到好像有些亮光,就睁开眼睛看看。

眼睛不睁还好,眼睛一睁看到眼前一簇一簇绿色的鬼火。鬼火旁飘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老头和小孩在坟头死死地盯着他,那些老头有的没有了头皮,有的没有鼻子,有的脸上甚至全都腐烂了,那些孩子都在笑,那是极其诡异的笑容。

谢歌不敢抬头看与之对视,低下头。看见地上都是人的骨头,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可见附着新鲜的肉。

这一下,谢歌差点给吓得灵魂出窍。心里十分想叫喊,却是叫不出来,或者说不敢叫出来。只能怪自己太过逞强,不听劝阻,今天可能就与这些鬼陪葬了。

但是谢歌还有一丝念想,那就是科考,那就是光宗耀祖,那是爹爹的遗愿。我不能死在这里,谢歌心里想着。

他不去看着些鬼,又闭上眼睛,抱紧旬灵,使劲拍打着马屁股。马儿好像不怕着些鬼,又朝着有鬼的方向跑去。

跑了很长时间,谢歌感觉到鬼火已经不见了。睁开眼睛,四下一片漆黑,心头有开始发触。心里想着,如今不见那些鬼已经是万幸了,我今天只能在这马背上过一晚了,等到天亮再作打算吧。

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阴风吹来。

“小娃娃,你为何往这森林深处跑?你不怕那些鬼怪?”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谢歌才刚放下一会的心又悬起来,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你爷爷我是秦鸾山道人!专治你们这些妖...妖魔鬼怪!”

“你...给你爷爷我出来!你爷爷我也可以放...放你一马!”

也不听到对方回答,谢歌心里开始有些虚。

谢歌感觉有一只手拍在后背,心里发毛起来。提着旬灵的缰绳,旬灵不断的跳跃,在原地打转。

“原来你这样胆小,看来是马乱跑着进来的”

谢歌一晚上,都在生死中度过。听到原来是人的声音,这时也不恐惧了

“你才胆小如鼠,本道爷我这是即将出手状态。你别跟我故弄玄虚,等一会,道爷我发功,超度你这孤魂野鬼,你如果乖乖投降带我出去,道爷我饶你不死”

“你也别装道士了,你看好了,我是个人”

说着,正前方一颗漂浮的珠子,发出白光。

只见一个道士打扮的老头,靠在一颗大树上,举起葫芦酒瓶喝酒。道士有些花白的头发十分散乱,蓝白色道袍绣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飞天凤凰,背上背着一把黑黑的剑鞘。老道的一双眼睛十分的有神,花白的胡须和眉毛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想必这老道年轻时也仪表不凡。

谢歌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奶奶的,原来你是个道士,你是不是来这森林中降妖除魔的。放心吧,我已经把这些妖魔除去,但是我现在分辨不清方向了,道友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呵呵呵,你这小娃娃信口开河,信不信我把那些怪鬼招来与你作伴”

“爷爷我又怕什么,能收他们第一次!爷爷我就能收他们第二次!”

谢歌有些怕这个森林中突然出现的老道,可是嘴上丝毫不服软,怕老道以为他好欺负。

“你这小娃娃,有意思!有意思!”

老道站起身来,突然一阵风把谢歌和马儿吹的飞起来。

“他奶奶的,你这酒鬼老道,又搞的什么妖术!”

老道哼了一声,又一阵风把他自己也吹飞起来。与谢歌不同的是这老道仿佛踏风而行,而谢歌是被风吹着走。

不一会,风把谢歌和那老道吹到一座草屋前。谢歌打量下四周的环境,草屋旁是一道仿佛从天而降的瀑布,瀑布下是一个被冲刷出来的水潭,水流弯弯曲曲的向森林流去。水潭旁就是这座草屋,草屋的棚顶的草被瀑布下落的气流吹得有些飘,草屋前有木制围栏围起来的走廊,走廊前木楼梯延伸到水潭旁的草地,草地旁有几棵柳树。草屋的后面种有些竹子,草屋旁有个木制围栏围起来的小花园。

想不到森林附近还有这样好似人间仙境的地方,嗜酒老道也颇有些神通。谢歌有些惊讶

“老道,你不会就是住在这草屋里的瀑布酒鬼吧?”

