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狂啸的山风刮的山峦间呜呜作响,吹得草木和大树倾斜欲折,仿佛神明咆哮,把秦鸾峰的一切都向外吹开。秦鸾峰与很多山相连形成一片山峦,而这秦鸾峰则是最高的一座,巍峨险峻,也是方圆百里之内最高的一座山。
“歌子,最近这秦鸾峰山风越来越大,你身子单薄,就在山脚这里等着我。我上到山腰,把那百年地灵果摘了就马上下来。”一位中年人对着一位十六七的少年说道。
仔细一看这中年男子穿了一双草鞋,粗麻布的衣服,扎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背上背着一个竹背篓,俨然一副采药人的打扮。而这名少年穿着一套青色书生长袍,眉清目秀,消瘦的身躯凸显出他那略高的身形。少年迎着山风用手遮住双眼,艰难的前行。
“父亲,我虽然体子单薄些,再努力前行还是可以,说不定到了山腰还能帮上些忙。”
少年微微放下挡在身前的手看着他父亲
“不行了就别勉强,那山腰上风大的打紧,万一摔下去可不好。”
“我可以的,就让孩儿陪着父亲一块前去”
少年顶着强风用倔强的眼神望着父亲。
“好吧,你可要注意一些”
说着中年人用一根绳子套住自己,绳子的另一头套住少年。这对父子迎着风摸着一颗颗树,艰难的往山上走去。
走到一处地方,少年和他父亲终于再怎么走也上不了山了。“这个位置差不多就是秦鸾峰的山腰了,听药老李说地灵果在山腰的一处悬崖上,我们往两旁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悬崖”中年人说道,少年迎着风艰难的点了点头。
父子两人艰难地寻找着悬崖的时候,少年忽道
“父亲你看,南边的一颗大树旁有一块巨大裸露的岩石,一般有巨大岩石的地方会有悬崖,我们往那边走”
中年人看了看岩石的方向,移步往南边走去。虽说不远的路程,父子俩迎着大风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那块巨石旁。往巨石的另外一侧望去,少年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咦!”
这笔直又陡峭的悬崖与其说是悬崖,更不如说是在挨着的两座山之间开了一条五丈长的缝隙,悬崖下面有一条小溪,崖壁上生长着一些松柏。在山的正面完全看不见这些峭壁,而在山的背面则是可以看到一个有小溪流出去的小洞,小洞的上方也是被巨石给堵住了。
“要不是这颗石头,这峭壁可真难找着!”
中年人望着这极其陡峭的缝隙感叹。
“总是可算是找到了,可是这两面峭壁又深又长,地灵果若是在此也难找的很”
“地灵果与其他植物共生,若是在此定是与峭壁上的松柏生长的地方,地灵果并不是稀罕之物,而这百年地灵果也只有这奇险之地才能活百年而不被采摘和动物吞食。药老李当年采了一株,他惜这这百年地灵果是好药,另外一株没有立即采摘,药老李卖了那株药当起了药商,想不到这秦鸾山十年前开始刮山风一年比一年越刮的大,他也老了才告诉我这株药的位置在最大的那一株松柏下”
说着中年男子瞄着在悬崖十丈左右最高的那颗柏树。
父子二人缓慢的移动到那颗松柏树上的悬崖边上,中年人解开少年身上的绳索,用手臂量了量绳索的长度,把绳索牢牢系在一颗大树上,走到悬崖边大声对靠在树旁少年说道“歌子,你用离树近些,你身子薄千万不要靠近悬崖”说着拉着绳子开始慢慢朝悬崖下去。
风把中年人刮得左摇右晃,中年人沿着之字型艰难在峭壁向下行进。少年看着父亲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有些着急,毕竟秦鸾山的风刮得很大。他看着绳索在默默的祈祷,忽然他开始意识到绳子在左摇右晃时不断与石头摩擦。少年心想这可不妙,万一这绳索断就糟了。他慢慢的移动到悬崖边上用脚抵住悬崖边高一些的石头。
少年见绳索磨破了一小段,眯着眼睛伸出头看峭壁上的父亲扯着嗓子喊
“父亲这风大,绳子被磨破了,你快快上来吧!”
中年人听到喊声抬头也大声喊
“这种绳子很结实的,采药人经常用,不必担心”
说着继续往那颗大柏树移动。
少年看着绳索慢慢磨破开始心急起来,于是用手慢慢往石头和绳索中插进去,用手当绳索的垫子。虽然不能全部插进去,至少减缓了绳索磨破的速度,绳子不断在在少年的手上摩擦,开始磨破了少年的皮肤,渗出一些血来。
渐渐地少年因为疼痛,清秀的脸上被折磨的惨白,而绳子也在慢慢被磨开,而中年人也快到大柏树处了。少年扯着嗓子大喊
“父亲快上来!绳子支撑不住了!”
“父亲快上来!”
“父......”
“啪!”
绳子断裂,少年立即反应去抓住绳子,但是被磨破的手完全没有了知觉。少年心急如焚向绳子落下的方向望去,扑通一声看见父亲掉入水中。少年跳下去的心一闪而过,心想这悬崖下是小溪,爹爹很有可能还活着,我这一跳下去岂不是死了,到时候爹爹看不到我更是难过。
少年顺着风一路很快沿着原路返回了小镇上,回到家中带了些干粮就绕过这片刮风的山峦,往那个小溪的洞口跑去。这一路上,少年都是喘着大气奔跑,一刻也没有停歇。树干和植物的藤蔓刮破了身上的衣物和皮肤浑然不觉。
翻山倒是快,这绕山倒是远的很,少年一路从黄昏跑到了晚上,累的精疲力竭,青色学袍已经被汗水湿透,到了那个小溪流出来的洞口,在洞口并没有看见父亲。少年着急的打紧,不顾疲累跳下小溪往里面游去。
不一会就到了刚刚父亲掉下来的峭壁,少年冷静下来目光搜索着这条小溪,好一会没有发现父亲。少年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寒冷,再呆在这水中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少年想着先回到洞口在想想该怎么办,当少年转身正要游回去时。
看见父亲正浮在水面上,卡在了水流出去的石壁上。少年立即游过去拉住父亲的身体,往洞口游出去。把父亲拖到了岸上。
“父亲!父亲!”
少年一遍又一遍的叫着,用手摇着他父亲,而中年人却没有反应。
少年见没有反应,休息了一会背起父亲往镇上跑。消瘦略高的身体不知哪来得力气,背着他父亲快速的奔跑。一路上山石和灌木众多,几次跌倒,少年用小腿一撑站起来接着跑,但是少年却不知父亲的身体渐渐变凉,如果说还有热量,就是从少年滚烫的背部传来的温热。
少年跑到了镇上,此时已经是深夜。
他不假思索的往药老李的药铺跑去。
“咚!咚!咚!”
“谁呀?这么急!这是要打劫吗?”门未开,药老李在那边喊道。
“李爷爷,我爹爹上山采药出事了,你救救他的命!”少年万分着急。
“小谢?怎么会!”
门应声而开,一个慈眉善目很有精气神的老头从门里出来,此人正是药老李。
“歌子,快把小谢背到卧房”
药老李开始紧张起来。
少年把父亲放到床上,药老李在检查他父亲。少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突然间楞了神,睁着眼睛直直的闷声倒地。
也许是一天的劳累,也许是奔跑时的热和游泳时的凉侵入体,也许是少年从未有过的无所适从。
少年在药老李家睡了整整两天。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他父亲躺过的床上,少年刚回过神来,卧房空无一人。虚弱的他叫
“李爷爷!李爷爷!”
药老李闻声急忙从大厅跑过来,推开卧房的门
“歌子,你好一点没有?”
少年并没有回答药老李的话,而是急切的问道
“父亲,我父亲怎么样了?”
药老李面露忧伤之色,顿了好一会终于开口
“你父亲死了,他送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鼻息了”
少年突然慌了神。
“能治好的,一定有药能治好的,父亲在哪里?世界上这么多种药一定有一种可以治好我父亲的,掉进水里是不会死掉的,李爷爷一定有一种药能治好的......”