“什么酒鬼,要是叫也得叫我瀑布酒仙”

“哼,什么狗屁瀑布酒仙,如果你是酒仙,为何不把森林里的鬼怪给收了”

“你这小娃娃笨的很,那森林里哪有什么鬼怪,那些只是我用来防止凡人进入我草屋的障眼法”

这脾气似小孩的老道还颇有些本事,谢歌又不想在言语上服软

“他奶奶的,你弄些妖魔鬼怪来作弄人,你哪算得上什么仙人,你就是一个心里需要医治的变态”

老道也不生气,摸摸胡子

“你这小娃娃,张口闭口爷爷奶奶之辈,也不见得你是什么好人。还穿着一身学袍,啧啧,我看你不配穿上这衣服”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你这样故弄玄虚人的人,才说的如此粗俗,不然你怎么可以听的懂呢?”

这老道见辩不过谢歌,笑了笑

“有意思,有意思,你这黄毛小二怎么如此能言善辩。如果我是坏人,你怕是要在阎王爷那走好几遭了”

“大丈夫,生当无憾,死亦何惧!”

“嘿嘿,不知道刚刚是谁被森林的鬼怪吓得差点尿了裤裆”

“......你爷爷我会被吓到?简直在胡说八道!”

嘴上强硬,不知道多感谢这老道。不会死在森林里,而且可以有个地方休息,心头开始轻松起来。

“诶,我说,瀑布酒鬼,你这里有没有饭菜,拿出来给本大爷享用,本大爷以后可以考虑对你多多关照”

这老道竟然大笑起来

“百年之间还没有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这黄毛小儿倒十分有趣”

谢歌并不理这老道说的话,把旬灵的缰绳一扔,让它在草地溜达。直接进了草屋,翻翻找找,在灶生火做起饭来。

老道也没有阻止谢歌,又打开酒葫芦喝起酒来。边喝边坐在草屋前的走廊上,拿着棋子在棋盘上下棋。

谢歌炒了些白菜,也没有什么食材,就把采的一些药在锅中炖起药汤来。他虽嘴上与这老道辩得不可开交,吃饭也没有忘记忘帮老道盛一碗。

出来看到这老道在下棋,把碗放在他旁边,自己坐在老道对面,边吃饭边看着老道下棋。

“想不到你这样嗜酒如命的瀑布酒鬼,竟然还会下棋这样文雅的东西”

“小娃娃你懂什么,越是醉思考的越多,这下的也就越准,这棋盘上的变化也更多端,更是精彩”

谢歌开始只是粗瞄老道下棋,顺便看看瀑布底下的景色。后来就全神贯注的看着老道下棋了,老道与他自己对弈,棋落棋盘,黑白两子的下的思路完全不同,仿佛看到两个人在下棋。棋路精彩绝伦,黑白两子有时看似已死,但又不断峰回路转,杀的十分是精妙,谢歌心里有好几次差点喝起彩来。

心想着老道神通广大,棋术又如此精湛,谢歌忽然心生一计。

扑通,谢歌对着老道双膝跪下

“在下谢歌,乃是忠良之后,一心只读圣贤书,待他日考取功名,为国家尽自己一份心力。今日能遇见高人,是天给之缘,望高人收在下为徒,谢歌下半生定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茫茫人间做点贡献”

老道执着棋子,抬头看着跪倒在地的谢歌,一副这闹的又是哪一出的表情,摇了摇头,认真地说

“我不收徒弟,不说我不收徒弟,就是收也绝计不能收你为徒”

谢歌听到老头说的话分明带有对自己的歧视,而且老头的表情也十分认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奶奶的瀑布酒鬼,本大爷我不过是想测试下你。倘若你是那仙人肯定会收本大爷为徒,这样人间又多一位行侠仗义的人。你肯定是不知何方的鬼怪,才如此的吝啬”

老道也不与谢歌辩论,摇了摇头,继续专心下棋。

谢歌见老头不说话,自己也没有多说话,专心看起下棋来,毕竟老头和他自己下棋下的极其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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