听着少年的语无伦次,药老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少年语无伦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仿佛过了好些年。少年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那些他父亲的还活着的画面。
“歌子,我知道你不舍你父亲。人死不能复生,我已经找了一口最好的棺材把你父亲安放进去,你要快点恢复过来,为你父亲尽忠守孝,送他走完最后的一程”
“你昏睡了两天,吃些东西,身体才好的快些”
说着,药老李把粥喂进少年嘴里。
少年虚弱地咳了两声,靠在床头,双眼留下了滚烫的眼泪,张开嘴一口一口地把粥吃下去。每吃一口泪水就涌上眼眶一次,眼睛就更红一圈。
也许是因为疼痛和虚弱,少年吃完粥就昏昏睡去。
翌日,天还未亮。就有一个人早早的从药老李家大门出来,这个人正是那位青袍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的脸上多了一丝的憔悴,腰里别了一口布袋,双手套着两圈粗大的绳索。出了院门,少年往秦鸾山的方向走去。
少年如三日前一样,沿着同父亲走过的路往上爬。顶着呼啸的山风,单薄的少年如同那日一样艰难的走着,不过此时他的眼睛里比那日多了一份坚毅和哀伤。
两个时辰后,少年就到了那日父亲摔下去的地方。他学着那日父亲系绳子的样子把两根绳子系在树上,拉着这两根粗麻绳,少年慢慢向下移动,由于少年的消瘦,被山风吹得行进方向成了一个大之字形。
此时的少年好似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大雁,不停的移动,来回和峭壁碰撞。
少年来到了柏树旁,那柏树底下如药老李所说的一样有一株百年地灵果。那地灵果像一个蘑菇,但是地灵果的头不是三角状,而是圆心状。浅灰色如岩石一般,像一个拳头一般大,松软有许多毛。
少年看着这地灵草楞了一愣,用脚勾住柏树,用一只手抓住绳索,另一只手把地灵果连根拔起放进灰色布袋。
由于山上风大,少年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沿着绳子下到小溪,从小溪游出去。
回到镇上已经是晌午,少年把百年地灵果找了一家药铺换了三十两银子。然后来到药老李的药铺,找到药老李。
“李爷爷,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叫人帮我把我父亲风光大葬,葬在谢家的坟地里,把他葬在我娘身旁,还有把谢家的祠堂好好的翻修一遍,歌儿在此谢过”
大厅前,少年在药老李面前跪下。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莫非你把那百年地灵果给采下来了?”
药老李把少年扶起来,扶到椅子旁坐着。
“是的,我采了百年地灵果。那日为了让我有上京赶考的盘缠爹爹和我上山采药,却不知这一去便是生死。安葬爹爹后我便起身前往京都,定完成爹爹生前的愿望”
少年忍着哀伤的情绪说完这一番话。
“今晚我便准备事宜,叫来十里八乡的朋友,送你爹上山”
傍晚,许多人来到谢家大宅前,有邻里乡亲有许多采药人和药商还有少年一起读书的同窗。少年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烧纸钱,一个接着一个的人过来上香。
深夜大宅十分的热闹,有人看唱戏,有人围在一起聊天,十几桌人在吃饭喝酒。少年擦了擦哭红的双眼,走到桌前和同窗坐了下来。同窗劝少年节哀,少年不言不语,端起杯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少年就趴在桌子上再没有醒来。
翌日清晨,少年在桌子上醒来。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看了看四周,唱戏的和聊天的人们已经散去。
药老李走过来对少年道“是时候该上路了”
少年点了点头。只见六个大汉用红色的木棒把他父亲的棺材抬起来,少年端着父亲的灵位走在最前面,同窗跟着他往大道上走去。
一群人走在大道上,往谢家坟地慢慢走去。
药老李在队伍的后面喊道
“人生在世,几轮几回,道亦难走,善念必留”
“忠孝双全,神灵有眼,不枉此生,存人世间”
“星移斗转,海枯石烂,身死心在,流芳百年”
队伍走到谢家的墓地,在他母亲坟旁挖开了另一个坟。把少年的父亲埋进去,少年最后烧了点纸钱,在坟前倒了一坛好酒。
队伍回镇上把谢宅家打扫一番便散去,此时已是夜晚,只有少年一个人茕茕孑立。少年起身,端起灵位向小镇南边谢家的祠堂走去。
推开祠堂的门,少年跪在众多灵位前。
“谢家第十一代子孙谢歌,参见列祖列宗。谢家第十代子孙谢开贤大故,不孝子谢歌带灵位入祠堂”
“谢家第九代子孙谢无垠为江州知府贤能良才,不料被奸人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发配至桐镇,时过今日只剩谢宅和宗祠。谢家人丁单薄,只剩不孝子谢歌,谢歌一定不负列祖列宗宏愿,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谢歌把灵位放在他母亲灵位的旁边,点香磕了三个响头。慢慢退回去,关上了祠堂的大门。
他回到谢家大宅里,躺在自己的卧房。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仿佛过了几回寒暑。十六七岁的脸苍老了一番。
翌日,他来到了曾经在爷爷手下做过杂役的药老李家中,把家中和祠堂的钥匙交给了他。
谢歌把学生青袍换了一身灰色布衣,带上了必要的行李、书籍和十两纹银,走在唯一离开这个小镇的大道上,踏上了一条未知的路途。